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盛世周期与天子执政期限的相关性
2018-04-12钟永圣
钟永圣
(东北财经大学 中国经典经济学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5)
一、盛世大治的中华“经济”理念基础及其周期性的一般认识
根据中国经典和史书的综合记载,我们把中华文明划分为三个历史时期:伏羲到大禹时期为上古(根据《史记》《汉书》记载,共33代天子,公元前2070年以前),夏商周三代为中古(前2070—前221年),秦汉以来到清朝覆亡为近古(前221—1911年)。综观上古、中古到近古的历史,中华文明有一个被正反两方面反复印证的国家治理规律:遵守天道和文明传统,天下就会趋于大治;违反天理和乖逆人伦,国家就会衰乱乃至灭亡。或者简单地概括为:合道而兴,悖道而亡。
在中华文化的本来意义上,这个依据自然规律治理国家之“道”,就是“经济”。天子克己复礼,推行仁政,以至于四海升平,物阜民丰,礼乐兴盛,就是“经济天下”。在世界范围内,只有中华文明有这样的“经济”理念,至于古往今来与经济相关的种种概念,如赚钱、贸易、买卖、商业、谋生、治生、民生、糊口、食货、经营、货殖、谋利等称呼,都仅仅是物质层面的局限追求,为的是满足一己之私,根本谈不上叫“经济”。中文的“经济”有着悲天悯人的崇高境界和造福天下万世的魄力担当。1840年以来的近两百年时间,中华文化的核心要义已经被西方倒传过来的概念替代或者覆盖,导致原有的含义鹊巢鸠占,人民不明所以。现在有必要正本清源,恢复中华文化含义的本来面目。
中国古代的盛世大治,都是在这种“经济”观念下取得的,对明君圣主而言,“经济”观和“天下”观是一回事儿。天下观在古代是“圆满”的,今天的天下观如果圆满,应是“全球”观。虽然“全球化”提出了好多年,但是具有“经济”观的“全球观”,一直没有,因为以殖民掠夺起家的现代西方文明境界提不上去。现在,中国古代的“天下”观历史性地第一次出现,就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观念的提出。这是地球村时代的“经济”观。
具备正确的“经济观”和“天下观”之后,天子的担当十分重要。今天的国家经济管理,古代叫“治道”,或者叫“牧民”。此时发生“天人合一”现象,即“家国天下,一以贯之”,就是《大学》里的理念,有道君主传承的是尧传舜、舜传禹的心法,“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正因为中华文明的“经济”理念是“天下”概念,所以其在社会治理上的盛衰周期性和自然世界的发展周期性有着很明显的相关同一性。后世的“明君”,就是明白此心法的天子,明白此心法叫“知至”,而后即使是君王,也会意诚,心正,身修,家齐。所谓“天人合一”,是指君主修身的过程,就是天下趋于大治的过程;所谓国家衰败的过程,就是君主败德过程的“外部效应”。天人合一的奥义,经济天下的奥秘,全在这一句心法之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不是“四”。
个人修身过程,就是“自律”的过程,就是“持戒”的过程。一个人自律相当于一个自变量“有界”;一个人有志于学,志心于道,不忘初心,相当于一个自变量“单调连续”(保持同一个信仰的心灵与行为的可预测轨迹)。那么按照数学逻辑,在一个特定时期内,函数必定收敛于一个特定的值。所以,在单调有界闭区域内,自变量能否取得函数值,就看给定区间是否大到函数值出现。同理,一个自律的、连续努力的人,给定“足够”的时间,必定可以实现一个“合理”的目标。这一过程,就是“有志者事竟成”。对于君主来说,就是“惟精惟一,允执其中”的过程,也是励精图治最后达到天下大治的过程。所谓的天下大治,不过是其内心德行的外部“相应”呈现。
