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星”客轮倾覆事件中气象预警服务及应对启示

毛以伟

毛以伟，武汉中心气象台高级工程师，主要从事气象防灾减灾决策服务工作。作为技术骨干，先后主持或参加多个科研项目，2014—2016年，连续3年参与主持中国气象局山洪工程建设项目子项目；先后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其中《降雨因子对湖北省山地灾害的影响分析》被EI收录，并获湖北省科协优秀学术论文二等奖；参编图书3部；主持或参与的项目获中国气象局气象科技成果二等奖1次、湖北省科技进步三等奖1次及厅局级科技进步奖多次。

引言

2015年6月1日21时30分，东方之星客轮在从南京驶往重庆途中突遇暴雨强对流天气，在长江中游湖北监利水域倾覆（图1）。当时客轮上总共有454人，倾覆事件造成442人遇难，仅有12人成功获救。

这是一起与恶劣天气相关的典型灾害性事件。根据当时湖北省气象局监利站天气实况监测显示，在1日21—22时，小时雨量达64.9mm，22时后，间歇1小时无雨，23时后降雨再次加强；此外，1日20—21时，监利极大风速6.8米/秒（4级风），21—22时，极大风速10.2米/秒（5级风）。

从事件的发生之日起至6月13日搜救工作结束，气象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国家安监部门对本次事件涉及的相关部门展开调查，最终认定气象部门在此次事件中免于责任。那么湖北气象部门在灾前开展了哪些工作？灾后又是如何为前方搜救提供保障服务？对于突发重大灾害性公共事件，气象部门可以总结的主要启示是什么？

本文回顾了“东方之星”客轮倾覆事件中气象服务工作，总结了应急气象服务经验和启示，希望为今后类似事件提供借鉴。

沉船事件发生前气象部门开展的气象服务

1.做好气象服务，及时发布重大气象信息专报

图1　打捞过程中的东方之星客轮

时值南方汛期，湖北省气象局于5月26日、31日发布了2期重大气象信息专报，报送省委省政府等单位，对6月1日强降水过程和落区做出了提前预报。其中5月31日专报指出“预计6月1—2日我省自西向东将有一次强降水过程发生，其中鄂西北有中到大雨，其他地区大到暴雨，局部大暴雨，强降水中心位于恩施、荆州、荆门、随州、孝感、武汉、黄冈北部等地，过程累计雨量一般80～150mm，局部可达200～250mm，并伴有雷雨大风等强对流天气。”重点提及荆州等地6月1—2日有暴雨—大暴雨天气过程，局地有短时雷雨大风对流性天气。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专报除了送达省委省政府，还传真到了省防办、长江海事局等单位，并有详细日志记录。

2.主动汇报，在省政府防汛会商会上准确报告了近期天气变化

湖北省气象局针对汛期气象服务和6月1日强降水天气过程的预警服务进行了积极动员和部署，并主动向省领导进行了汇报。6月1日上午，省气象局召开全省防汛动员会，针对汛期工作进行再动员再部署，省气象局领导特别强调要做好重大灾害性天气监测预警工作；6月1日下午，湖北省气象局局长带领气象台台长参加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应对新一轮强降水紧急会商会，当面汇报6月1—2日，我省自西向东有一次强降水天气发生，其中鄂西北中到大雨，其他地区大到暴雨，局部大暴雨，并伴有雷雨大风等强对流天气。省政府随后发布会商会纪要，通知各地做好防范暴雨强对流天气工作。

3.准确评估暴雨过程影响，及时迅速启动暴雨应急响应

事件发生前，湖北省气象局已经启动了暴雨应急响应，加强值守、加强全方位服务工作。6月1日19时00分，湖北省气象局启动暴雨Ⅳ级应急响应。要求各单位要严格按照《湖北省气象局气象灾害应急响应工作流程》（鄂气办发〔2014〕17号）做好各项工作、严格值守，认真落实应急响应各项要求，特别是主管领导、分管领导、当值首席、业务人员要24小时在岗值守，密切监视天气变化，适时发布预警信息。

