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大地与觉醒
2018-04-22王彩霞
王彩霞
摘要:有人说加拿大虽然没有女王,但却有一位文学女王,她就是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这是对玛格丽特·阿特伍德非常高的评价。她独特的叙事风格,细腻的描述手法,新奇的叙述视角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带来了强烈的心灵震撼。本论文将以其2009年发表的最新小说《洪疫之年》为例来分析她独特叙事手法下所表现出来的生态女性意识,以及作者对未来社会环境的担忧。作者运用两个叙事主体交互式叙述,采用倒叙形式,利用两个人的回忆来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环环相扣,娓娓道来,清晰而生动地描述了两位女主人公忍受资本家剥削,最終家破人亡,不得不四处逃离的悲惨境地以及人类滥用自然资源,破坏自然环境而逐步走向毁灭的心态及行为;同时也将其对当今环境现状的担忧,对人类未来的发展走向的迷茫表现了出来。本文将重点分析其中的一名主人公——托碧的人生经历,以此来挖掘作者对女性,社会的弱者以及大自然所遭受的压迫与侵略的同情与批判,及其后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关键词:《洪疫之年》;生态女性主义;环境危机
被誉为“加拿大文学女王”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最负盛名的加拿大当代作家之一。她创作了许多优秀的作品,包括诗集、长篇小说、短篇小说集以及文学评论,并主编了《牛津加拿大英语诗歌》、《牛津加拿大英语短篇小说》等文集,此外还撰写了不少广播、电视、戏剧、儿童文学作品等。因其作品主题鲜明,视角独特,手法细腻清新,阿特伍德荣获了许多国家级以及国际级的文学大奖,作品被译为三十多种语言广为流传。2009年,阿特伍德出版了她的最新小说《洪疫之年》,运用圣经经典,结合现实社会,运用倒叙形式描述了社会的弱者:妇女、儿童、热爱环境的处于社会边缘的组织以及大自然所遭受的迫害。小说中的商人、资本家为了寻求最大经济利益,最大限度的压迫人民,扩张土地,认为制造病毒,篡改基因。经济利益让他们丧失了人性,一味的扩张就是他们最大的目标。本论文将以主人公托碧的人生经历为例,来分析处于父权强权社会下,为了追逐经济利益,社会弱者所遭受到的非人的压榨与掠夺,重点诠释阿特伍德作为一名女性作家眼中的生态女性意识。
一、背井离乡,四处逃生
小说开篇已是未来的第二十五年,洪疫已过,大多数人类已死亡,周围只有四处寻找食物的器官猪,狼犬兽等人类改造合成的动物以及其它觅食的生物。主人公托碧因躲在一高级疗养所而幸免于难。她一边努力维持自己的生命,一边回忆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小时候的托碧有着非常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带着小托碧住在一处宁静的小屋里,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以及自家的农田,自给自足的生活自在而舒适。但是随着工业的发展,开始不断的有商人上门来要求购买这片土地,所出价格也一次比一次高。然而在不断的拒绝中,灾难却正在朝这个家庭走来。
(一)失去房屋,土地和家
刚开始是托碧的妈妈开始感觉身体不适,随后病情逐步恶化。为了治病,托碧和她的爸爸不得不卖房,价格却比当初商人们提供的价格要低很多。之后为了救妈妈的生命,他们不仅花费了全部的资产,还欠下了繁重的债务。然而亲情的呼唤并没有留住她妈妈的生命。其后由于托碧的爸爸不堪忍受失妻之痛以及巨大的债务,选择了自杀。托碧将爸爸秘密埋葬之后,偷偷逃了出来,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表面看起来毁掉这个家庭的是托碧妈妈莫名的疾病。其实则不然。根据后面的情节的介绍,使得托碧妈妈生病的正是她一直服用的保健药丸(Hi-Potency VitalVite supplements)。药丸中含着某种至病的元素,这样的话商人们就可以获得更大的利润。由此可见,唯利是图的商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蔑视了人的生存权利。他们可以用弱势群体的生命来最大限度的榨取利益。金钱已经蒙蔽了人们的眼睛,利润已经使人们迷失了前进的方向。人类正在走向的是一条不归途。
主人公托碧正是在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屋之后,她才失去了亲人。父亲用枪自杀后,因为害怕公司警调查枪支的来历,她不得不放弃自己在公司警处的身份证明连夜出逃。至此,被迫离开土地的她也失去了自己的身份。
在土地的庇护下,托碧有着无比安逸和舒适的生活,但是由于工业的发展,资本家贪欲的不断膨胀,本来用做农田和房舍的土地被强征为工厂,原本依赖土地为生的托碧失去了生活的支柱,不得不开始四处流浪。在小说中,以托碧为代表的女性与自然显得更为贴近,处于受压迫的地位,同为工业发展、人类私欲膨胀的牺牲品。
(二)失去生育能力
由于没有身份证明,托碧无法找到像样的正式的工作。她不得不找一些非法工作来谋生。为了生存,她找到了一家地下收购卵子的地方,卖自己的卵子。第三次的时候,她就被告知因为感染,她无法再卖,且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些商人专门向这些年轻的穷苦的女孩子收购卵子然后高价卖给无法自己怀孕的富人。为了减少开资,增大利润,他们没有对针进行严格的消毒,所以这些女孩子很容易就会发生感染,由于无力治疗,很多因此丧失了生育能力。这是对女性最恶劣的剥削!