这个治理天下国家的“道”之“理”清楚后,最关键的要素就是:君主要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盛世的过程。中国古代在帝喾时代(距今约4200年前,按照《竹书纪年》的说法,帝喾元年始于公元前2216年,终于公元前2153年,在位63年)发现了十天干、十二地支,配合起来纪年,一个周期是六十年,也叫一个“甲子”。历史经验表明,一个甲子内,也有起步、上升、繁荣、下降、衰落五个阶段,每一阶段大约十二年。考察近古公认的大治时期,汉文帝在位23年,隋文帝在位24年,唐太宗在位23年,开创盛世局面的天子没有一位的在位时间是少于23年的,非常符合两个十二地支年数(24)的规律。大唐的顶峰“开元盛世”也是在唐玄宗执政前23年取得的,第24年时,就发生了一件导致“经济周期”出现拐点的事件:当年四月,安禄山犯军法被押送京城,被唐玄宗赦免。唐玄宗自己一手塑造了“安史之乱”。
如果经济周期在下降阶段,明主贤臣能够主动调整,则可以抑制衰落,甚至“中兴”,这样可以把两个地支年数甚至两个甲子的时间连起来,中间虽有波动起伏,但是国家经济大体上都在“盛世”水准之上平稳运行。从现有的史料看,还没有持续繁荣三个甲子的盛世,即没有一个朝代连续繁荣超过180年。
西方认识到大约60年一个经济周期的,是苏联学者康德拉季耶夫,所以这个研究发现被称为“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理论”。汉语中也有经济学者简称为“康波”的,以描述经济的周期波动。康德拉季耶夫以英、法、美等国家18世纪末到20世纪初一百多年为研究对象,具体选择批发价格、利率、工资等36个统计指标进行分析,发现这期间的经济发展过程存在三个波动:一是从1789年到1849年,上升周期为24年,两个十二地支周期,下降周期为36年,三个十二地支周期,正好60年,我们可以称为一个完全的“甲子周期”或者“甲子轮回”;这期间,以法国大革命攻占巴士底狱、美国首任总统宣誓就职为阶段起点。二是从1849年到1896年,上升周期为24年,下降周期为24年,共48年,我们可以看作上升和下降时期各为两个十二地支年份,称为“不完全甲子周期”或者“不完全甲子轮回”,也可以称为“双地支周期”或者“双地支轮回”;期间英法联军进攻中国,开始掠夺中国。三是从1896年起,上升24年,正好又是一个“双地支周期”,1920年以后是下降趋势。全过程为120多年,康德拉季耶夫因而得出结论,经济发展中平均50年到60年一个周期,基本上符合中国传统经济学中的甲子周期。
西方学者对此的“学术分析”,认为波动的上升是因为技术进步、产业革命等原因,但是至少从后两个阶段中,中国学者应该能够得出一个被有意回避了的重要因素(如果不是决定因素的话):赤裸裸的殖民掠夺直接增加了资本积累,无耻的殖民统治强行扩大了市场和消费,这才导致了后两个阶段“上升”的启动,至少是“促进”了上升的启动。
但是无论东西方,长期被忽略的一个事实是,人类经济活动周期基本上在中国传统文化天干地支理论揭示的周期规律中循环。近代最被一些学者推崇的美国总统选举制度和任职时间,无论四年还是八年,其盛衰都在中国十二地支周期理论的范围内,长期看更在甲子周期范围内。
二、上古“五帝”时期的天下治理和天子执政时间
从黄帝开始的“五帝时期”是中华文明历史上记载的第一个盛世。甚至按照宋代邵康节在《皇极经世》中的看法,中华文明在“文明”意义上的顶峰时期是在尧舜时期。但是现代西方学界和部分缺少民族自尊与文化自信的中国学者,都虚无中国的上古历史,斥为“传说”,给中华文明传承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和障碍。
为了证明《尚书》所言并非虚构,后世诸多学者从天文学角度进行了测算。《尚书·尧典》记载,尧的德政最主要的一条,是“乃命羲和,敬顺昊天,数法日月星辰,敬授民时”。通过在二分、二至的时候观察“昏中之星”,确定了一年的准确时间。这是“划时代”的天文贡献。从古至今,许多科学家测算了《尧典》中“四中星”的观测年代。但是,观测地点不同,所得的结果会不一样。由于地球运转,天上的星象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发生变化,《尧典》中的星象和现代相比会有很大差别。1983年以前,一般认为竺可桢先生的推算是最可信的结果。竺可桢先生有一篇著名的论文,题目是《论以岁差定尚书尧典四中星之年代》,以尧都所在的中原地区为标准推算,认为四中星是在商末周初时出现的,大约在公元前十一二世纪。虽然其后很多学者反复推算,但是大体上都认可竺可桢先生的推算。不过,这显然和尧舜时期相差太远,“科学的推算结果”让人们加重怀疑《尚书·尧典》的准确性和科学性。1983年,天文史家赵庄愚先生发表题为《从星位岁差论证几部古典著作的星象年代及成书年代》的文章,采用了《尚书》本身介绍的观测方法,在四个地点观察,用当地的经纬度计算,认为最可能的时间是公元前2060年。这就非常接近通常认为的尧舜禹时代。“敬授民时”的传统,一直保留到17世纪,在中国超过3700年的传统。
