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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解构主义对《葛特露和克劳迪斯》的后现代性解读

2018-04-22侯若楠

文教资料 2018年36期
关键词:哈姆莱特解构主义

侯若楠

摘    要: 《葛特露和克劳迪斯》是约翰·厄普代克对经典莎剧《哈姆莱特》解构过程中,对“哈姆莱特传说”做出的后现代解读。《葛特露和克勞迪斯》对《哈姆莱特》解构的背后,是时代话语的转变,作者通过瓦解原有的对话体系来重建了莎剧人物形象及意义,并为文本注入了后现代主义的人文内涵,体现出了强烈的女性意识以及个体感受至上的精神理念。

关键词: 《葛特露和克劳迪斯》    《哈姆莱特》    解构主义    女性话语

一、寄生者被寄生,解构者被解构

“哈姆莱特传说”最早的源头可追溯到12世纪的《丹麦史》,这本用拉丁文写成的著作在16世纪被译成法文,其中讲到了丹麦王子为其被谋杀的父亲复仇的故事。

历数古今,无数的文学家企图将历史中的哈姆莱特带到文学的世界里。无疑,莎士比亚是最成功的一位。历史上的哈姆莱特距离莎士比亚的时期,已足足隔了四百多年的历史了。17世纪左右的英国,伊丽莎白王朝的统治已到了强弩之末,王位继承权问题日益尖锐;经济上,圈地的发展使得乞丐遍地,而统治阶级内部也有各种利益争夺。莎士比亚在这样的现实和思想之下,将历史中的哈姆莱特的复仇故事改写成了思想深刻的近代戏剧,借丹麦来对英国进行隐喻,对黑暗现实进行抨击。他通过哈姆莱特之口表达了对现存社会的不满:“丹麦是一座监狱……一座最坏的监狱!”借哈姆莱特的沉思对几组深刻人生命题进行了富有人文主义气息的探索与思考,例如耳熟能详的“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葛特露和克劳迪斯》又名《〈哈姆莱特〉前传》,是约翰·厄普代克对经典莎剧《哈姆莱特》解构的过程中,站在后现代主义的视角下,对“哈姆莱特传说”的再度解读。在探讨《哈姆莱特》与《葛特露和克劳迪斯》的关系之前,我们首先必须意识到,不管是莎士比亚也好,岌岌无名之辈也罢,历史中的哈姆莱特从作家动笔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复存在了。无论是史书还是文学作品,所有对“哈姆莱特传说”进行记叙或二度创作的文本都是某种意识的形式通过思想和文学结合表现出来的思想状态的体现。因此,不管是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还是约翰·厄普代克的《葛特露和克劳迪斯》,他们所叙述的故事与历史中的哈姆莱特都存在某种互文性关系,但不过是在同样的躯壳下进行不同的意识形态的加工罢了。

莎士比亚的笔下洋溢着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精神和男权主义思想,而厄普代克则站在后现代女权主义的立场上进行发声。后起的《葛特露和克劳迪斯》对莎剧中善恶道德的评判进行了彻底的颠覆——乔特鲁德从一个被淫欲控制的荡妇化为了在男权政治下无辜而不幸的葛特露,充满正义且思想深邃的哈姆莱特变成了性格乖戾冷酷无情的家伙,原本英武的老国王成了依靠女人上位的政治阴谋者,而癞蛤蟆似的克劳迪斯却变得充满阳刚之气,对葛特露用情至深。但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去追究两者哪个是对,哪个是错。因为从本质上来讲,绝对真实并不存在——两者只在诞生的时间上有早晚之分,并不在话语权上存在级别的贵贱,他们都是对历史存在中哈姆莱特的解构。《葛特露和克劳迪斯》的改写不过是对解构者(《哈姆莱特》)的再次解构。

约翰·厄普代克对“哈姆莱特传说”进行全新解读,既要建立在“他文本”的基础之上,又要对“他文本”的意义进行彻底的消解。美国著名批评家希利斯·米勒提出,“先前的文本既是新的文本的基础,也是这首新诗必定予以消灭的东西——合并进来,把它化作幽灵似的非实在体,以便完成变成自身基础的那种既可能又不肯的任务。新诗既需要那些老的文本,又必须消灭它们。它既寄生于它们,又贪婪地吞食它们的躯体。”①《葛特露和克劳迪斯》想要建构自己的话语体系,在借助莎翁经典戏剧外壳之上,必须寻找到《哈姆莱特》这一文本自身破坏性的力量,将文本表面的统一性彻底“拆解”。

