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下乡”新思路 振兴乡村新力量
2018-04-26王睿
王睿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无论税收、农产品还是廉价劳动力,“取之于农、用之于城”的情况多,人财物的主流向是从农村到城市。相对于城市,广大乡村对资本的需求更为迫切。原因在于很多农村地区发展的内生动力不足,缺乏从内部衍生出来撬动资源的力量。随着多年来城市对农村劳动力的强力吸纳,留守的农民显然没有能力去重新定义资源的价值并加以利用。
今天,要实现城乡要素自由流动,城市的资源尤其是资本反哺农村不可或缺。“资本下乡”是乡村经济社会持续协调发展不可或缺的条件,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强调,要加快制定鼓励引导工商资本参与乡村振兴的指导意见,也是希望工商资本能在乡村振兴中发挥积极作用。关键在于建立完善一套规范可行的运转体系,既能为有志于参与乡村建设的资本提供良好的发展土壤,又能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工商资本蕴含的巨大能量,使其真正成为乡村振兴的一支重要力量。
资本可以集聚更多的财力物力人力,更有能力发掘乡村的价值并赋予其更多的意义。乡村的房屋、山林、河流,甚至机耕道等等资源资产,都能通过整体打包开发的形式被赋予更多资本的属性,乡村的传统民俗、农耕文明乃至悠然自得的生活状态也可以成为村民收入的一大来源,这些都使乡村的未来充满希望。
资本安农富农的云南实践
新农业蕴含着的巨大潜力正在释放,成为一块值得投资者期待的领域。新农业的崛起需要资本推动,新农业的发展讲求长远回报,通过构建良好的商业盈利模式实现持续发展。
直接租赁农民土地发展从事种养业,这是资本下乡最常用、农民最乐意采用的方法。
云南的资本下乡,大约从1980年代中期就开始了。云南具有烟叶生长最需要的海拔、土壤、气候等条件,是我国烟叶种植的最适宜区。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1987年国家名烟大幅度提价后,形成了玉溪红塔、昆明红云红河等超大型烟草集团公司,积累了超额利润,在国家和省“狠抓烤烟卷烟(两烟)支柱产业”战略指导下,烟草资本大举下乡,通过“公司+农户”,把农户种植作为“第一车间”,先后累计投入资金上百亿元,补助烟农建标准化烤房、强制采用优良品种、推行标准化栽培与管理,后来又推行“烟水工程”,改善烟区水利设施。这些投入改善了烟区农业生产条件,部分地区烟水工程还解决了人畜饮水问题,让参与农户得到了实惠。
在云南,资本租赁农民土地从事种养业形成大规模的,首推鲜花栽培、种苗培育、鲜花包装、交易与运输等一条龙。云南花卉产业每年可创造上百亿的产值。昆明市呈贡区斗南建有亚洲最大的“昆明国际花卉拍卖交易中心有限公司(英文缩写:KIFA)”,由云南省政府、昆明市政府、呈贡县政府和深圳捷发信息咨询科技有限公司、荷兰阿斯米尔花卉拍卖市场共同出资组建;另有一个鲜花批发交易市场,近450家花卉企业以及1000多户以“夫妻店”“兄弟店”“父子店”等形式经营的家庭式商户,把从花农或者从花卉经纪人手上收来的成品或半成品的鲜切花经过包装加工后,发往全国各地。从当年挑着粪桶卖花,到开着拖拉机送花,以至而今的开着轿车卖花,斗南花农的生活品质已经随着花卉产业的腾飞而实实在在地提升了。在这一过程中,资本下乡租种农民土地,才实现了多赢。
就当地政府来看,资本租赁农民土地也是好处多多:一是增加了当地农业总产值;二是资本租地而不买地,也就避免了一些官员索贿,避免和杜绝了官员腐败,有利端正党风政风。
土地确权是盘活农村资源的第一步,要实现资源变资产,还需要通过产权交易激活。据昆明农村产权交易所介绍,昆明在不断巩固已建成主城区市级平台和富民、宜良农村产权交易平台的基础上,2017年还建成了安宁、晋宁、嵩明、寻甸等农村产权交易平台,并开展试营业工作。
统计显示,2017年,昆明累计采集农村土地流转信息2500宗。完成农村土地、林地等产权流转交易挂牌84宗,挂牌面积9357.06亩,双方成交面积1744.48亩,交易金额4577万元,取得了农村产权流转交易的新进展。