既然天文学推算能够证明《尚书》的记述内容真实不虚,那么司马迁《五帝本纪》中的诸多引用自《尚书》的记载就基本属实可信,天子寿数和执政期限就更加具有启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神的作用。例如黄帝的伟大功绩,建立在划时代的丰功伟绩和长期执政的基础上,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虽然《史记》并未明训黄帝的寿数和在位年限,但是综合道家、医家和史家的记载,黄帝“在位百年”是可信的。《竹书纪年》给出的准确数字是,黄帝元年为公元前2394年(丁卯年),颛顼元年为公元前2294年(丁未年),显示黄帝在位时间整整一百年。虽然《竹书纪年》本身存在争议,但是在说明“在位时间比较长”这一问题上,已经足够了。《史记》记述尧和舜的在位时间则十分清晰:尧在位70年时,选拔天子接班人,舜时年30岁被举用,28年后,尧去世,在位98年,舜避让3年,61岁时正式践行天子位,在位39年,100岁时驾崩。《竹书纪年》记载,帝尧元年是公元前2145年(丙子年),帝舜元年是公元前2042年(己未年),中间是103年,除去3年避让时间,存在2年的误差。关于尧舜纪年的说法,也和上文提到的天文验证《尧典》记录时间在前2070年相吻合。
尧舜禹时代,中国的天文历法、文字语言、农业水利、青铜冶炼、税赋制度、国家监察考核制度等方面,都已经高度成熟,现今出土可见的商代、周代的青铜器物和语言文字,都是五帝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文化”,至少那么成熟的文字体系不可能是在夏朝的五百年间创设完成的。
对于天下治理的治乱周期,到底是人的因素决定的,还是天地自然周期决定的,特别是治乱的原因,在《文韬·盈虚》中记载着周文王和姜太公的讨论。
文王问:“天下熙熙,一盈一虚,一治一乱,所以然者,何也?其君贤不肖不等乎?其天时变化自然乎?”太公回答说:“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姜尚的回答否定了天时宿命理论,认为事在人为,这是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理论的精髓。
文王接着问:“古之贤君可得闻乎?”姜太公就以尧为榜样,说:“昔者帝尧之王天下,上世所谓贤君也。”文王表示愿闻其详,希望太公能够讲解帝尧“其治如何”。于是姜太公就比较全面地阐述了所闻:“帝尧王天下之时,金银珠玉不饰,锦绣文绮不衣,奇怪珍异不视,玩好之器不宝,淫佚之乐不听。民有孝慈者,爱敬之;尽力农桑者,慰勉之。所憎者,有功必赏;所爱者,有罪必罚。存养天下鳏、寡、孤、独,振赡祸亡之家。其自奉也甚薄,共赋役也甚寡。故万民富乐而无饥寒之色,百姓戴其君如日月,亲其君如父母。”文王听了大为赞叹:“大哉,贤君之德也。”至于“百姓戴其君如日月”,所言不虚,至今汉字的“晓”字,就是在“尧”旁加“日”字,可见德政的文化影响之深远。
三、中古“三代”时期的盛世大治和天子执政期限
中国历史文献中的“三代”是个专有名词,指夏、商、周三个朝代。目前关于夏朝的史料和出土文物比较少,以至于有些学者认为那是“传说”,这是典型的“疑古”,若非无知就是别有用心。我们在上一节之所以引用现代科学验证《尧典》所述内容的真实性,也是为了间接证明《尚书》中《夏书》的内容是可信的。《夏书》可信,则《史记》中《夏本纪》的内容可信,夏朝约470年的历史就不再是“传说”。