小说中同样被剥削了生育能力的还有大自然。人们在土地上为所欲为,破坏原有的生态链,立上了钢筋水泥,使得大片的森林遭到砍伐,无数小动物就像托碧一样失去家园和亲人,数不尽的生物难逃灭顶之灾。使得大自然的循环链中断,丧失自我更新能力。
由此可见,女性和大自然,这些社会的弱者边缘群体,正在逐步失去自己的特性,沦为单纯的赚钱机器。
(三)失去尊严
托碧为了在残酷的社会夹缝中生存,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后来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贩卖秘密汉堡包的工作。秘密汉堡包的秘密就在于“没有人知道其中所含的到底是哪一种动物的蛋白,有时我们可能会发现在这种汉堡中一块猫的毛皮或是一截老鼠尾巴的碎片,也有可能会是一个人的指甲”(Atwood,2009:33)。活人都时不时的莫名失踪,更何况尸体了!人,特别是出于弱势的人们,已经成为了补充另外一部分人口中蛋白质的动物!可见人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尊严。而处于这样社会的女性命运更是令人担忧。
老板布兰克(Blanco)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商人,他雇佣这些穷苦女孩子为他到大街上贩卖秘密汉堡包并且还时不时的找去一个供其释放兽欲。这些女孩子在他眼中不是人而是一个可以动的性工具。为了最大限度的满足自己,他不择手段,不少女孩子因此丧命。就在他刚折磨死一个女孩子之后,他瞄上了骨瘦如柴的托碧。“不到两个星期,对于托碧来说,就好像是几年的时间”(Atwood,2009:38)。布兰克“没有占用她卖秘密汉堡包的时间,他在她午餐时间寻求她的服务——整整半个小时——这也意味着她不能吃午饭。”(Atwood,2009:38)。日復一日,她越来越饿,越来越虚弱,全身青紫的托碧在自己身上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她感觉自己离死亡已经越来越近了。
这就是处于男权社会下女性生活的写照。她们被剥削的不仅是自己的劳动力,还是自己的生存权利和尊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些男权社会的代表可以完全忽视女性的存在,蔑视她们的人格。就像大自然一样,面对人类的蹂躏,无限的剥夺,这些弱势群体失去的不仅是生存的权利还有作为个体的尊严。这也是女主人公失去土地——这一生存依靠后,失去归属感后的剥削生活。
二、短暂的避难所——上帝的花园
就在托碧贩卖秘密汉堡包的途中,她很幸运的遇到了上帝的园丁们——亚当一号以及花园的孩子们,并得到了他们的解救。然而在刚开始的时候,托碧却没有勇气答应亚当一号的救助。她内心深处的声音在告诉她自己:“如果她搭理他们,她回去将有大麻烦”(Atwood,2009:38),她已经完全屈服了莫迪斯的强权压迫。这是女性长期处于高压下的正常反应,也突出表现了她所受的伤害之深!然而当她看到与贴身保镖分开后的莫迪斯被打倒在地时,她“不可思议地感到非常兴奋。然后她走上前去狠狠踢了布兰克的头两脚,甚至没想,她就这样做了”(Atwood,2009:41),仿佛心中的愤恨由此迸发了出来。随后,她答应了亚当一号的帮助,在混乱中,她自己选择了和上帝的园丁们一起逃走,到达她暂时的避难所——“上帝的花园”(Edencliff Rooftop Garden)。
这是一个自我觉醒的过程。从最初的被压迫,面对男权社会的高压,她一味的忍受到后来她踹了男权的象征——布兰克,她开始有了反抗意识,在上帝的园丁们的帮助下,她似乎也找到了作为一个人价值。
