无怨不成父子?百万假存折拉开互骗大戏(上)
2018-04-27睿庸
睿庸
韩松是北京一位普通白领,婚后一家三口与单身母亲赵淑清住在一起。因父母之间的恩怨,十多年间,韩松与再婚的亲生父亲韩贵阳鲜有联系。2015年,因车祸截肢的韩贵阳,突然被继子推到韩松家。韩松夫妇与母亲又将这个烫手山芋推了回去,一天之中,韩贵阳像皮球一样被继子和亲生子来来回回踢了5回。最终,韩贵阳亮出了100万元的存折。在巨款的诱惑下,韩松一家这才接纳了他。
2016年,韩松伪造胃癌病历,准备骗取父亲的存款还房贷。韩贵阳无奈之下,被迫自揭谎言,原来那100万元存折是假的。父子互骗对方,轮椅父亲韩贵阳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将截肢父亲当球踢,百万巨款亮瞎一家人
2015年3月15日,韩松一家正吃早餐。突然门铃响了,韩松上前拉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只见父亲韩贵阳坐在轮椅上,脖子上挂着一个塑料水杯,父亲的继子刘征拎着一个行李箱站在旁边。韩松莫名其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刘征抢着回答:“还能有什么意思?你是韩叔叔的亲生儿子,有责任赡养他。我是继子,没这个义务,你爸就交给你了。”不等韩松回话,刘征转身走了。看着轮椅上的父亲,韩松不知该怎么办……
时年34岁的韩松是北京人,毕业于北京工商大学,在中国移动公司北京分公司上班。从他记事起,母亲赵淑清与父亲韩贵阳感情就不和,常因家庭琐事起纷争。1993年6月,两人在房山区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韩松跟随母亲生活,韩贵阳每月给付300元抚养费。
家庭破碎给韩松带来巨大伤害,小区里的一些调皮孩子也欺负他,往他身上扔小石子。韩松变得自卑、寡言少语,见谁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时间一长,他患上了轻微自闭症,赵淑清心碎了。
赵淑清出生于1957年,退休前是肉联厂的质检员。韩贵阳大她3岁,是当地暖气片公司的部门经理。离异后,韩贵阳将位于房山区67平米的小两居让给前妻和儿子住,自己搬进单位的集体宿舍。1993年10月,赵淑清带儿子来公司找前夫。她痛心地说:“半个月前,我带小松去医院,医生说他是轻微自闭症。家长如不及时干预,孩子很可能发展为抑郁症,甚至自杀。为了儿子,咱们复婚吧。”韩松眼里也闪烁泪花:“爸,不管你和妈妈怎么吵,我也不想你们离婚。”前妻与儿子的眼泪、哀求,让韩贵阳的心尖锐疼痛。他口头承诺,等儿子的自闭症痊愈就与赵淑清复婚。
其实,韩贵阳只是在敷衍前妻和儿子。此时,他已与同事胡杏秀产生了感情。胡杏秀也是北京人,小他1岁,丈夫两年前因肝癌去世,她独自带着11岁的儿子刘征生活。韩贵阳觉得她与自己气场相投,已在心里将胡杏秀列为再婚对象。
此后为了儿子,韩贵阳将感情隐藏起来,频繁去前妻家陪伴儿子。他带韩松打羽毛球,与他拿着竹竿在院子里打山楂;韩松做完作业,韩贵阳与他肩靠肩坐在电视机前打“魂斗罗”游戏……父爱温暖下,韩松性格明显开朗了,脸上渐渐有了笑容。1994年5月,韩松彻底与轻微自闭症告别……
就在赵淑清重新装修房子,紧锣密鼓为复婚做准备时,韩贵阳突然亮出底牌:“我们还是不合适,不能为了儿子再捆绑在一起受罪。”赵淑清当场发飙:“你是不是早就有人了?”她拽住前夫衣领,将他的脸挠破了。韩贵阳好不容易挣脱出来,骂了句“你这个母夜叉,谁敢惹”,就落荒而逃。
