践行国企担当—专访中国石化上海石油分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左兴凯

文／本刊记者 曲绍楠

为了保障百姓的食品安全，也为了不负央企使命，上海石油挺身而出，用国企的胸怀和担当承担了地沟油处置这一民生大计。

▲“不论什么性质的企业，必须履行好社会责任。推广生物柴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关系到老百姓的餐桌安全。” 摄影/李 川

2014年，云南盈鼎生物能源股份有限公司起诉中国石化云南石油分公司，理由是对方垄断成品油消费市场，不接纳盈鼎公司生产的生物柴油。三年过去了。2017年9月，云南高院做出二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这意味着，盈鼎公司要求生物柴油纳入中国石化云南成品油销售体系的诉求被驳回。针对生物柴油能否进入成品油销售渠道的讨论再次被掀起。

云南石油分公司之所以拒绝了盈鼎公司的诉求，完全是为了保障油品质量，因为当时尚无相应生物柴油国家标准出台。不过，上海石油分公司可以说是恰逢其时，给生物柴油行业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是怎样的契机促使中国石化上海石油分公司接纳了生物柴油？面对没有前期经济收益，同时先行投入较大的情况，上海石油分公司究竟是如何考量的？未来上海石油分公司还将采取哪些举措来不断促进生物柴油的销售工作？带着这些疑问，记者专访了中国石化上海石油分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左兴凯。

先行先试 标准护航

加油站服务指南：左书记，您好！我们知道，生物柴油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并且在其他地区也进行过推广，但不太顺利。那么，为什么上海石油分公司还要迎难而上，试点生物柴油的销售工作呢？

左兴凯：推广生物柴油这件事情是由上海市人民政府主导的，中国石化全力配合，然后具体实践在上海石油分公司。

上海市分管这项工作的副市长许昆林，之前在国家发改委工作，与中国石化接触较多。许昆林就任上海市副市长之后，主管食品安全工作。他善于思考问题。有一次见面，他说：“老左，有个事情需要企业大力支持。”我说：“什么事儿您说吧，中国石化肯定尽力。”

许副市长表示，要想解决地沟油的问题，一定要实行闭环管理，同时给它找到出路。对于他的这一理念，我十分认可。因为，地沟油如果没有出路的话，收集起来也没有意义，甚至会成为危害，最终流回市场，流回餐桌。

其实，上海市解决这个问题恰逢其时。之前，中国石化在云南曾经有过一起诉讼。那个时候，中国石化是无法作为的。因为当时国家没有地沟油生产出的生物柴油的混配料，也没有相应的行业标准。

中国石化作为一家国有企业，向市场销售的产品一定要符合国家标准。如果国家没有出台相应标准的话，中国石化是无论如何不会出售一个非标产品的。但是，现在恰逢国家出台了这一行业标准，即B5生物柴油的相关标准。我认为，应该是可行的。

同时，我建议上海市政府，如果国家尚未出台相关标准的话，上海市可以单独出台一个标准即地标。只要地标符合地方要求，经过上海市人大立法，认可这个标准的话，上海市也是可以推进的。这是第一次沟通。后来又经过几次沟通，我都十分认可市政府的相关精神，必须给地沟油找到一个出路。所以，在这个前提下，上海石油分公司才决定支持这一举措。

我认为，不管是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企业，还是私有企业，生存的基础都是社会。不论什么性质的企业，必须履行好社会责任。更何况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关系到老百姓的餐桌安全。因此，上海石油分公司决定推广生物柴油。

目前，这在全国是唯一的。因此，这一探索非常有意义。

加油站服务指南：推广销售生物柴油，前期会有较大的投入。但据我所知，上海石油并没有向市政府伸手。那么，上海石油如何保证自己的经济利益呢？

左兴凯：谈判之初，我们没有跟上海市政府谈任何条件，即无条件配合。我们相信，在大的目标上，双方如果达成一定共识的话，就没有必要在细节上去进行过多纠缠。如果一开始就在细节上过多纠缠的话，这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就难以落地，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事情拖黄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地沟油找条出路。通过一段时间的销售试点，现在来看这条路是切实可行的。之后，我们会不断地进行完善，关注相应细节。

我认为，作为国企，其政治责任意识、经济责任意识和社会责任意识应该是非常强的。我们不能说别的企业不强，但国有企业在这方面一定是过硬的。要想保障老百姓餐桌上的食品安全问题，让人不去吃地沟油，就只能让我们的车去吃地沟油。毕竟人吃地沟油是有损害的，但是车吃地沟油是没有损害的。

