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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江湖

2018-04-22李双飞

当代旅游 2018年4期
关键词:返程生灵山头

李双飞

周末的时光总是短暂,也总是被一些看似高规格高档次的“浩大”活动所占据,难得抽空回一趟山沟沟,所见所闻所感似乎都积压在心里,想不到好的排遣方式,就拿文字当听客罢。

草原天路蜿蜒逶迤,横亘在村前不远的山间地头,闻讯而来的远方游客络绎不绝,一辆辆龟速行驶的小轿车上载着的是皮肤白皙,一身斯文,不识山里风牛马的城里人,自然,他们也成了父老乡亲口里“没见过世面”的人。

这天路的红火据说得归功于一位不知确切的前第几任县委一把手,作为一名体制内的人员,我也时常为自己汗颜;只是呆呆的记得自己当初答应过自己,以此稳定的工作求得一份可以容纳文字等一切艺术生根发芽的简单土壤。

而此次回家,也正是因为不知该往何处走,甚至于想能不能知天命,哪怕是一星半点。直到看了父母,看了父老,心重沉闷如鼓声却不透彻。

一、母亲和她的营生

母亲的营生就是揽下了草原天路的环卫工作,这让她着实自豪了许久。

晨起,六点,老妈已经热好了简单的饭菜,喝的是我从县里买回的速溶奶粉,吃的便是头一天下午做好的饭菜:自家种的熬菜瓜,自家养的黑毛猪骨,自家园子里的黄瓜水萝卜。

“老儿子,快起了!”从小她总是喜欢这么叫我,久了就习惯了,大概潜意识里她也是想生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吧!草草收拾完毕,在这里,你根本不用考虑自己的长相,甚至于男女,这着实让我轻松了不少,看她利索的换上工作的行头,麻利的根本不像一个近六十的老妇。

或许是心情的原因,鼻子一直发炎,喷嚏连连;出院子的空隙,妈妈捎起墙头的镰刀,要给我到山里割药柴熬水喝,前一天她已经留意好了地方。

路过村子里的几户人家:吕婶儿前几天刚刚摔折了腿,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说自家的房子刚刚盖好,安顿我们完事儿了过去串门;姓段的大爷抱了一捆草,不知是要喂牛还是喂猪,略略对我们一笑,对于耿直加暴脾气的他来说,这已经相当不简单;村口的二大头他妈拿着铁锹,来回翻晒着牛羊粪,用作烧火的料,她家的儿子,也就是这个二大头,小时候用石头凿过我,流了好多鼻血,记忆犹新。

出了村口,就是山头。

路上老妈会絮絮叨叨的和你说好多,听起来多是嫌弃我那几个自顾自的伯伯大爷,她自顾自的说,我自顾自的听,或许也是没有在听;这山里有草绿,有鸟鸣,还有被头一天夜里疾风暴雨压趴的庄家。

天路的车道很窄,来回都是单车道,一上路,看这来来回回的车,便担心老妈的安全,所以挎着一篮药柴,紧紧护在她身后,而她却不觉得是个啥,一路风风火火,麻利的拾捡着路边的纸屑果皮,容不得不干净,或许这也是我强迫症的来源。

一侧拾捡完也就到了可供休息的地方,这地方也是简易的很,不过是有几匹马供游人骑,有卖水,卖烤红薯,卖玉米的,老妈显然已经和他们很熟络。

牵马的老头上前问道:这姑娘是谁?

“我家二姑娘”

“多大嘞?”

“二十七”

“说给我家小子呗!把口罩摘嘞。”

“你家小子干啥的?”

“贩牲畜嘞!”

“那不行!”

“咋!你还想找个开飞机得嘞?”

“那可不!”

拉马的老头悻悻走开,旁边的大姐大妈开始了各种猜测,是不还念书嘞?把口罩摘了呗!