二、对话体系与人物形象的瓦解与重建

在莎剧中,哈姆莱特父子占据了绝对的话语权,引导着观众进行善与恶的评判。观众不假思索地选择相信,克劳迪斯“像一株霉烂的禾穗”②,是一个“肥猪似的僭王”③。人们从哈姆莱特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猥琐、无能的乱伦篡位者。老国王鬼魂的一经出现,便将克劳迪斯置于了绝对正义的对立面。而乔特鲁德则是淫欲的化身,失去了羞耻的魔鬼,在丈夫逝世不到两个月便“钻进乱伦的被窝”。面对哈姆莱特的斥骂,乔特鲁德在剧中是“失声”的,她只有无力的哭泣,承认自己灵魂上的污点,没有申辩的机会与勇气。

绝对的男权主义话语之下,没有人关心乔特鲁德哭泣背后的意义。而宏大的政治话语也不曾关心到她作为一个女人在宫廷中的心酸与无奈。正义与邪恶的二元对话处于彻底的失衡状态,女性话语在男权话语之下也显得几不可闻。约翰·厄普代克正是抓住了这一点,通过对话体系的颠覆来实现了《哈姆莱特》整个意义的消解。

福柯在他的话语理论中提出,话语的实践受制于“一组匿名的历史规则”,更深层次的文化代码决定着人们的语言、观念和交换模式。他认为,“在任何社会中,话语的生产是被一些程序所控制、筛选、组织和分配的”④,社会通过对话语的解释、对话语使用者施加限制等方法来控制话语。在浓厚的男权主义思想下,乔特鲁德在莎剧中成为了一个丧失了话语权力和解释权力的女性。这一现象在《葛特露和克劳迪斯》中被彻底打破。

与《哈姆雷特》相反,《葛特露和克劳迪斯》是完全在女性视角下展开叙事的文本。女性不再是一个被征服、被摒弃的“失声集团”,葛特露(乔特鲁德)从边缘化的地位转移到了小说的焦点,向我们讲述了她三十多年的不幸人生:作为丹麦的公主,她从小锦衣玉食,却成为了承载权力的高脚杯,她的婚姻注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霍文迪尔借她戴上了丹麦的王冠,却在婚姻中对她缺乏兴趣和关爱;九死一生生下小哈姆莱特性格古怪阴郁,对自己充满了嫌恶与疏离。精神敏感丰富,且拥有着独立意识的葛特露在感情生活中再也无法融洽自己,克劳迪斯成为了宝贵的救赎。

在这里,作者以充满了同情和理解的笔调,将话语权力交给了葛特露。葛特露成了故事的主人公,“讲述自己和自己对世界的议论”,与作品的现实生活框架、与象征着男权的丈夫——老哈姆莱特之间,形成了两性的对话,使这部小说鸣起了复调。由此,我们知晓了葛特露在男权社会下,浓烈情欲表象后的痛苦。她对婚姻的叛逃是一个具有女性意识的个体对自由的追求,对自我的救赎。同时,在葛特露的视角下,原本形象光辉的老国王被脱下了完美的外衣,在权力的争夺中显得充满了心机。具有着高贵品格,充满正义与阳刚之气的哈姆莱特形象也被打破,成为了歧视女性,性情阴郁古怪的王子。而克劳迪斯却成为了一个有情之人,谋杀老国王的罪恶在爱情的掩护下有所消解。《哈姆莱特》的人物形象和善恶观由于对话体系的瓦解被彻底重构。

三、后现代女性意识的彰显

从话语特点上看,《葛特露和克劳迪斯》属于复调小说。在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中,哈姆莱特的独白是戏剧最具权威的一员,排挤和压制着葛特露的世界观和话语权。而到了厄普代克的《葛特露和克劳迪斯》中,葛特露则成为了“即一个血肉丰富,亦以充实的他人意识,一个没有纳入最终完成作品的现实生活框架之中的他人意识。”⑤