同时，国家标准制定得十分清晰。针对B5生物柴油，明确只掺入5%的地沟油混合料，对车辆本身是没有损害的。毕竟国家是对社会负责任的。推广之前，一定做了大量的实验室试验和行车试验，最后才会出台这个标准。所以我们要推向市场，一定要符合这一国家标准。不符合国家标准的事情，企业绝不会做。

上海市政府已经充分肯定了上海石油分公司。市政府领导表示，没有想到中国石化在这方面如此具有国企的担当。目前，政府给予的生物柴油销售补贴，上海石油分公司以每升便宜0.3元的销售价格，全部让利给了消费者。所以，坦率来讲，虽然我们目前一点经济利益也没有，但还是要加大布点，扩大销量。此事充分彰显了我们企业的社会责任和公益理念。

准备充分 有条不紊

加油站服务指南：生物柴油进入加油站销售之前，上海市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左兴凯：前期，上海市政府做了大量工作，实行从地沟油到加工企业的闭环管理。毕竟市场上还存在着个别不良企业，只要给地沟油提供较高收购价格，加之缺乏一个行之有效的行政手段的话，这些企业还会让地沟油重新流回餐桌。所以，上海市政府非常重视，责成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来主导这一工作。

对于上海市政府推行的废弃油脂闭环管理，我认为是比较好的。市政府把每一家餐馆、每一个可能产生地沟油的地方，都做了一个明确的定位，并有相应的信息系统可以追踪。一家餐馆当天应该上交的地沟油数量是可以估测的，如果上交数量不达标的话，政府的信息系统就会有反馈。

加油站服务指南：在供应商的挑选上，上海石油分公司的标准是什么？在上海地区来讲，您认为一家供应商是否足够？

左兴凯：上海中器环保科技有限公司是上海市政府指定的、专门生产调和油料的生产商。这家企业也是非常积极的。对于上海来说，我认为一家足够了。因为，其生产的产品毕竟不是一个通过市场来进行竞争的产品。其公益属性非常突出，盈利能力不高，需要消化地沟油的规模和数量也十分有限。因此，这类企业一般都需要政府进行财政补贴。此外，任何企业在加工过程当中，都会或多或少地对环境产生一定的影响。因此，我个人认为宜精不宜多。

加油站服务指南：如何挑选销售生物柴油的试点加油站？

左兴凯：上海石油分公司会选择周边柴油需求量较大的加油站销售生物柴油。但是，目前以散客为主。所以，我向市政府建议，动员国有运输行业、市政柴油车辆进站加注生物柴油。因为，所有的市属国有企业、中央驻沪国有企业，以及市政所属的环卫、公交企业，毕竟不是拥有选择权的普通消费者，在支持环保和公益上都是义不容辞的，应该起到带头示范作用。

中国石化毕竟只是一个销售平台，即便可以通过自身品牌和优质服务来促进生物柴油的销售工作，但是我们毕竟没有权利强迫别人消费。只有广大企业和社会车辆车主形成共识，才能实现每年消耗60多万吨生物柴油的共同目标。

政策跟上 加速审批

加油站服务指南：目前，生物柴油销售过程当中面临哪些待解的问题？

左兴凯：首先，要解决国家政策层面的问题，要有一定的政策依据。目前，乙醇汽油是有相应国家政策的，生物柴油则缺少相应的政策。

其次，要解决生物柴油的成本问题。作为国有企业，要履行对党和政府赋予的责任。但是，国有企业也要保障国有资产的增值保值，不能流失。上海市政府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并开始探索，据说也得到了高层领导的认可。

具体方案是，上海市政府将在价格变化上，给生产加工地沟油的企业予以一定的财政补贴。我觉得，这也是政府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我也建议政府，不要复制乙醇汽油的推广模式。因为，政府在给乙醇汽油生产企业进行补贴时，没有考虑到油价变化因素。这是不合理的。

我认为，应该给地沟油加工企业一个盈亏平衡点。当企业超过这个盈亏平衡点时，即加工即可盈利的时候，政府就没有必要再给企业进行补贴了。但是当企业出现亏损的时候，政府就应该及时给予补贴。毕竟这是具有公益性质又可以保障食品安全的生产行为。

目前这一工作还在继续推动当中。

加油站服务指南：未来，在生物柴油的推广工作中，上海石油分公司还需要哪些方面的支持？

左兴凯：通过一段时间的试营后，我们会把真实的成本核算准确地上报给市政府，希望政府在价税政策上可以给予一定的支持。

未来上海石油分公司还要在油库进行投资改造。毕竟现在是试验阶段，我们要把95%的国Ⅴ柴油运送到相关企业进行调配，双方验收合格后才能送到加油站进行销售。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按照上海市的消耗标准，每年10多万吨的地沟油，可以加工出3万多吨的生物柴油调和料，按照添加比例5%来计算的话，就是60多万吨的生物柴油。这个数量不小。如果这些生物柴油都拿到对方企业去进行调配的话，我们的物流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因此，只能将对方的3万多吨生物柴油调和料送到中国石化的油库来进行调配。这就需要进行油罐改造、专储，还要进行在线混配或者是罐内混配这些方案目前都在制定过程中。