搁平时,我大概是会脸红的吧,但是现如今看着他们,只觉得淳朴,关于未来的迷惘和不确定让我自动忽略和屏蔽了好多的无关紧要。一程捡完,还有返程。

臂上挎着的药柴篮子越来越重,老妈的保护欲依然在,一路上问了我不下十次,要替我。大概也是赌气吧,不信自己挎不下来,所以也就不松手。返程的终点仍旧有休息的点,小学同学连带她的丈夫公婆以及十三岁的大儿子和十个月的姑娘在这里招揽游客,干起了生意。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马扎上撩着衣襟给孩子喂奶,旁若无人;这画面总是让我有些恍惚,不禁就想到零四年的她,不管是論身条还是论长相,在班里都是佼佼者;自然在我心里,她也就是一直那么美丽的存在,仿佛眼前这个和我寒暄的人根本不是她;恍惚间听她说:你怎么这么瘦,去骑马吧,都是咱家自己的。她怀里十个月大的二姑娘着实可爱,睫毛长长,眼如黑豆,一声不哭,被戏逗得不情愿了就呼呼几声,末了挥手和他们告别,孩子竟漏出仅有的两颗门牙,笑得灿烂,合着这山野里的风,日头和草,以及已经去别处热络的老妈,那一刻你会觉得,简单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二、父亲和他的马

挎着一篮子的药柴,我循声找到了爸爸拉马的山头。用他的话说:这是打下的山头。所以总是不放心,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光景。

依然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游客不绝,山头上被硬生生踩出来许多条四通八达的路,马匹跟着主人,来来回回,游人指指画画,雀跃之心言表可现;记账得,收钱的,招揽的,牵马的……一应俱全;以至于我已经走到了爸爸跟前,他都没有发觉,我还是习惯性的在他面前调皮,把一篮子的药柴放到他的脚下,他才注意到了我,使劲拍了一下我的头,高兴的像个孩子,完了牵过来一匹最潇洒的黄棕色骏马,托着我就上了马背;这些生灵,这些马儿,每天要驮上百号的人,自然是疲累的,所以总不忍心再敲打它们让它们疾驰;游客见状,都争先恐后的要骑驮我的骏马,所以只是走了短短的几步,下马后看自家的马匹,安安静静,你给它挠痒痒,它也静默着不动,低眉顺眼,就那么把头埋在你的胸前。

为了人和马可以在这山头上有一席之地,爸妈也是同他们嘴里所说的“村霸”来来回回进行了数个回合的战斗,这就是关于爸爸口里“这是打下的山头”的渊源。听他们的叙述,义愤填膺;从始至末,我渐渐的从气愤到笑叹再到理解;唯一挂念的便是二老的身体,其他似乎都是浮云。

出于善意,出于歉意,也有太多的不擅,前几天和他们撒泼的妇人见到我满脸的堆笑和过分的热络,黝黑的脸庞被太阳的炙烤和尘土的飞扬掩盖的不成样子,看她张口闭口的诉说,脑袋里闪过的最多的念头就是:她曾经也是个姑娘,也是美丽动人过的。

爸爸和这些生灵的情感从我小的时候就有记忆,不光是他的马,牛羊也一样,他总是对他们融入人的感情,他说这些生灵都是有自己脾性的,后来我想,也对,你看那家里新抓来的胖狗,前脚后脚总是不离你,一边淘气一边卖萌;至于那只老猫就狡猾许多,不愿意的坚决不行,想吃的东西,千方百计就算偷着也得吃到。

不禁就会想到电视剧《红高粱》中一生酿酒的罗汉,在他眼里,高粱不仅仅是高粱,而是生灵,以对待生灵的态度去酿酒,才会有独一无二的三十里红。爸爸和他的牛羊马的感情大抵也是如此。

三、返程

黄土地上的人们粗狂豪放,生生不息;黄土地上的生灵静默无言,通灵透彻。

大学毕业前夕自顾自的说过:青春的意义在于对未来的未可知。可有时候,这未可知,实在熬人。

所有藏在暗处蠢蠢欲动不管不顾的习性难道都是源于父母血脉或者黄土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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