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酒
2018-04-13布衣
文/布衣
煤矿工人大多对酒情有独钟。在井下上班累了,上来解乏要喝一杯。工友之间高兴了,相互庆贺要喝一杯。心里郁闷、口中无味,借酒消愁要喝一杯。深厚朋友感情,更要喝一杯。甚至闲暇无事,为打发闲暇时光,也要喝一杯。总之,只要想喝酒,理由自然有。
我父亲以前在煤矿下窑,对酒自然未能免俗。喝酒聚场,认识的,不认识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似是旧曾相识。那股亲热自不必言说。煤矿工人喝酒,不讲究酒菜。半斤猪头肉、一包花生米,甚至一个凉拌小菜,就可下酒。有了小菜,不能无酒。散酒可以,瓶装的更好。两块五一袋的高粱酒不错,十块钱一壶的大曲也不错,如果能买一瓶“赵国春”,那更是画龙点睛,就喝出了档次,喝出了高潮。喝出高潮的特征,就是划拳。峰峰人说“划拳”不说“划拳”,说是“出挴”。什么一心敬、哥俩好、三桃园、四季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匹马、九连环、满堂红,两个人两把手比来划去,两张嘴呼来喊去,你的嗓门儿高,我的嗓门儿更高。你划的麻溜,我出的利索。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一时间,大有“沉醉不知归路”以及“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的韵味。
父亲因为喝酒,没少受母亲的责难。酒后误事,酒后失态是一回事,生活拮据是另一回事。无论母亲怎么劝阻作梗,都没能阻挡父亲喝酒的步伐。不跟老乡、朋友、工友喝了,就自己喝。没有下酒菜,炒个白菜,吃口咸菜,也要喝二两。前年,父亲身体不好,胸闷、气短,上不来气。酒后,症状更甚。到医院检查,说是心血管狭窄,供血不足,属于冠心病。不仅有冠心病,还有糖尿病。美酒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这样一来,父亲走投无路,一声叹息,终于戒了酒。
对于父亲喝酒的行径,我以前并不理解。我上班下井后,才恍然有所醒悟。在煤矿,喝酒是一种文化。酒是社交媒体,酒是交往纽带,无酒不成席,无酒不言欢。煤矿工人为什么好喝酒?不身临其境,难以揣测其中奥妙。不喝酒,甚至交心朋友都难觅一二。另外,井下工作,窑衣汗臭,环境潮湿,空间狭窄,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岩石就是煤炭,除了煤炭就是岩石。辛苦一班,十多个钟头,身体疲倦,精神困顿,很多人需要用酒提神解乏,更需要用酒麻痹劳累抑或压抑的苦痛。在这种环境下滴酒不沾,是很难想象的。我上班后,也没少参与班长组织的酒场。有次,班长老张买了一瓶“赵国春”。“赵国春”是好酒,一瓶九块八。十多人眼巴巴看着,巴不得一口喝下肚子。为弥补僧多粥少的困局,大伙又凑了八块钱买了壶五斤装“老白干”。当时班里有个叫刘哥的人,自告奋勇先闯第一关。他一个门上三杯酒,十多人下来,一瓶“赵国春”酒见了底。这会儿,不知谁放了一个屁。响屁。他趁着酒兴,连问三声:这是谁放的狗屁!任何事一旦与“狗”有了牵连,多少就有了贬义。他的质问,自然没人应承。别人不应承,他说:你们不承认,就当我放的,行了吧,我自罚三杯。于是,他拿起酒瓶,一仰头,咕咚一声,将瓶里的酒根儿全倒进了肚里。这自然成了一个笑话,很多年后,我们还经常提起,说:脸皮厚,酒喝够,刘哥的套路那叫一个深!
因为婚姻搁浅,我近来喝酒颇多。也有看透世态炎凉,借酒消愁之意。不喝酒啥都好说,喝完酒啥都不好说。感觉自己特委屈,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刷刷地往下流。为此,父亲劝我少喝为宜,不喝最好。并以身作则,要我像他一样戒酒。只要有恒心,没有戒不了毛病。母亲更是身践力行,每天下午六点准时打电话询问。第一句话是:下班了没?第二句话是:一人在外不能喝酒。如果再加一句话,那就是要注意身体。
因我饮酒,父母难安。人生七十古来稀,想想父母已是七十余岁,尚为我牵肠挂肚,心里颇是不忍。年余四十,这酒不喝也罢。思绪再三,于是提笔润墨,一首打油诗挥毫而成:酒至畅酣物所忘,欢歌笑罢悔泪长。家人担忧情何堪?不如戒去共平安。
酒易戒,情难却。以此文,权宜戒酒者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