史书记载夏朝有“少康之兴”,但是具体情况不详,商朝的情况相对好一些。商朝除了“武丁中兴”,有四次大治。帝太甲修德以兴,伊尹褒嘉,称为“太宗”;四代以后,衰落。帝太戊修德,商复兴,称“中宗”;三朝以后,又衰落。帝祖乙立,商朝复兴;五朝天子后,再次衰落。盘庚接天子位后,迁都河南,践行商汤之政,商朝再次复兴。盘庚之后,天子位经过小辛、小乙两帝,传到武丁,得圣人傅说辅佐,史书称颂,“殷国大治”,“殷道复兴”,武丁庙号被称为“高宗”,彪炳史册。武丁之后,商朝历代天子少有修德振兴之愿,逐渐衰落,直到商纣王被周武王所灭。
根据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研究结果,自商汤灭夏建商,至盘庚迁都,整整三百年(前1600—前1300年),其中包括三次衰落三次复兴。由于没有具体的时间划分,所以大致上说,一百年一次盛衰周期。根据2000年公布的《夏商周年表》,商朝第22任天子武丁在位59年(前1250—前1192年),几乎可以说是执政一甲子,十分具有“甲子周期”的代表性。
三代中,西周的“成康之治”是比较有史料支撑的盛世。史家称“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措四十余年不用”。“成康之治”其实是四代人的成就,是在文王、武王的持续努力下取得的,和后代的“文景之治”和“贞观之治”有很大不同。按照《大戴礼记》记载,周文王15岁时生武王,周文王97岁崩,武王时年已经83岁了。武王84岁即位,至93岁崩,即位正好10年。
中国历史的事实呈现,往往两个甲子(120年)的繁荣之后,运势会下降,国运转衰,一般一个盛世大治的时期不会超过150年,几乎三个甲子后都会发生不同程度的衰败。如果有中兴的君主,往往又能延寿一两个甲子;如果没有中兴的君主,就会亡国,改朝换代。所以150年左右是盛世大治的“标准”时间。例如,齐庄公在位65年(前794—前730年),齐釐公在位33年(前730—前698年),父子在位98年,为齐桓公成为真正的春秋霸主奠定了稳定的基础,齐桓公自己也在位44年(前685—前642年),父子三代在约150年间进行接力,完成了一次真正的霸业。
西周的文武成康,在取得天下执政权后,也基本上可以说延续了整整150年的强盛时期:武王在位4年(前1046—前1042年);成王在位23年(前1042—前1020年);康王在位26年(前1020—前995年);昭王在位20年(前995—前976年);穆王在位55年(前976—前922年);共王在位23年(前922—前899年)。通过各位天子在位时间的统计,可以明显看出,除了武王年事已高,在位时间短以外,各天子在位时间的底线是20年,通常在24年左右,基本上是“双地支周期”。
西周从懿王开始,就接连出现君主频繁更迭的现象,预示着后来的国运即将发生大的变化。懿王在位不过八九年(前899—前891年)的样子,孝王才五六年(前891—前885)的样子,夷王也不过八九年(前885—前877年),22年间更迭了四位君主,非常不利于政局的稳定和经济的发展。之后的周厉王虽然时间长,但是在前841年却发生了“共和”事件。显示在德行有亏的前提下,执政时间长短已经没有统计意义。
苏联末期,接连发生领导人去世的情况,1982年勃列日涅夫去世,1984年安德罗波夫去世,1985契尔年科去世,四年间国家办了三次国葬。这在中国古代文化观念里,“天之历数在尔躬”,是非常不好的预兆。之后六年,苏联解体,亡党亡国,不复存在。
四、近古“大一统”时期国家治理成就和天子执政期限的关系
我们把未完成国家统一的朝代,统称为非“大一统”时期。非“大一统”时期的天下治理,史书记载有南朝宋的“元嘉之治”,南朝齐的“永明之治”,北魏的“孝文中兴”。除了“孝文中兴”,其他恐怕不容易服众。
汉、隋、唐、明等“大一统”时期,具有盛世大治名声,且被广为接受的有:西汉的“文景之治”、“武帝盛世”、“昭宣中兴”;东汉的“光武中兴”、“明章之治”;隋朝的“开皇之治”;唐朝的“贞观之治”、“永徽之治”、“武周之治”、“开元盛世”、“元和中兴”等。至于明朝的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弘治中兴、隆庆新政、万历中兴,有些称号到底是不是贴近实际,往往见仁见智。
汉文帝作为文景之治的开创者,在位23年(前179—前157年)。汉武帝在位54年(前140—前87年),其实所谓“武帝盛世”完全是“文景之治”的自然延伸,总共约八个地支周期,或者一个半甲子周期。文帝景帝奉行黄老之道,讲究无为而治,现代所谓“政府不干预经济”,让市场自由发展。武帝矫枉过正,大举干预经济,盐、铁专卖,国家集中大部分财富,以满足连年征战。后面的“昭宣中兴”,有“中和”历史经验的味道,汉昭帝和汉宣帝的政策刚柔相济,评价为“中兴”有其道理。