“上帝的花园”其实是建立在被废弃的高大建筑的屋顶的人造花园。“上帝的园丁们”是关心环境,崇尚原始生活,相互关爱、关怀,彼此尊重、依赖的一个弱小组织。在这个花园里,托碧逐步适应了这种自然的生活方式。虽然她还不是很信奉园丁们的信条,但她却能感到有一种力量一直在吸引着她。后来她还成为了夏娃六号,专门负责管理蜜蜂,培养替人治病的蛆虫,管理菜园。
作为女性的夏娃们似乎更有能力亲近自然。她们懂得和蜜蜂做朋友,有什么事情都和它们交流。因为在夏娃们眼中,蜜蜂是有灵性的,它们联系着天堂和人间。同样,她们和自然之间更有灵犀,在上帝的花园中,夏娃们负责的几乎都是种植,培养之内的工作。这也说明了在男性与女性的分工中,女性是更接近自然的,她们天生就与自然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然而上帝的花园毕竟不是真正的土地和自然,托碧在这里仍然难逃布兰克——这个压迫者的追逐。布兰克联合公司警,展开了对“上帝的园丁们”的残忍的迫害。在园丁们的帮助下,托碧被秘密整容,并送到了一家高级疗养美容院躲避了起来,躲过这一劫。
这意味着在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属地之前,在真正摧毁这个男权社会之前,女性是不可能真正获得自由和权力的。男权社会的扩张必定会逐步吞噬女性的生存空间,就像唯发展论和人类中心论最终会吞掉大自然生存的空间一样。除了任意开垦土地,随意排放生活生产垃圾以外,小说中的科学家们为了大公司的利益,擅自篡改动物基因,发明器官猪,狼犬兽以满足人类移植、食用需求;甚至认为制造病毒细菌,放在保健药丸中,故意让人生病,住院、买药、花钱。这些行为极大的干涉了自然界本身的进化与发展。打断了原本的生物链,强加了人类的意识。只要这种发展模式不改变,自然的独立空间将越来越小,原本和谐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三、回归自然,寻求希望
俗话说过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小说中的亚当也说过,“又一次的对大地的诅咒不是上帝做的而是人类自己。”(Atwood,2009:90)。在人类聊无止境的扩张压迫下,就在世界变得越来越混乱的过程中,世界爆发了如同洪水一般的瘟疫。这场瘟疫“就像有着翅膀一样,在空中飞快传播,就像火一样迅速蹿遍城市,蜂拥出一群群携带细菌的暴民,恐怖份子以及刽子手。”(Atwood,2009:20)。药丸中的病毒在延时因子的作用下,在全世界范围内几乎同时爆发。但是由于抗体没有及时研制出来,病情失去了控制,人类在极短时间内几乎全部丧生。女主人公托碧因为躲避在疗养所里,很少接触外部社会而幸免于难。就像亚当一号所预言的一样,在灾难发生后,所有的交易都停止了,人们不得不回归自然,寻求生存的希望。托碧在用完了自己平时所储存的食物后,她不得不走向菜地,走进森林来寻找食物。
然而,作为女性的她,在自然中生存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她不仅维持了自己的生活,还寻找并解救了包括小说的另一位女主人公在内的其他剩余的人。小说的最后,人们相互帮助,相互关爱,寻找失散的可能幸存的人们。灾难后的人们充分融入了自然,赤着脚,在自然中吃、喝、睡和生存。因为人的回归,人和自然达到了和谐。
从托碧的经历来看,她从最初以被动的受人压迫,不懂反抗,到自我反省、与当权社会抗衡,到最后融入自然、关怀保护一切生命。在这一过程中,女主人公也感悟到父母间和谐的男女两性关系的真谛,认识到关怀其他生命,也就是关怀人类自己,并不自觉地遵循了生态女性主义倡导的女性原则以及以爱、关怀、互相尊重、相互依赖为特征的生态女性主义伦理观,从而摆脱了二元对立思维模式以及人类中心主义和男性中心主义价值观。可以说,阿特伍德在女主人公身上寄托了她本人的生态女性主义理想。
(作者单位:天津外国语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