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读不出“美”就读不懂“老”

2018-04-11王文革

博览群书 2018年2期
关键词:白石

人们说青春是美的,没有人说老年是美的。年老总是与身体的衰败相联系。一个走下坡路的生命个体,怎能与充满朝气的青年相比。但年老这事儿又似乎不仅仅这么简单。

多老才算老?

以前有一篇课文,有一句“迎面走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农”。有一篇文章这样写道:“那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在这些文本中,年过半百,即是“老”了。现在看来,年过半百也算不得怎么老了。

苏轼(1037—1101)《江城子·密州出猎》云:“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这首词一般认为作于公元1075年(熙宁八年)冬,当时苏轼任密州知州,时年38岁。东坡先生离“年过半百”尚远,却已自称为“老夫”了。这在今天恐怕会被人视为装大、“占便宜”了。

不过,还有比这更年轻的“老”。普希金有句诗写道:“屋内走进一位30岁的老汉。”乍一看,还以为是校对错误呢。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女主人公的母亲被称为“老太太”,但其实才36岁。如果今天有哪位36岁的女士被称为“老太太”,她一定会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被男主人公所杀害的放高利贷的“老太太”,其年龄才42岁。(参见《“30岁的老汉”消失》,《参考消息》2016年12月8日)

时代在发展,判断为“老”的标准也在调整。据说,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对年龄的划分标准作出了新的规定:44岁以下为青年;45岁至59岁为中年人。60岁至74岁为年轻的老年人;75岁至89岁为老年人;90岁以上为长寿老年人。这五个年龄段的划分,将人类的衰老期推迟了10年。在微信上曾流传一个帖子,宣称: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对于年龄划分标准作出新的规定:0至17岁为未成年人,18至65岁为青年人,66岁至79岁为中年人,80岁至99岁为老年人,100岁以上为长寿老人。衰老在推迟,但也不至于说60岁还是年轻人。这当然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满足了人们恐老畏老的心态,在娱乐时代相互娱乐娱乐也未尝不可,但若是当真就要当心了。

老也匆匆

岁月的狠辣之处,在于不知不觉、不着痕迹。撇开具体年龄不说,当你喜欢听当年的老歌,当你开始眷恋故旧,当你只喜欢看一种格调的书,当你只喜欢一种风味的饭菜……就表明你已经开始轻微老了。至于躺着睡不着、坐着就打盹,现在的事记不住、过去的事忘不了,就表明你已经老得不轻了。至于何时皱纹爬上额头、何时双眼昏花、何时两腿乏力……这些明显的老态,实在是难以准确说出时间的。但只要我们将一个人幼年时的照片与他老年时的照片放在一起,那真的给人一种当下很慢、一生很快,当下很长、一生很短的感觉。

老了,就对时间—生命有了感触,那是深有感触、是亲身感触,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蒋捷的《一剪梅·舟过吴江》),那种时间—生命易逝的感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很诗意文雅,现在不这么说了,现在的说法更厉害一些。有一首歌《岁月是把杀猪刀》:“还不曾将童年忘记/就已经来到了中年/岁月岁月像一把杀猪刀/走着走着我们就老了”,还有一首歌《杀猪刀》:“刀个刀个刀刀一把杀猪刀,/一刀一刀一刀刀刀催人老……岁月是一把杀猪刀,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软了香蕉。”把岁月比作一把杀猪刀,很俗,也很形象,有一种黑色幽默的感觉,给人以深刻印象;只是歌词中的下文与“杀猪刀”这个比喻不太搭配,与“杀猪刀”的凶蛮契合不够。

看朱自清(1898—1948)的《匆匆》: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 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如今又到了哪里呢?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過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文中充满了感伤甚至愤懑,一种要哭的感觉:“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这种感伤愤懑对于中老年人来说才更有真实感触,从《匆匆》的文字来看,似乎抒发的也是正中老年人的那种韶华易逝、红颜易老的感伤、愤懑,但其实,这篇文章作于1922年,作者时年才24岁。