葛特露从少女、到妻子、再到情妇的过程中从辗转于三个男人之手。而作为一个母亲,她生下了儿子小哈姆莱特,第四个男人主宰和影响她人生的男人由此诞生。在这个过程中,葛特露时而沦落为男人们的政治砝码,时而沦落为儿子疏远厌恶的对象。而作者为葛特露赋予了具有后现代性的意识形态,使她在命运之流的挣扎里发声。独特的女性意识在男人们政治游戏中响起,和小说宏观和显性上的政治意识形态形成了“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和意识”,组成了“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的复调”⑥。

仔细分析葛特露的话语,我们可以发现,她的后现代主义女性意识存在于对女性的本体认知上,存在于对男性的批判上,也存在于对爱情的态度上。

首先,葛特露后现代意识体现在对女性独立地位和独特力量的追逐与肯定。在小说的最初,葛特露便显现出了对自身命运的掌控意识,她不愿意嫁给国王选中的贵族霍文迪尔,她拒绝成为男性权利斗争中的工具,企图追求独立自主的婚姻。她强调女性尊严和价值,认为女性和男性有着平等的地位。葛特露明白女性处于权力边缘地区的可悲地位,可她同时期待,女性可以依靠自己独特的力量来影响男性,影响这个糟糕的男权社会。正如她期待奥菲莉亚“可以将我的哈姆布莱特从冷淡中拯救出来,还可以和他一起,拯救这个寒意日重的王国”⑦。这无疑是对女性力量的歌颂。

其次,后现代女性意识体现在对男性权威的质疑与嘲讽上,它批判男女之间不对等的权力关系。权力的失衡不仅使女性长期处于被压抑、被戕害的地位,而且使得男性变得自大而愚昧,病态地扭曲了人性。葛特露在霍文迪尔高谈阔论之时,总是处于一种针锋相对的战斗状态,寻找霍文迪尔语言中的漏洞和不合理之处,在用自己的世界观与这种盛气凌人的男权话语发生碰撞,试图瓦解对手来建构自己,甚至在和克劳迪斯的相处中也不例外。当男性试图将自己摆在一个更具有权威的地位之时,往往显露出他们的无知与愚蠢。在霍文迪尔洋洋自得的态度向葛特露求婚之时,葛特露真为他感到怜悯“他居然那么无条件地陶醉于自己的美德之中”⑧。权力掏空了男人的身体,是他们彻头彻尾变得乏味、空洞。

在两性关系方面,葛特露强调欲望对理性的胜利。可欲望生理层次的满足只是手段与途径,最终要实现的,是对贫瘠而干渴的精神的救赎。葛特露认为在爱情面前理性最终只能让步。她感到“爱情就像是阵阵奔涌的潮汐,既自然而又超乎自然之上,在这里,理性只能认输,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在这里爱情作为了个体感性的代名词,对感性的追逐是突破传统和权威,了解自我,发现自我的重要途径。

她放任自己去追逐情欲。从无爱的婚姻中挣脱了出来,钻进了“乱伦的被窝”。她认为精神总是要讓位于欲望的。表面上看,这一论断是再说欲望是主宰一切的力量,可欲望的产生却是有着必要前提的,她更强调性爱过程中双方在精神层面上的契合。对葛特露来说,在霍文迪尔那里她只能作为欲望发泄的工具。而克劳迪斯对葛特露的渴望则是超乎性欲的,是源于葛特露自身。即使葛特露已经年老色衰,可克劳迪斯还是爱她,所以,两个人在精神和肉体上一起沉沦。由此可见,对于性爱的追逐只是表象,葛特露对婚姻的叛逃在深层次上,是实现了个人精神的救赎。

注释:

①[美]希利斯·米勒.传统与差异[J].Diacifics,1972(2).

②③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全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164,167.

④马新国,编.西方文论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495.

⑤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5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374.

⑥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4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4.

⑦⑧约翰·厄普代克.葛特露和克劳狄斯[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97,16.

参考文献:

[1]约翰·厄普代克.葛特露和克劳狄斯[M].杨丽馨,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

[2]威廉·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全集(第三卷)[M].朱生豪,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3]马新国.西方文论史(第三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4]张晓琴.《葛特露和克劳狄斯》的互文性解读[D].临汾:山西师范大学,2010.

[5]宋德发.古老故事的重新讲述——《葛特露和克劳迪斯》的叙事策略与伦理内涵[J].国外文学,20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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