6月22日,韩贵阳与胡杏秀在房山区民政局登记再婚。为弥补对前妻和儿子的愧疚,韩贵阳主动将自己那一半房产让给了赵淑清母子。即便如此,也无法消弭赵淑清对他的仇恨。为泄愤,她向儿子撒谎:“你爸离婚前就找好了‘小三,我们好端端的家就是被他搅碎的。”13岁的韩松信以为真,父亲的正面形象在他心中轰然倒塌。在妈妈教唆下,韩松也在心里仇视父亲。从1995年2月起,他拒绝父亲来家里送生活费,让韩贵阳从银行打过来。此后十多年间,韩松与父亲鲜有联系。
2011年5月,韩松与北京女孩阎馨组建家庭。2013年,儿子果果降生。赵淑清离异后一直没有再婚,与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她照顾孙子,料理家务,甘做儿子儿媳的免费保姆,一家四口过着温馨平静的生活。因有妈妈的支撑,韩松并未感到生活有多么沉重。20年过去了,他早已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而今自己又做了父亲,韩贵阳在他心中渐渐淡化成一个符号。
面对从天而降的残疾父亲,韩松惊骇地问:“一年前,你双腿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成了這样?”韩贵阳和着眼泪讲述自己的人生遭际。原来,2014年12月3日早晨6点,他骑着三轮车去赶早市。途经昊天大街时,被一辆给超市送货的卡车撞倒在地,且双腿被后轮碾压,当场昏死在地。肇事司机连车也没停就逃之夭夭。好心路人拨打122报警,将韩贵阳送往良乡医院。因双腿粉碎性骨折,血管神经严重受损,为保住性命,韩贵阳被迫接受了截肢手术。
一个月后,韩贵阳出院,胡杏秀在家护理丈夫。她本就有冠心病,因照顾老伴劳累过度,于2015年3月2日突发心脏病离世。妈妈的死与继父有关,刘征在心里怨恨韩贵阳。加上他和妻子要上班,还要照顾女儿,无暇顾及继父,便将他当包袱甩给韩松……
父亲的遭际并未打动韩松,他将父亲堵在门口:“我们没工夫照顾你,你走吧。”韩贵阳老泪纵横:“我都这样了,还能去哪里?我是你亲爸,收留我吧。”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淑清,冲到韩贵阳面前:“老不死的,当年你抛下儿子不管,现在被人扫地出门了来投奔他?做梦,赶紧滚!”阎馨也在丈夫耳边唠叨:“我们够忙了,家里再多一个残疾人,日子还怎么过?”想起当年父亲对自己和妈妈的欺骗和伤害,韩松的心变得像冰一样硬:“你最好的年华是与胡杏秀母子度过的,现在还是回到他那边去吧。”随后,韩松将父亲推回刘征家。
谁知一个多小时后,韩贵阳又被刘征推了过来。韩松在妈妈撺掇下,又将父亲推了回去。一天之中,韩贵阳像皮球一样,被亲生儿子和继子来回踢了5回。韩贵阳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但就是没能触动两个儿子的恻隐之心。晚上8点,刘征将韩贵阳推到韩松的楼道里,就钻进电梯匆匆跑了。赵淑清母子坚决不让韩贵阳进门,他歪在轮椅上,满腹悲凉在楼道里挨了一宿。
次日早晨,韩贵阳被外甥徐东接走了。韩松和母亲以为这个包袱甩掉了,哪想到3月19日,韩贵阳又被徐东推来了。徐东走后,韩贵阳从贴身衣袋里翻出一本存折,在韩松面前晃了晃:“我做销售经理时,攒了100万元私房钱。我不想进敬老院,也不想将存款留给刘征,如果你收留我,到时这笔钱都是你的。”韩松接过存折,与妈妈仔细验证,存折上清晰显示100万定期存款。巨额存折亮瞎了韩松一家人的眼睛,韩贵阳的命运由此有了戏剧性的走向……
儿子“患癌”验出百万假存折,截肢父亲何去何从