在元阳,2013年以来,元阳县在梯田区域内通过一系列措施大力推广稻鱼鸭综合种养模式。引进元阳县呼山众创农业开发有限公司建设鱼苗良种繁育基地,引进云南锦丰农业开发有限公司建设了1000亩集鸭苗孵化室,编制《元阳县新街镇土锅寨村委会创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带动农户全覆盖试点工作方案》,主要发展“稻鱼鸭综合种养模式”产业,制定《哈尼梯田红米稻谷生产技术规程》《稻鱼鸭水稻综合种养生产技术规程》,同时农产品质量安全追溯系统正式启动,开展农产品质量安全可追溯田间记载培训三期。截至目前,全县累计投入2000余万元,在包括新街在内的7个乡镇,打造连片示范点13片2万亩,辐射带动农户发展“稻鱼鸭”综合种养3万亩,直接带动农户2.7万户。预计示范区亩产值达10174.2元,辐射带动区亩产值达8095元。
在玉溪,新平柑桔产业异军突起,元江芒果、火龙果茁壮成长,易门十街作为柑桔产业新区发展正酣……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批企业、个人带着资金追逐着“热气”耕耘、播种。
随着“褚橙”这一品牌在全国的走红,吸引了全国各地柑桔经销商的目光,也带快了新平乃至玉溪水果产业发展的步伐。短短的几年间,在新平仅投资柑桔种植的社会资金就超过10亿元,种植面积达到了6万亩。
“褚橙”在市场上受到的追捧绝非个案,事实上,在元江县,近年来的芒果、青枣、火龙果等水果在市场上也是卖得风生水起。民间资金注入热区开发的热情推高了元江县的土地租金,使得热区土地租金每亩超过了4000元,成为玉溪地租最贵的地方。就连地处偏远的易门十街乡扒河流域的荒山上,过去一些半荒芜的坡地也已改成大片成规模的梯田,新植了柑桔和冰糖橙……玉溪热区农业开发投资热度持续攀升,一笔笔民间资本正“下乡进山”,源源不断地注入农业产业开发。
现代农业受到资本大鳄的青睐,有着政策的引导
为资本“下乡”创造机会
民间资本要“下乡”发展农业,首先遇到的就是土地资源问题。由于当前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分散在一家一户的农户手上,而要由农户来发展新的产业,由于资金和实力所限,很难达成。这就需要在土地经营上有新的思路。
为了鼓励民间资本“下乡进山”发展高原特色现代农业,云南新平县出台了土地流转的相应配套政策,鼓励农村土地流转,采取一系列措施,培养新型经营主体,主张适度规模即50~200亩形成产业规模的龙头企业发展。大量鼓励扶持家庭农场发展,积极培育热区产业。通过土地流转,使土地资源由企业进行适度规模经营,而原先的土地所有者,则通过收取土地租金、应聘为企业员工进行再就业获得新的收入来源。这样一来,土地流转就让民间资本“下乡”提供了机会,这也是新平县柑桔产业近年来发展迅速的一个重要推手。通过土地流转形成经营主体,民间资本、工商资本注入,流转后构建的新型经营主体在农业产业上形成了大量的投资。该县还积极推进“两证”——林木权证和经营权证的办理,通过与银行对接,采取政银合作,以助保贷方式为现代农业企业提供后续资金。可以这样说,土地流转让民间资本进入农业项目有了机会,两权确立则让金融资本进入有了条件。
除了农业之外,乡村旅游已成为资本投资的热点领域之一,特别是民宿、特色小镇、乡村休闲地产投资增长迅速。
农业部部长韩长赋强调:“发展休闲农业要鼓励资本下乡,但更要保证农民利益。搞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离不开资本、人才、管理等现代要素,我们要鼓励资本下乡、人才返乡,共同做大做强这一产业。但是,农家乐不能光让老板乐,关键还得让农民乐,资本要帮助农民做好规划布局和策划设计,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支持力度,扶持发展一批休闲农业特色村、专业园和合作社。要强化农村人才培训,充实一批规划设计、创意策划和营销人才,激发农民创业创新活力。