同时，上海石油分公司还要在每一座加油站设置一个地沟油的专门储罐。毕竟消费者的选择性很大，可以选择生物柴油，也可以选择国Ⅴ柴油。但是之前的加油站只有分不同品号的国Ⅴ柴油储罐，没有专门的生物柴油储罐。有人说简单处理一下，将之前的普通车柴油罐改造成B5生物柴油储罐就可以了。我认为，这是完全不可行的。因为，消费者是可以有选择权的，因此只能再增加一个油罐专为生物柴油储存使用。这就会增加上海石油分公司的经营成本。所以，希望政府除了价税政策之外，还在加油站和油库的改造上给予一定的政策支持，主要还是审批方面。

新年新气象，上海石油分公司给“地沟油”带来了新生，也给上海的碧水蓝天带去了希望。 摄影/康令侃 雷 军

上海石油分公司需要一个一站式的审批服务，毕竟未来会有大量的加油站需要为此进行改造。初步测算，上海石油分公司至少要改造200多座加油站，才能满足60多万吨生物柴油的零售需求。如果按照之前审批程序来操作的话，就需要很长的时间，因此需要政府开辟一条绿色通道，加速改造进程。

遵循规律 有所作为

加油站服务指南：目前，一线城市地沟油的产出量较大，可以作为生物柴油的生产原料来进行加工。那么，作为二三线城市来讲，是否可以通过种植相应作物的方式，来解决生物柴油的原料问题呢？

左兴凯：中国的耕地面积较少，可以说用7%的耕地养活了21%的人口。因此，不仅要保证不与人的口粮争地，而且要尊重一定的市场规律。比如，有些地区提出在山地种植原料，不占耕地。但这也是无法实现的。因为之前在广西地区是使用甘蔗来加工乙醇的。但当另一种作物木薯的比较效益高于甘蔗时，农民就会自主选择不种甘蔗，改种木薯。这就是我说的，为什么一定要尊重市场内在运行规律的原因，而不要想当然地去做。

其实，目前有一个解决方案可供参考。如果一个地区没有足够的地沟油产出量的话，可以集中运到邻近地区进行加工处理。这也是可行的。但是，这一工作需要通过上一级政府来主导。

不过，即便种植如麻疯树等生物柴油原料，也不如地沟油的来源可靠。毕竟地沟油是废弃的油脂，处置它是具有公益性质的，对保障食品安全起到很大作用。只有先把地沟油的问题解决了，才能去考虑长久的问题。即便想同步考虑，解决地沟油也一定是优先选项。

在我国经济活跃的长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地区，物流和加工成本最低，完全有实力和能力去做好地沟油的处置工作。因此，要做到遵循规律，有所作为。

加油站服务指南：试点至今，您认为上海石油分公司有哪些好的经验可供其他分公司借鉴呢？

左兴凯：作为国企，中国石化是义不容辞的。同时，中国石化又是上海成品油市场份额占比最高的企业。这两个条件都要求中国石化必须带头做好这件事情。对于目前形成的经验，我总结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各地分公司要在当地政府的主导下，充分践行党的十九大精神，相信这项工作是为保护碧水蓝天、建设美丽家园提供助力的。

上海石油分公司试点这段时间，已经得到了消费者的理解和支持。所以，各地分公司也要坚信，通过这种方法来处置地沟油是完全可行的，也是一定能解决的。

其次，各地分公司要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中国石化在当地的责任和使命。

再次，各地分公司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推进油库和加油站的改造工作，来配合政府积极地完成地沟油处置问题。毕竟在国内一些大城市，除了中心区之外的周边加油站近乎都需要改造。

加油站服务指南：对于未来生物柴油的发展，您有哪些期许？

左兴凯：目前，我们国家的小轿车只有汽油车没有柴油车，而欧洲和北美地区是有许多柴油小轿车的。在上海市300多万辆的小轿车保有量下，如果其中有30%～50%使用柴油的话，那么生物柴油的去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现在小轿车都以汽油车为主，因此只能依赖一些运输企业。而很多大型运输车辆都是私营化的，因此需要加大宣传力度，争取这些消费者的理解和支持。

虽然与国外一些国家和地区相比，我们国家刚刚起步，需要一个探索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一定要加快，毕竟这是关系到老百姓食品安全的头等大事。只有做好这项工作，才是真正践行习总书记十九大的讲话精神，才是真正落实到了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