阿根廷现代作家博尔赫斯善于玩“穿越”。他通过梦的方式来消除时空距离,把过去、现在、将来“拉”到一起来。时空没有距离了,不同时间的“博尔赫斯”可以在同一时空并立起来。在他的小说《另一个人》(《博尔赫斯小说集》,王永年、陈泉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中,在1969年,住在波士顿北面的“我”——博尔赫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与一个从1914年起一直住在日内瓦的“他”——博尔赫斯,一个不到20岁的小伙子,在一条河边的长椅上相见了。两人交谈着,“我”说出了陌生人所不知道的许多事情。老“我”与小“我”相见,其中有着55年的时间距离。但55年也没有问题,只是一瞬,甚至连一瞬没有,而是完全消失。显然老“我”比小“我”的经历丰富多了,但这个小“我”似乎并不那么认同这个未来的自己。可见,要将两个“我”统一起来看来是不可能的。这是岁月在一个人身上不断塑造的结果。从形而上的角度来看,岁月就是“我”的绵延,因此也才有过去的“我”、现在的“我”和未来的“我”。这不是“我”的分裂、“我”的分身,而是不同时期的“我”。不同时期的“我”当然是不同的“我”。博尔赫斯的作品把年老的“我”与年轻的“我”分立起来,有其合理的一面,也有其不讲理的一面。但不管怎样,岁月的绵延让生命不断地在绵延中丰富起来。

老,还是不老?

老了,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一种很奇妙但也很不妙的感觉。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有一段关于费尔南达的描写:

感觉家中到处都是鬼怪精灵,各种物品特别是日常用具仿佛都有了自由移动的能力。费尔南达找了很长时间明明放在床上的剪刀,在家中四处翻遍后,结果在厨房里的隔板上找到,而她却认定自己已经有四天不曾迈进厨房一步。叉子从装餐具的抽屉里不翼而飞,她却在祭坛上找到了六把,洗衣盆里也有三把。她坐下来写信,这种现象更令她绝望。一向放在右手边的墨水瓶跑到左手边;吸墨垫突然消失,两天后又在枕下现身;写给何塞·阿尔卡蒂奥的信与给阿玛兰妲·乌尔苏拉的弄混,她总是为装错信而发恼,这种事也确实发生了不止一次……(马尔克斯著《百年孤独》,范晔译,海南出版公司2011年版,P311—312)

《百年孤独》被人们认为是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之作。作品中有很多类似前面这段文字风格的描写,好像到处充满精灵、充满魔力似的。在这段文字里,剪刀、叉子、吸墨垫等日常用具就好像在与费尔南达躲猫猫似的,用的时候找不着,不用的时候却在别的地方自己现身。这种描写的视角,应该是用的费尔南达这个人物的视角,因为文中已做交待:“(费尔南达)感觉家中到处都是鬼怪精灵……”我们现在还有类似的说法:当我们找不到某个东西的时候,会说:不知道它跑到哪儿去了!这也是一种生命化的说法。你可以从修辞格上说它使用了拟人手法,如果从人类文化学的角度看,也可以视为一种语言的文化遗存。这段描写非常形象而且非常真实地表现了女主人公费尔南达年老体衰之后的感觉。这样的描写,让人刻骨铭心地意识到:在岁月面前,人总不免落败。面对这样一个不得不渐渐老去的生命历程,“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一个“恐”字道出了生命的紧迫焦虑之感。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诗句则道出了入世有为但又老衰无奈的心情。

面对韶华不再的现实,面对咄咄逼人的年轻人,于是不知谁又说出十分豪气,硬气的话:“我也年轻过,可你老过吗!”这样的豪气、硬气,不禁让人想到了海明威。海明威擅长塑造硬汉子形象。他的《老人与海》中的老渔夫圣地亚哥就是这样的硬汉子。圣地亚哥84天没有捕到鱼,第85天出海后,与大马林鱼、鲨鱼搏斗了3天3夜,然后精疲力竭地划着小船、拖着大马林鱼的一副巨大的骨架子回到港口。他说:“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给打败。”他还时常梦到在非洲海滩上出没的狮子。(参见海明威《老人与海》,吴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版)这样的人物形象很典型地体现了西方传统悲剧精神,即对具有压倒力量的命运的勇敢抗争。