2017年11月17日,云南省旅游发展委员会分别与首旅如家酒店集团、远盟康健科技有限公司、中金国泰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在2017中国国际旅游交易会上签约。根据合作协议,中金国泰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将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景洪市曼贺纳傣族古寨小镇等13个项目上进行投资。大资本流入云南乡村旅游市场已成为常态,在充裕条件的背景下,云南乡村旅游市场发展进入良好态势。
另一签约企业中金国泰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将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景洪市曼贺纳傣族古寨小镇等13个项目上进行投资。同时,设立云南省旅游文化产业专业基金,支持云南旅游扶贫,参与云南特色旅游小镇建设。
自2012年以来,昆明共布局都市农庄150多座,已选址128座,编制了项目建设规划的有64座,已经审批的都市农庄66座,共完成投资49.13亿元,其中94%的投资来自民营资本。不难看出,资本大鳄们热投的农业项目全属现代农业,与传统农业有着本质区别。按照创新投总裁李万寿的说法,现代农业必备以下几个特征:成规模的种植和养殖基地,工业化的标准控制和生产流程,有一定的科技含量和产品创新,并最终能够建立全国性乃至全球性的市场。只有这样的企业才能够灵活调整产品结构,保持产品的高附加值,越做越大实现上市。
现代农业之所以受到资本大鳄的青睐,有着政策的引导。如果说政策的引导使投资界掀起了“务农”潮,那么,创业板则为这股“务农”潮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创业板重点扶持“新农业”领域企业上市的导向,增加了现代农业企业上市机会,一方面直接为现代农业企业提供融资平台,另一方面也将健全创投和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在农业领域中的“投资—退出—再投资”循环模式,引导更多创投和私募股权机构投资现代农业。
用好“资本下乡”这把双刃剑
“资本下乡”是把双刃剑。随着资本的到来,一同注入乡村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发展要素,最直观的便是经过严密论证的产业项目,以及带着各种理念和专业技能的人才。这就意味着会有大量不同于传统乡村产业的工作岗位的提供,不同的人口结构,以及各种思想的碰撞,进而对乡村人的认知边界、思维模式产生影响,并对乡村生活结构进行重塑。原本封闭的乡村社会有望借此与外部工商业世界握手,并与整个城市文明建立更加便捷的联系。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资本下乡”在未来将会更加普遍。有些企业是瞄准国家对农业相关的扶持政策去的,把很大精力用在部门公关、挖空心思抢占各种补助和项目扶持资金上,无心正常经营土地,任凭流转到手中的大片良田荒芜。拖欠农民土地租金,并丢给当地金融机构一笔坏账,丢给农民一些不能再利用的土地,丢给地方政府一堆负担,自己跑路了事。
专家认为,出现这种情况,一是因为投资企业对农业不熟悉,缺乏风险意识;二是没有实行审核准入制度,什么企业都引进,三是相对较低的土地流转费用,刺激资本圈占土地,把土地撂荒待价而沽,甚至谋取暴利。这大多由资本的天然逐利属性所致,一方面倒逼着资本对所投入的乡村开发项目负责,尽可能将其激活;另一方面,资本不会像财政支农资金一样具有广泛的普惠性,在与乡村尤其是村民互动的过程中容易出现挤占村民利益,或者排挤乡村原住民发展的情况。
如何把“资本下乡”这把“双刃剑”管好用好,专家指出,关键还要在体制、机制和规则设计上进一步规范,既给“下乡资本”留足发展空间,又最大程度地规避风险。
