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好防控金融风险攻坚战
2018-04-18孙国峰
孙国峰
2016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解决三大“失衡”——金融和实体经济之间的失衡、实体经济内部的失衡、房地产和实体经济之间的失衡。2017年,在继续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改善实体经济内部失衡的同时,金融领域通过实施稳健中性的货币政策以及加强宏观与微观审慎监管等一系列政策,在防控金融风险方面取得了明显成效。2017年11月,央行牵头三会一局联合发布了《中国人民银行、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外汇局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这是首个横跨各类机构、涵盖全部资管业务的纲领性文件,通过统一同类资管产品的监管标准,促进资管业务健康发展,对于有效防控跨地区跨业态跨区域的影子银行风险有着重要意义。但当前金融风险问题还没有完全得到解决,2017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列为三大攻坚战之首,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攻坚战,重点是防控金融风险,表明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仍有很多艰巨工作要做。
一、促进形成金融和实体经济的良性循环
2017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攻坚战,重点是防控金融风险,而且提出要服务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条主线,促进形成金融和实体经济、金融和房地产、金融体系内部的良性循环。这揭示出金融风险产生的深层次原因是三大循环中出现了不畅,要从根本上防范金融风险,就需要理顺三大循环关系,其中最重要的是金融和实体经济之间的循环关系。
金融和实体经济之间的循环关系包括两个方向的相互关系。一个方向是金融服务实体经济,另一个方向是实体经济支持和制约金融的发展。根据信用货币理论,在信用货币制度下贷款创造存款,金融机构贷款给非金融企业,非金融企业用来进行生产,形成一定的利润积累,再把其中一部分投资到金融机构,金融机构有了资本金,再去扩张支持实体经济,形成良性循环。从这种循环关系来分析,其中的重要纽带是金融机构的资本。
按照传统货币创造理论,存款创造贷款,存款被认为是银行扩张的制约。实际上,在现在的信用货币制度下,贷款创造存款,银行通过资产创造负债,因此存款不是银行扩张规模的制约。银行在贷款创造存款进而创造货币过程中,本身资产负债是自求平衡的,也就是说银行的扩张没有预算制约。这一点不同于宏观经济中的其它部门,企业部门、居民部门、政府部门都有预算制约,只有银行没有预算制约,它的资产负债规模在理论上可以无限扩大。对金融机构特别是银行发展规模和边界的一种制约就是资本,也就是实体经济提供给金融机构资本的数量。
金融机构的资本是由实体经济提供资本,这个资本不是金融自身创造出来的,或者说不属于金融体系内部产生的资金,而应当是实体经济提供的。当然在信用货币制度下所有的货币都是银行创造的,但是在分析给金融机构提供资本这一问题时,强调的是投资决策是由实体经济部门做出的,投资的主体是实体经济部门,而非金融体系自身的主体。实体经济提供给金融多大资本,金融业才能发展到多大规模,这样就自然形成对金融业发展规模的制约,也能够避免发生由于实体经济和金融之间发展出现不协调不平衡而导致的金融风险。
二、防控金融风险的体系
怎样控制银行脱离实体经济扩张。首先是货币政策。银行在贷款创造存款的同时,面临三大制约——现金制约、清算制约和准备金制约。中央银行可以控制银行体系流动性,通过控制流动性还可以调节利率,以此来调控银行体系的资产扩张。但仅货币政策制约不一定够,还需要对银行进行资本控制。
从历史上看,各方面对金融机构资本的认识经历过一个发展深化的过程。1988年《巴塞尔协议》出台之前,整个金融体系对金融机构资本的认识不是非常清楚,也没有高度重视。1988年发生了联邦德国银行、美国富兰克林银行的倒闭事件,给金融体系敲响了警钟,大家发现金融机构需要资本,特别是银行需要资本,资本是金融体系防范风险、弥补损失的重要防线,并且资本要和作为风险载体的资产相联系,这才产生了首次对资本充足率做出明确要求的《巴塞尔协议》,这对金融调控应该说具有重大的里程碑意义。
资本充足率一方面可以理解为防范金融风险的手段,另一方面也是制约银行扩张的工具。1988年《巴塞尔协议》诞生的另外一个背景是日本银行业的快速扩张,日本监管当局没有对银行资本严格要求,导致银行在缺乏资本的情况下急剧扩张,而货币政策也受到干扰,在1980年代实施了宽松的货币政策,没有能够制约银行扩张的进程。伴随着日本银行业的盲目扩张,最终导致了重大的金融风险和“失去的十年”。
《巴塞尔协议》产生后对银行体系的扩张增加了资本制约,银行要扩张必须要有资本,相应地有了微观审慎监管和宏观审慎政策,从不同的角度去控制银行的资本和资产之间的关系。
从微观审慎监管的角度看,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资本角度,要保证资本质量,一方面要保证资本的真实性,金融机构的资本不能是金融体系内部创造,必须来自实体经济;另一方面是根据承担吸收损失的能力不同将资本区分为核心资本和附属资本。第二是资产风险的角度,资产是风险的载体,对资产风险的权重要进行判断。因此,微观审慎监管强调从资本质量和资产风险两个角度进行监管。近年来中国出现的金融风险,从微观审慎角度分析,既有金融机构资本质量的问题,也有金融机构资产风险属性的问题。
关于资本质量问题,需要明确金融机构的资本是否由实体经济提供,金融机构的资本是否有承担风险和吸收损失的能力。如果金融机构的资本是“名股实债”,是金融体系内部创造出来的,而非实体经济正常运转产生的利润积累形成,就不能在发生风险时吸收损失,因而不是真正的资本。
关于资产风险属性问题,需要判断金融机构资产风险的真实特征是否被掩盖。近年来我国兴起的影子银行,实际上主要是银行影子,即一些银行将对企业的贷款在会计科目上故意记为同业、投资,或者转移到表外,掩盖了资产风险的真实特征。因此,需要从资本质量和资产风险属性两方面加强微观审慎监管。
从宏观审慎政策的角度看,要从时间、空间两个轴去采取措施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从时间轴来讲,主要是通过逆周期资本缓冲,对金融机构资本金施加额外要求来进行逆周期调节。从空间轴来讲,主要是对系统性重要金融机构要求系统重要性附加资本,来防止风险在金融体系中的传染。
因此,货币政策、宏观审慎政策和微观审慎监管三者相互配合促进金融和实体经济之间形成良性循环,共同构成了金融风险防控体系。
三、分析金融和实体经济良性循环的两个重要指标
第一是宏观杠桿率,宏观杠杆率通常用债务和GDP之比来表示,债务指标也可以换成其他金融指标,比如说广义信贷、M2。分子是金融指标,分母是实体经济指标,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情况。
第二是资本充足率,分子是金融机构的资本,分母是金融机构经风险权重调整后的资产。如果资本是由实体经济提供的,分子实际上是实体经济指标,分母是金融指标,因此反映了实体经济对金融的支持力度。
综合看这两个指标,通过宏观杠杆率观察金融支持实体经济,通过资本充足率观察实体经济支持金融,金融和实体经济相互支持,相互影响,形成循环流转的关系。这两个指标作为一个整体,可以为我们在分析实体经济和金融之间的循环关系时提供一个比较简化的、框架性的描述。
具体而言,宏观杠杆率反映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GDP增长,GDP是总体经济运行状况的体现。实体经济运行中能拿出来多少资本来支持金融,就反映在资本充足率上面。这两者之间形成一种循环关系,这种循环关系是一种良性循环关系时才能真正防控金融风险,能够建立防控金融风险的长效机制,有利于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的攻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