4.加强监测分析，及时发布暴雨预警信息

尤其重要的是，在事件发生前的6月1日20时05分（此时距事件发生1小时25分钟），根据雷达回波和气象自动站监测情况，武汉中心气象台发布暴雨黄色预警信号，预报未来6小时，石首、监利、洪湖有50mm以上降水，伴有雷电，请注意防范。此外6月1日20时25分，荆州市气象台也及时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信号，指出预计未来6小时石首、监利、洪湖有50mm以上降水，并伴有雷电。而事件发生地监利县气象局则于6月1日17时28分发布暴雨黄色预警：预计未来6小时，该县将出现50mm以上降水，并伴有雷电，请注意防范。可见气象部门至少提前了1个多小时做出了暴雨预警，最早的暴雨预警信号提前了近4小时，预警相当及时。

沉船事件发生后气象部门开展精细化应急气象服务

1.启动沉船搜救I级应急响应，全力以赴做好沉船搜救气象保障服务工作

6月2日10时，湖北省政府启动水上搜救Ⅰ级应急响应，湖北省气象局各单位立即进入水上搜救气象应急保障服务Ⅰ级应急响应状态。各单位严格按照《湖北省气象局气象灾害应急响应工作流程》（鄂气办发〔2014〕17号）、《湖北省突发公共事件应急气象服务工作规定》（鄂气发〔2013〕94号）做好各项工作。并于6月2日一早向省委、省政府等部门报送了最新雨情信息。此外，2日早上，湖北省气象局立即组建以武汉中心气象台首席预报员为技术负责人的现场气象服务技术小组赶赴监利县气象局开展一线服务。同时，湖北省气象局立即派出了以业务主管局领导为首的灾情调查评估小组奔赴事件现场，核查受灾详细情况和分析灾害成因。

2.开展事件现场精细化气象服务工作

事件发生后，湖北省气象局立即启动了加密会商和事件现场精细化预报产品滚动制作业务。每日10时30分、15时30分和21时整进行三次加密会商。每日24次制作事件现场3小时逐时滚动天气预报，每日两次制作事件现场中期滚动预报，每日8次制作事件现场3小时、6小时、12小时、24小时10天内天气滚动预报（长江客轮倾覆事件专题气象服务）。应急响应期间，共制作发布长江沉船事件发生点未来10天天气预报19期，长江沉船事件发生点未来3小时逐时预报143期，长江沉船事件气象保障专题服务材料73期。同时，气象服务人员还注意加强了与中国气象局相关业务单位的联系，主动接受上级的指导，并及时报送了各类气象服务材料。

3.加强天气分析，做好事件现场强降水过程预报与服务

6月5日，事件发生后的第二次强降水过程来袭。武汉中心气象台向省委省政府等单位报送新一期重大气象信息专报，指出6月6日晚至7日我省再度迎来暴雨过程，谨防局部洪涝灾害发生，预计暴雨中心位于荆州、武汉、咸宁、黄冈、黄石等地，并伴有雷雨大风等强对流天气。其间，监利沉船区域有大到暴雨，并伴有雷雨大风等强对流天气，将对现场救灾工作产生不利影响，需注意做好防范措施。针对第二次明显降水过程，湖北省气象局于6月6日20时30分启动重大气象灾害（暴雨）Ⅳ级应急响应命令。6月7日下午，原湖北分管副省长组织召开防汛会商会，湖北省气象局局长带领局减灾处和气象台有关领导参会，向会议提交了近期天气情况为主要内容的会议材料，重点对7日的降水过程和后期的趋势进行了预报。6月8日一早，制作了雨情快报，及时报告省委省政府等单位。同时，继续坚持做好沉船点精细化预报服务。

6月12日，事件发生后第三次降水过程来袭。武汉中心气象台再次向省委省政府等报送重大气象信息专报，指出13日开始我省进入梅雨期，需要防范暴雨洪涝灾害，加强局部强降雨引发的城市内涝、山区滑坡等灾害防御；注意做好雷雨大风等局地强对流天气灾害防范；防范恶劣天气对交通安全和城市管理的影响。