汉光武帝在位33年(25—57年),“光武中兴”的评价历来称颂。汉朝之后,中国进入了一个长达四百年的纷乱时期,基本没有盛世。直到隋朝的文帝时期,才出现所谓统一基础上的“大治”景象。而真正为后世称颂的大唐,有赖于唐太宗在位23年(627—649年),唐高宗在位34年(650—683年),为唐玄宗的“开元盛世”奠定了基础。
值得注意的是,唐太宗和周成王、汉文帝一样,尊崇道家思想治国,并发扬光大,同样在位23年成就了天下大治。也就是说,成康之治、文景之治和贞观之治的开创者,竟然都是在天子位23年去世。
至于宋朝的“仁宗盛治”,如果不考虑疆土问题,大概是盛世富庶的代表。《宋史》评价仁宗在位42年(1023—1064年)之间,“国未尝无弊幸,而不足以累治世之体;朝未尝无小人,而不足以胜善类之气。君臣上下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余年之基”。“为人君,止于仁”,宋仁宗名副其实。
历史地看,由于执政时间足够长,宋仁宗可以循序渐进地、不断校正地革除积弊,推进“新政”。宋仁宗执政期间,国家人口净增长379万户,相当于唐太宗贞观时期的总户数。嘉祐年间的国家税收增至3680多万缗,是唐朝最多货币岁入时的四倍。宋朝之富,名不虚传。根据复利理论,如果本金和增长率既定,那么连续增长的时间越长,财富的效果越惊人。宋朝时就有人认为仁宗四十二年是“海内大治,自《诗》、《书》之载,未有如兹之盛者也”。
通观几大盛世的成长时间,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盛世建设的最低时间长度是两个地支年度(24年)。这和现代的复利理论有相关性:如果自然界中一种事物以10%的速度生长,七年时间就会翻番。24年中包含这样的三次翻番的机会,意味着可以取得起步时八倍的成就。
五、盛世周期和天子执政期限关系的启示
1.有自己的文化自信,树立起自己独立的学科观念
不但当代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独具特色,中国传统文化也独具特色。经济周期的研究与发现表明,中国在五帝时期就已经形成一整套理论体系以应对现实。所以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构建,既需要创造性地总结中国传统人文智慧的精华,也需要创造性地发展当代哲学社会科学的观念。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既是对中国历史传统的继承,也是对世界文明中先进因素的发扬。如果完全拘泥于现代西方哲学、历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等学科概念,以之为判断对错优劣的圭臬,不知反省和变通,就不能适应新时代的学科建设要求。
2.独立自主地总结历史经验
从中国历史上看,执政长未必一定能够守成或者大治,但是要想大治或者中兴,起步阶段的天子有效执政时间没有少于23年的。也就是说,即使其他条件相同,如果最高领导人没有持续23年的推进时间,也难以取得标志性的盛世大治。恰如尧传心法给舜时所说,“天之历数在尔躬”,在天人合一观下,领导人的德能和天时具有正相应的关系。这些规律都是中国历史文化的认识,应该独立自主地进行挖掘整理。
3.实事求是地总结现实成就
世界近代史表明,西方社会进入发达阶段至少有三个原因:科学技术进步、海外殖民掠夺和较长时间的政局稳定与和平环境。科技进步提高效率,催生新的产业;殖民掠夺直接完成资本原始积累;稳定与和平使发展和发达得以实现。但是技术、制度、学术都不是独立的、绝对的因素,应该实事求是地总结其融为一体时的“周期变化”,才能找到有益于人类的客观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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