王蒙的小说《明年我将衰老》(《小说选刊》2013年第3期),单从题目来看就颇有些意味。王蒙,1934年出生,创作该小说时已近80。他1953年创作《青春万岁》时年方19。“明年我将衰老”,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明年,那是一个未来的时间。年近80还认为未老,“踏遍青山人未老”,还在与岁月抗衡。我们似乎可以发现,这个“我”,某种意义上似乎是60年前高呼“青春万岁”的那个“我”(的再现)。

不仅仅只是老下去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刘希夷)人生的变化是不可阻遏的,这是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没有上一辈人的老去,也就没有新一代人的兴起。

文学艺术可以化瞬间为永恒,让时间定格;但现实的时间却是永远不停息地向前飞奔的,被比喻为时间之矢。杜牧(803年-约852年)有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诗中的牧童就此定格,成了永远的牧童;但稍有常识的人如果盘算一下,那个十来岁的牧童如今应该是有1160岁的古人,如果他有子孙,也不知延续了多少代(如按20年一代,那就是50多代!)。辛棄疾(1140-1207)《清平乐·村居》: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这是一个很温馨的农家生活场景。其中调皮的“小儿”,算下来也应当是800余岁的古人,如有后人,也不知是多少子孙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了。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王羲之)人不可能长生不老。面对衰老这个事实,中国的文化传统是讲达观通透的。白居易(772~846)《达哉乐天行》:

达哉达哉白乐天,分司东都十三年。

七旬才满冠已挂,半禄未及车先悬。

或伴游客春行乐,或随山僧夜坐禅。

二年忘却问家事,门庭多草厨少烟。

庖童朝告盐米尽,侍婢暮诉衣裳穿。

妻孥不悦甥侄闷,而我醉卧方陶然。

起来与尔画生计,薄产处置有后先。

先卖南坊十亩园,次卖东都五顷田。

然后兼卖所居宅,仿佛获缗二三千。

半与尔充衣食费,半与吾供酒肉钱。

吾今已年七十一,眼昏须白头风眩。

但恐此钱用不尽,即先朝露归夜泉。

未归且住亦不恶,饥餐乐饮安稳眠。

死生无可无不可,达哉达哉白乐天。

白乐天也真够洒脱的!不问柴米油盐,只是访僧坐禅;家里没吃没喝的,就起念头卖田卖房,还担心卖的钱没用完自己就命归黄泉了。有这样的达观,难怪他寿达古稀,在古代诗人中算是少有的高寿了。

启功(1912—2005)先生进入老年后自嘲诗:

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

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

瘫趋左,派曾右。面虽圆,皮欠厚。

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

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

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

经简单推算,启功先生作这首自嘲诗的时间应当是在1978年,到现在已是40年过去了。经过一番自嘲,生老病死就不是问题了,自嘲者似乎一下子就强大无比了。不过,与其说他是在嘲讽自己,不如说是在嘲讽生命中的各种痛苦不堪。这种达观,也是中国文人的一个传统。

1957年11月17日,毛泽东主席在莫斯科大学礼堂接见了中国留苏学生代表,他以诗人方式对年轻的留苏学生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中国的前途是你们的,世界的前途是你们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1957年毛泽东对留苏学生的演讲:世界是你们的》)算下来,当时毛泽东主席64岁,是典型的老人了,因此也就有了寄希望于年轻人的想法。但是,年轻人是动态的。年轻人也会渐渐老下去。参加这次会见的留苏学生,在他们为国家社会发光发热、历经生命的高峰之后,也会走向衰老;如果按当时20岁来算,他们现在也应该都是80岁的老人了,垂垂老矣。在这60年期间,不知有多少年轻人渐渐老下去,但同时也不知有多少年轻人又一茬一茬地起来了。

人类社会就是这么生生不息、向前发展的。

新陈代谢是自然规律。最高明的智慧,就是顺应自然。

不一样的老

孔子曾骂过他的一位老朋友原壤“老而不死”。《论语·宪问》:“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杨伯峻译文:原壤两腿像八字一样张开坐在地上,等着孔子。孔子骂道:“你幼小时候不懂礼节,长大了毫无贡献,老了还白吃粮食,真是个害人精。”说完,用拐杖敲了敲他的小腿,楊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980年版,第158页)在这里,“老而不死”也成了原壤的一大罪过。后来在俗语中有“老不死的”骂人话。海子《明天醒来我会在哪一只鞋子里》就有:

我在黄昏时坐在地球上

我这样说并不表明晚上

我就不在地球上 早上同样

地球在你屁股下

结结实实

老不死的地球你好

这里,“老不死的地球”与“你好”形成一个背反性的结构,颇有意味。孔子骂原壤,从其幼数落到老,可谓是对其进行全盘的价值否定,在他看来,原壤岂止是为老不尊,简直是一生乏善可陈。其中的“老而不死是为贼”的说法似也可以看到远古先民生活的影子。这时的孔子,当也是一位老人,于是便有资格去批评同辈;他所骂的方面,正是原壤违背其价值标准的方面。孔子曾自我评价:“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论语·述而》)。“不知”不等于“不至”。木心说:“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孔老夫子就是未曾饶过岁月的千古贤哲。他是有理想有追求有坚守的,这不仅让他“不知老之将至”,也使他能从其道德高地对原壤进行一番批评。在这里,一个“老而不死是为贼”,一个“不知老之将至”,其“老”的境界大不相同。

老人因为经验丰富,往往具有超凡的智慧。瑞士心理分析学家荣格提出的著名原型中甚至有“智慧老人”一项。智慧老人是原始智慧与直觉智慧的形象化,具有强大无比、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特点,常以隐士、渔樵、哲人或教师、魔术师的形象出现。好莱坞大片《功夫熊猫》中的乌龟大师应该就属于这种原型:不知所来、不知所终,但却有着超凡的智慧,既知道从前,也能预知未来,而且还有着超凡的功夫,是众多功夫高手的师傅的师傅。智慧老人的形象在中外很多文学作品中确有出现,具有所谓原型特点。当今是信息时代,年轻人所接触的信息甚至可以超过年老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年轻人就一定具有超过年老者的智慧,毕竟,信息≠知识≠思想≠智慧。正如黑格尔所说,同一句格言,在一个饱经风霜、备受煎熬的老人嘴里说出来,和在一个天真可爱、未谙世事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含义是根本不同的。在这里,生活经验的不同导致老人与孩子对同一句格言的感受、理解的不同。这句格言对于老人来说具有更丰富的意味——他是用生命体会过这个格言的,这个格言对他来说不是抽象的、不是空洞的。这种内化为生命或与生命关联在一起的知识、思想、观念等等,才是智慧。

也有“倚老卖老”的。齐白石在画上的落款常常要突出自己的“老”。你看他的落款:“白石老人”“白石山翁”“白石老人昏眼作”“白石老人八十六岁作”“白石八十八”“八十八白石”“戊子秋八十八岁白石老人”“八十八岁白石老人画于京华”,甚至还有“辛卯九十一岁白石老人”“壬辰九十二岁白石”,这样的落款不得不让人敬佩画家的艺术创作,也不得不羡慕作者的高寿。著名画家黄宾虹也有类似的落款:“八十七叟宾虹”“八十八叟宾虹”“壬辰八十九叟宾虹”“宾虹甲午年九十又一”等等。年寿越高越值得一书,将八十以下的岁数写入款识的就比较少见了。这似乎表明,人虽然老了,但创造艺术的心灵却可以长保青春,甚至达到更加高妙的境界,实现人书俱老。

“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高晓松)远方,是一种向往。对于老者来说,人生似乎只有归途:“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但也未必。南北朝时的艺术家宗炳(375—443)喜好山水,青壮年时游历了很多山水。他深得山水之趣,认为山水“质有而趣灵”“以形媚道”,其作用是“畅神而已”。但年纪大了,老病俱至,不能亲自去游历了,为了满足对远方的向往,便把游历过的山水,都画到墙上,坐卧向之,实现其“澄怀观道,卧以游之”的目的。不仅此。他还对着墙上的图画弹琴,“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可以想象宗炳所创造的这样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生活情境。可见,老了,可以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也可以是“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

老了,不仅仅只有衰老,它还可以有意思。

(作者简介:王文革,北方工业大学文法学院教授、博士。)

猜你喜欢

白石
SEALS OF APPROVAL
齐白石的随意与苛求
杨六郎枪挑白石精
齐白石《论画》
我是清白的
诗人眼里的秋天
齐白石“白石”之新解
白石的小名叫阿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