沉船事件的应急气象服务启示

1. 高度重视防灾减灾、气象预警和服务工作是气象服务成功的关键

一是要把重视落到实处。从领导、首席到业务技术人员，充分认识到防灾减灾和气象预警服务的极端重要性和高度责任性。要在值守、监测、分析、预报预警、服务的每一个环节充分体现这种责任意识，真正把重视落到实处。二是高度重视灾害性天气研究投入和科研成果转换。科学研究是做好灾害性天气监测、分析、预报预警气象服务的基础，只有平时重视科研和技术积累，重视防灾减灾和灾害性天气预报预警的科研投入，才能在关键时候一展身手，才有每年科研成果的业务化。三是切实重视和关心监测、预报、预警服务一线业务人员，在职称评聘、津贴系数、年终评优等方面有切实倾斜，让广大一线人员切实感受到单位的关心和重视，全身心投入工作，切实提升业务能力和水平。

2.严格执行各项业务规范和流程，加强对外服务制度化建设，是气象服务取得成功的基本保证

湖北省气象局高度重视各项业务规范和流程建设，高度重视对外服务规章制度化。一是各项业务规范每年都及时更新并编制成册，让每一位业务人员都认真学习和了解。二是及时根据业务流程变化更新业务工作流程规定，细化到每一个步骤，并严格遵照执行。三是每年加强与省委、省政府及防汛成员单位的联系，定期梳理气象服务需求及相关服务协议，正式发文规范气象服务对象和服务内容，需要服务的对象和内容一个不漏。正是由于湖北省气象局规范化服务到位，在面对事故调查组多次调查时，都有规范的流程、制度可查，细到决策产品的传真、电子邮件分发服务的日志记录，都有据可查，保证了气象服务对象和内容无遗漏。

3.强化服务技巧，弥补气象预报、预警技术不足

沉船事件发生时，气象监测资料显示，当时正下豪雨，而监测的风力没有达到预警级别，因此发布了暴雨预警信号。但目前的预警技术无法对局地性很强的风力做出精确预警，为弥补预警技术不足，强化服务技巧很有必要。在气象灾害经常相伴而生的情况下，发布气象灾害预警时，根据经验警示可能有伴随的灾害发生。事实上，湖北省气象部门改进了预警业务流程和气象灾害预警提示语，尽量防止预警技术不足造成遗憾。

4.规范应对媒体和公众流程，坚持以事实为依据，是应对突发灾害性天气事件的基本要求

沉船事件发生后，气象部门积极应对，最迫切的是要面对政府和媒体、社会的疑问。事件发生时究竟有没有大风？是不是龙卷风？气象部门在当天下午，经过现场初步调查和专家分析，召开新闻发布会，确定为龙卷造成。国务院事故调查组成立后，立即成立了气象调查小组，对这一事件展开全面的调查，这是面对重大突发事件的基本要求，也是得出事故原因结论的重要基础。调查组认定，东方之星客轮翻沉是由突发罕见的强对流天气飑线伴有下击暴流带来的强风暴雨袭击导致的一起特别重大灾难性事件。东方之星客轮航行至长江中游大马洲水道时突遇飑线天气系统，该系统伴有下击暴流、短时强降雨等局地性、突发性强对流天气。受下击暴流袭击，风雨强度陡增，瞬时极大风力达12～13级，1小时降雨量达94.4mm。东方之星客轮抗风压倾覆能力虽符合规范要求，但不足以抵抗所遭遇的极端恶劣天气，导致客轮倾覆。

小结

国家安监部门对本次事件涉及的相关部门展开了调查，其中包括湖北省三级气象部门，调查内容涉及预报预警服务、规章制度的执行情况等, 最终认定气象部门在此次事件中免于责任。

“东方之星”沉船事件，教训深刻，引人深思。本次沉船事件应急气象服务主要启示有：（一）在气象服务中，切实把防灾减灾放在首位，主动服务，高度重视分类灾害性天气预警预报服务，增强预警产品的针对性；（二）加强业务流程和制度建设，规范化服务；（三）注重提高服务能力和水平，如在预警气象灾害时，提醒防范可能伴随的其他灾害；（四）规范应对媒体和社会公众的信息发布，加强调查研究，以事实为依据，不发布与事实无关、未经调查分析的任何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