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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解大河村遗址出土的白衣彩陶盆

2018-04-25

关键词:圆点彩陶白衣

彩陶,是研究史前人类文明的重要史料之一。在研究方法上,考古和历史学专家研究彩陶的着眼点通常是从彩陶上微观的点、纹饰延伸至不同纹路的组合,对形式各异、点线纷扰的陶器纹饰,从微观角度入手研究其绘画内容,进而定义单元、分门别类、寻求规律。仰韶中期,黄河沿岸尤其是中下游地区的彩陶绘制技艺已发展到相当精湛的水平。目前,在现有的考古学研究基础上,开展学科交叉性的研究,从不同视角欣赏史前文化艺术精品,是对仰韶文化的深度探索,也是对史前彩陶艺术造诣的解读和考证。本文 “跳出彩陶看彩陶”的研究思路,由宏观至微观反向探讨仰韶文化彩陶艺术,以“看图”的研究方式,从彩陶图案和绘图工艺两方面,解读2014年郑州大河村遗址出土的白衣彩陶盆。

白衣彩陶盆陶质陶色为泥质红陶,侈口,圆唇,鼓腹,上腹微鼓,下腹急收,底部残失。彩陶盆内外皆施白衣,内部口沿和外腹部绘有纹饰。据《郑州大河村遗址2014—2015年考古发掘简报》记述,白衣彩陶盆“口沿下部有两对(四个)钻孔,分别分布于两道裂痕两侧,孔有穿过的痕迹,应当为修复器物而钻凿,说明当时已出现 ‘锔’的修复工艺和意识”。(图一)

图一 大河村遗址出土的白衣彩陶盆

一、白衣彩陶盆纹饰图案赏析

图形,在人类社会发展中起着重要的文化作用。在人类从蒙昧时代到氏族社会的形成再到文明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均离不开图形的运用与传播。1965年,苏秉琦先生提出了彩陶纹饰“阴阳说”。1999年,王仁湘先生在《关于史前中国认知体系的一个猜想——彩陶解读之一》中进一步肯定了彩陶纹饰分阴阳研究的理论。依据彩陶纹饰“阴阳说”理论,从图案设计角度审视,我们将着彩的部分定为“阳”,将留白的部分定为“阴”,对大河村遗址仰韶时期的白衣彩陶盆进行分析。

考察白衣彩陶盆的外腹部,发现有条三根红色线条组合的修长柳叶形图线,斜向将彩陶盆外腹部等分为4个单元,每个单元图案一致,水平重复组合成为完整的二方连续 (图二)。仔细观察每单元内部的图案,整体看来,留白部分与所有施红彩部分组合而成的图案,形似一株菊科花卉,红色为花蕊,下方红色圆点为花朵与枝茎叶相连接的花蒂,由此向右伸出的一个单旋纹形成又一束枝,枝头盛开花朵,其余与花蒂相连的为花瓣。图形内,其他叶纹装饰均为叶片,图案右部有三片叶子相连。由此看来,可以将这件白衣彩陶盆上的图案称为“花开并蒂图”,这与我们已经得到的关于史前人类对大自然的崇拜心理以及利用陶器艺术创作表达美好生活寓意的研究成果相吻合。

依然用“图形解读法”理解白衣彩陶盆檐口环形纹饰,发现多个红色线条平行竖向分布,每3条为一组,将整个檐口环形纹饰向心等分为8个单元(图三)。观察每个单元的图形,均是一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中间部位的黑色为眼珠;三道不规则的“留白”,在绘画艺术中视其为眼睛看到光线后在眼珠上的反光;黑眼珠两侧被留白了的弧形三角为眼白,眼白中间分别施红点纹为绘画艺术中的 “高光”,显得眼睛神采奕奕。彩陶盆檐口纹饰的表现手法,与外腹部的表现手法一致,用黑色的阳纹、眼珠与白色的阴纹、眼白勾画,再用阴阳相生的艺术手法予以点缀,组成了一只完整灵动的眼睛图案。

二、白衣彩陶盆绘图工艺考

仰韶文化时期,人类在陶器的檐口和外腹曲面上反复绘制同一图案。学界推测,在没有拷贝概念存在的情况下,他们是以简单的绘图方法,对器物进行分割定位作为绘画基础[1]。这就是说,陶艺工匠绘图前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已经明确了在一个有垂直曲度的水平环形界面上画什么、画多少。为了让图案分布均匀连续,陶艺工匠们首先要解决的是弧面等分问题。