面对巨额诱惑,赵淑清率先做出反應。她将儿子拉到客厅角落,轻声说:“看在100万的分上,就让那个老东西住到家里来。他每月还有3000多元退休金,咱们在经济上不会吃亏。”小丈夫两岁的阎馨,是药店的药剂师,每月工资不到4000元。这突如其来的百万存折,也在她心中激起波澜。她凑到婆婆和丈夫身边,接过话茬:“他毕竟是韩松的亲爸,将他赶走别人会说闲话,我也同意他来家住。”
韩松清楚母亲和妻子心里的算盘,其实他又何尝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婚前,他将母亲名下的小房子出售,按揭购置了一套98平米的大两居,至今还背负60万元房贷。他和妻子收入有限,每月为还房贷节衣缩食。要是父亲这100万归自己,就可以摘掉苦逼房奴的帽子。韩松告诉妻子和妈妈:“我与你们的想法一样,可谁来照顾爸爸?像他这种情况,要是请护工每月就得六七千元。”赵淑清表态说:“我替你们照顾那个老东西。妈妈没能力替你们还房贷,愿以这种方式帮点忙。”一家人的意见空前一致,当天就让韩贵阳住进了家里……两个卧室被韩松夫妇和赵淑清占据了,韩贵阳只能住阳台。当天,韩松买回一张单人床和被褥,赵淑清在阳台上拉了一道布帘,逼仄的8平米空间就成了韩贵阳的容身之所。安顿下来后,赵淑清将手伸到前夫面前:“把存折交给我。”韩贵阳用手捂着口袋:“还是我自己保管心里踏实。”赵淑清呵斥道:“怎么?还想留一手?”
担心矛盾激化,韩松将妈妈拉进卧室:“存折就放爸爸身边吧。身份证是他的,密码也是他掌握,你掌控存折又有什么用?他只有我这一个儿子,这100万早晚是我的。”赵淑清咬牙说:“他当年那么对我,我就是恨他。”韩贵阳摇着轮椅来到卧室门口,讨好地将工资卡交给儿子:“每月退休金3号到账,我的生活费、药费等开支全由你们安排。”赵淑清心里稍稍有些平衡。
韩贵阳进驻家门后,赵淑清与儿子儿媳做了分工:她负责照顾前夫,打理一家人的生活;韩松和妻子每天接送果果上下幼儿园。家里多了一个坐轮椅的前夫,赵淑清的生活被彻底打乱了。白天儿子儿媳上班了,孙子去了幼儿园,家里只剩下赵淑清与韩贵阳。两人已离婚20多年了,其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而今突然聚集到同一屋檐下,赵淑清心里非常别扭。为此,她对前夫约法三章:“不准进她的卧室;不能在生活上提过分要求;家里来了客人必须回避。”处于弱势地位的韩贵阳答应了。白天他基本待在阳台上,连客厅也很少来。
尽管如此,赵淑清的体力负担并未丝毫减轻:给前夫洗衣做饭、端水递药、照顾他大小便、打扫阳台卫生……忙忙碌碌一天就过去了。此前吃过早饭,她可以随心所欲与一帮老姐妹跳广场舞,去医院听健康讲座;而今因为韩贵阳,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窝在家里。随着2016年夏天的到来,赵淑清更添纠结。阳台上温度高,韩贵阳一天不洗澡,浑身就散发难闻的怪气味。因不愿直面前夫的裸体,每次给他洗澡,赵淑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韩松和妻子深知妈妈的艰辛和委屈,极力给予她情感抚慰。韩松赞美妈妈:“你真能干,一手替我将家撑起来了。没有你,我真的不知日子该怎么过。”阎馨体贴地给婆婆买裙子、皮凉鞋。晚辈的体谅,或多或少抚平了赵淑清的纠结……