一是设立政策防火墙。资本下乡负面影响的一个体现是“非农化”,这就需要提升制度设计的科学性和有效性,建立分级审查备案制度,对土地流转受让方进行农业经营能力审查,加强“资本下乡”土地用途管制执法检查等,防止下乡资本打着农业开发的幌子建设住宅,将那些单纯瞄着支农资金而来、对乡村发展无益的资本挡在门外。地方相关部门不仅要看管好农业扶持资金的“钱袋子”,防范套取扶持资金,真正让扶持资金用在农业上。定期对租赁土地企业的农业经营能力、土地用途及风险防范能力等开展监督检查,查验土地利用、合同履行等情况,细化农地用途甄别标准,及时查处纠正浪费农地资源、改变农地用途等违法违规行为。同时,还要严守耕地保护“红线”,通过全程的、到位的监督,使土地流转合理、规范开展,避免土地使用偏离正常轨道。
二是进行有效的引导。农业开发需要面对生产经营中的各种不确定性,加之“资本下乡”有相当一部分是把农业和餐饮、旅游、休闲、服务综合在一起的综合性开发,涉及农业多功能性、农村地理人文等等,需要结合广袤乡村的地理、气候、文化等进行严密设计,考验大大增加。应加强政府的有效引导,使资本提高风险意识,充分估计下乡投资的难度,加强对农业农村发展规律的把握,减少项目烂尾的可能。建立资本准入制度,要根据企业资质、经营能力、土地流转规模等实行审核准入制度,对长时间、大面积租赁农地要有明确上限控制,实行分级备案。加强投资建设的咨询指导服务工作,结合现代服务业发展实施方案,积极引导扶持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发展。
三是规范土地流转程序。资本下乡往往涉及土地流转问题,综合开发涉及到的乡村资源要素、人员情况更加复杂,需要严格规范土地流转程序,建立健全流转平台,科学设计流转合同。配备乡村资源评估机构,应在“资本下乡”项目启动之初就做出详细研究,比如要对农村资源价值和开发风险做专业评估,对资本方的履约能力进行有效认定,对履约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不确定性做出明确的预判和约定,包括土地经营权在什么情况下可以抵押,抵押之后如何保证约定用途、违约如何处理等。结合当地农业农村发展情况,编制工商资本投资规划、投资指南等,引导工商资本进入农业生产发展薄弱环节,如发展装备农业、现代种养业、智慧农业、农产品流通、农村旅游业等新型业态。对履约可能出现的不确定性做出明确预判,完善风险保障机制,为资本有序下乡提供保障。要严格落实尊重农民意愿的前提条件,谨防大资本排挤小农户现象发生。
四是完善利益联结机制。资本参与乡村振兴是个长期的过程,要从农民可持续增收着眼进行制度安排,达到资本带动小农户共同富裕的目标。要设立科学合理的利益联结机制,推动工商企业与农户、合作社建立紧密利益联结,可以采取股份分红、利润返还等形式确保农户持续分享乡村发展成果。当前,农村某些地方的治理结构尚不完善,民主决策程序落实不到位。要通过进一步完善制度设计,使农民对土地流转具有真正的话语权,使土地流转符合农民意愿,并合法有序地进行。例如,活用长期购销合同,实现企业与农民的“共进退”;实行租金预付制度,减少土地流转风险;创新农产品价格保险,应对市场波动风险,等等。很多时候,个体农民甚至村集体的谈判能力不强,也呼唤地方政府积极介入到维护农民利益的进程中。此外,地方政府或部门也应克服功利心态,比如不顾地方实际、忽略农民意愿,将小农业强扭成大农业。要提升为乡村提供法律支撑和强化乡村商业知识的意识,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保证资本下乡过程中农民主体地位不被冲淡。
客观地讲,资本并无好坏之别。工商资本和土地、劳动力一样,是经济社会发展的要素。如今工业化城镇化进程中,资本所扮演的角色就如农业社会中的土地一样重要。且因其所具备的资本、技术、管理、市场优势,成为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这也是各地积极引进资本和项目的原因所在。
1979年初,面对悄然生长的包产到户实践,质疑之声四起。今天,面对城乡发展的不平衡,想尽一切办法振兴乡村、发展农业、造福农民,是新时代的要求。用好资本力量、增进农民利益,云南农村必能释放出更多的活力。
昆明的都市农庄94%的投资来自民营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