图二 彩陶盆外腹图案展开示意图

图三 彩陶盆檐口图案

考察大河村遗址出土的白衣彩陶盆,我们会发现在外腹部图案中,有红、黑两种颜色装饰性圆点。在平面上展开白衣彩陶盆外腹图案,发现这些圆点并非简单的装饰纹样,它垂直于地面竖向连接形同“:”,得到的连线将这段连续的图案垂直等分为四部分 (图四)。按常识,碗、盆这类平面截面呈圆形的器物,无论其腹部弧度如何变化,其表面的垂直分割线位置是相对固定的。也就是说,史前人类在绘制这件白衣彩陶盆时,外腹部的这些红色圆点很可能是构图时的定位点,垂直分布的两个红点的连线是绘制白衣彩陶盆外腹纹饰时的等分定位线。考察垂直等分线中间图案,发现如修长柳叶般的三条红线斜穿而过,把一条等分线的顶端作为起点,相邻等分线的低端作为终点。这组柳叶般红线,我们称其为“肩架线”,在绘图中也起到框架定位的作用。

继续考察纹饰图案中黑色的圆点,更能感受其设计精妙之处。横向连接所有黑色1号点,会发现黑色2号点也被黑色1号点连线贯穿。研究两条垂直线所夹的等分单元,发现单元内黑色1号点与黑色2号点在同一水平线上,且它们与相近垂直等分线的水平距离一致,两点间距离略宽,整体分布均衡。再横向连接红色1号点,发现黑色3号点不仅被贯穿其中,且在一个等分单元内水平向的中间位置。由此推断,这件白衣彩陶盆外腹部红色、黑色圆点纹有着特殊的作用,且黑色与红色也是因其作用不同被区分。彩陶盆外腹部的圆点,均为陶艺工匠绘图时的定位纹,红色点纹为垂直定位纹,黑色点纹为水平定位纹。

白衣彩陶盆檐口纹饰绘制前的分割方法,让人一目了然:向内延伸单元间的分割红线,汇聚于盆口平面圆的圆心处。平面圆形的等分,较之外腹弧面分割要简单许多,檐口8组红线将其等分为8个单元。巧合的是,外腹部上下分布的4对红点将其分割为4个等分单元,而8又正好是4的倍数。研究彩陶盆檐口纹饰与外腹图案的关系,发现檐口分割红线与外腹起着垂直等分作用的红点以及黑色3号点垂直方向交错对应。这说明,史前人类在绘制陶艺时先分割较为简单的檐口部位,再从檐口向下分割陶器外腹,使用的是“二次割圆法”[1]。

图四 彩陶盆外腹图案

三、艺术价值与意义

白衣彩陶盆上的复杂连续性图案,在大河村遗址出土陶器中并不多见,反映出史前先民对大自然生物的认知已经较为深刻。这一点,在眼睛图案的细节修饰和花卉图案花蕊的表现手法上都有体现。彩陶盆外腹部图案虽由直线纹、弧线纹、月亮纹、弧形三角纹、圆点纹穿插拼组而成,但整体图案构成是有思想寓意和组织构图的。“花开并蒂图”单图的构图,呈均衡、饱满、不对称形式,且连续组图斜分,是构图组织的较高层次。选择白色作底,红色、黑色为纹,懂得利用色彩对比,使器物更为夺目。运用虚实相称的表现手法,更是其绘画技艺和艺术思想的直接反映。

对比庙底沟彩陶文化,更能突显这件白衣彩陶盆的艺术价值。安志敏先生对庙底沟彩陶研究后认为:“庙底沟彩陶图案比较复杂而富于变化……但结构上缺乏固定的规律。花纹虽可以分成许多不同的单元,但这些单元很少固定不变,而且互有增减,比较难以把它们固定的母题分析出来。”[2]而大河村遗址出土的这件白衣彩陶盆装饰图案,不但呈现出同一图案反复绘制形式,而且其间还显现了自然衔接,形成有母题连续重复的一组装饰性图案。这样的形式,在现代设计学当中称其为“二方连续”,已是艺术设计学中装饰学科的基础理论之一。由此可见,大河村白衣彩陶盆堪为仰韶文化时期彩陶艺术的代表作,具有极高的艺术研究价值。

通过图形来传递信息、记录描绘事物,是简单而直观的。彩陶上的图案本来就是古代“艺术家”的“绘画作品”[3],我们用图解法研究郑州大河村遗址出土的白衣彩陶盆,看到的不仅仅是史前人类在认识自然与耕作生活过程中对自然事物的信奉和崇拜,而且能更进一步地了解当时的人类已经萌生了美学和图形设计学的思想。

参考文献:

[1]钱志强.仰韶文化彩陶装饰手法研究[J].装饰,2003(3).

[2]安志敏.庙底沟与三里桥的文化性质及年代[M]//中国新石器时代论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

[3]顾万发.大河湾等遗址出土特殊彩绘的构图规则及相关问题[J].中原文物,2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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