2016年8月7日,赵淑清在阳台上给前夫晒被子时,咄咄逼人地问:“我有个问题在心里埋藏几十年了,想知道结果。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我们准备复婚了,你为何突然与胡杏秀再婚?”韩贵阳小心道出实情:“你很能干,也是好女人,但我不适合你。离婚后,我就与胡杏秀产生了感情,因当时儿子有轻微自闭症,我把这段感情隐瞒下来了。”得知真相,赵淑清咬牙切齿:“她那么好,你随她去呀,还来儿子家害我干什么?你这个骗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韩贵阳嘟囔道:“你太强势了,都60岁了,性格怎么还不改?”“嫌我脾气坏就赶紧滚,滚得远远的!”韩贵阳不敢再顶撞,摇着轮椅躲进了洗手间……
为发泄心中怨气,赵淑清开始疯狂折磨前夫。中午做饭,前夫不爱吃什么,她偏做什么。有时韩贵阳吃饭慢了,她张嘴就训斥:“天天坐轮椅,什么活也不干,你怎么吃得一点也不比正常人少?”韩贵阳不敢反抗,便在儿子面前诉苦,还原自己遭受的委屈。韩松怼父亲:“你以前对妈妈伤害那么大,她现在还天天照顾你,你就多担待吧,受点委屈总比无家可归强。”但背着父亲,韩松还是委婉劝妈妈:“他毕竟是我爸爸,现在又这样了,你就别为难他了。”赵淑清看在儿子的分上,此后对韩贵阳有所收敛。
一晃半年过去,见父亲迟迟不提百万存折的事,韩松沉不住气了。2016年11月3日,他直言对父亲说:“爸,我每月房贷4800元,占了我和阎馨收入的一半,负担太重了。您能不能将钱取出来,帮我将房贷一次性还清?”韩贵阳沉默良久,艰难地摇摇头:“这笔钱现在还不能动。”韩松带着情绪说:“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怎么就没一点实际行动?”韩贵阳不敢看儿子的眼睛,黯然垂下头。
渐渐地,韩贵阳带着百万巨款投奔赵淑清母子的事,在亲友中传开了。这年12月8日,赵淑清的妹妹找上门来,向姐姐借钱:“我准备在西单商场租个柜台卖鞋子,还差12万元,你可得帮我这个忙。”赵淑清苦着脸:“我哪拿得出12万元?小松房贷压力那么大,要是有钱我早替他还房贷了。”“你说没钱谁信呀?韩贵阳不是给你们100万了吗?”赵淑清一五一十说出实情,妹妹就是不相信,愤愤离去。没吃到羊肉反背了一身膻,赵淑清将这笔账算到前夫头上!此后一连3天,她中午去外面吃,逼韩贵阳在家吃方便面。
12月15日,韩松因业绩不佳,工资由每月5100元降至4300元。压力顿时呼啸而来。每天一睁开眼,想到身上还背负如山房贷,他的头就大了。为将父亲的钱抠出来还房贷,韩松联手妈妈和妻子,合演了一出戏……
两天后,韩松在街边一家打字店,伪造了一份自己患胃癌的病历。当天下班,他黯然将病历摆在茶几上,哽咽说:“爸妈、阎馨,我这段时间胃一直不舒服,今天去医院一检查,竟是中期胃癌。医生说如要康复,前前后后费用至少60万。”早已心知肚明的赵淑清和阎馨反应相当强烈。赵淑清一声惨叫:“儿呀,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也不活了。”阎馨故作悲伤:“每月房贷那么重,家里开支又那么大,我们去哪里筹集60万?”
轮椅上的韩贵阳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流泪。见父亲迟迟不进套,韩松终于耐不住了:“爸,我现在走投无路了,只有您才能救我。”赵淑清呵斥前夫:“你再攥着100万不动,就不配做人!”韩贵阳抬起头,老泪纵横:“小松,对不起,爸爸根本没有100万存款,那张存折是我伪造的。”此语一出,韩松一家人的头顶仿佛炸响冬日惊雷。
韩贵阳自戳惊天谎言,韩松与妈妈及妻子会怎样对待他?这位悲情的轮椅老人,命运又将走向何方?欲知故事结局,请阅读《知音》2018年4月下半月版第11期。
(文中除韩松母子外,其余为化名)
编辑/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