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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的寻求:多丽丝·莱辛的小说“爱的习惯”解读

2018-04-09桂宏军

文教资料 2018年1期
关键词:他者身份建构

桂宏军

摘 要: 多丽丝·莱辛的许多小说以男性和女性关系为主题描述了女性的心理和追求,表达了作者希望两性和谐相处、完美融合的愿望。本文从身份角度解读了多丽丝·莱辛的小说“爱的习惯”,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的身份并不是自我的属性,而是由男性欲望建构的反映男性欲望的他者。女主人公试图找到与自己心灵上完美融合的另一半,寻求自己的身份,但最终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现实中的身份。男主人公的身份也是由男性话语建立的一个幻象。

关键词: 身份 建构 他者 寻求

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多丽丝·莱辛被誉为英国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作家,相对于她的长篇小说,她数量众多的短篇小说在国内研究得还不够广泛深入。她的许多作品从女性独特视角聚焦女性的心理和生活,描述她们精神上的压抑和痛苦,表达了两性和谐相处、完美融合的愿望,表现了女性意识和女性身份的探寻。

一、边缘从属的身份

小说主要描写了乔治和波比这一对老夫少妻的生活,乔治始终试图把他规定的身份强加到波比身上。波比起初的身份是乔治的家庭护工,但是乔治不愿意他们之间是这种关系,他不愿意被支配,他希望波比在他面前作为一个gamin(讨人喜欢的娇小的顽皮女孩),他不愿意她穿着护士服,而要她穿着紧身的黑裤子。乔治被波比那种顽皮又无助的小女孩的样子所感动,表面上这种感动是一种怜爱、一种保护欲,而深层次上则是男性对女性的一种支配和控制欲。在西方哲学二元对立的模式中,男女性别对立成为菲勒斯中心话语的核心内容。在这一话语中,男性处于中心﹑优先地位;女性则被划为阴性,处于边缘从属的地位。男性总是与“强壮﹑积极﹑主动﹑理性”相联系;相反,女性则多与“虚弱﹑消极﹑被动﹑感性”等特性相联系。乔治眼中的波比就是这样的女性身份。“乔治认为他们第一次在一起了,那天晚上他们在火炉边坐了很久,她的头枕在他的膝盖上,他抚摸着她,他想,现在她终于进入了情感世界,他们将学会真正在一起。他感觉到四肢中有一种力量在为她涌动,毕竟,他还是一个男人。”可以看出,乔治对波比的情感是建立在波比作为缺乏理性的弱者身份基础之上的。

波比不但能在乔治面前扮演一个弱者的角色,还能按照乔治的意图进行身份的转化。当家里来客人时,她扮演一个言行得体的女主人身份;当客人一离开,波比马上变身为一个顽皮可爱的小女孩。

二、他者的身份

在男权话语中,女性的身体不是女性固有的,而是供男性观照的“他者”,女性身体的各个部位成为体现男性价值观的符号。尽管波比已近四十岁,在六十岁的乔治眼中仍然是年轻的,她的身体对乔治充满吸引力,“他拥抱着她柔软的身体,抚摸着她的后背和大腿”,他经常在波比满足了他的欲望后看着睡梦中她“柔和的面颊”、“长长的黑睫毛”,她脸上细小的皱纹和额头散开的有光泽的黑发使他充满了泪水,他整夜守候在她身邊看着她。在乔治眼中,波比没有独立身份,只是一个供男性欣赏和怜惜的对象。

法国女权主义者伊利格瑞在《他者女人的反射镜》中指出,女性在父权制中只是反映男性欲望的他者,是男人随意变更的对象,自柏拉图以来的西方哲学理性主义传统将男性作为文化发言的主体,而将女性定义为非理性的他者或客体。波比在乔治眼中就是这样一种他者的身份,波比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这样的身份,她对他这样注视她感到疑惑不解,她觉得乔治爱的不是她本人,他只是需要一个爱的对象,“你陷入了爱的习惯,总是想抱着什么东西,当你一个人时怎么办呢,抱一个枕头吗?”乔治这时意识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波比,他只是看到了他想要的年轻美貌,他并没有了解她所经历的失败打击,此时他才注意到她光亮的头发里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她的面颊已经开始有了中年妇女的松弛,他之前看到的波比只是他的欲望所构建的他者。

三、两性融合的身份

莱辛认为,男性与女性是矛盾的对立与统一。她在《金色笔记》序言中说:“人们相互之间都可以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因为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引起思考,相互促成各自的行动。”当两性和谐相处时,女性的身份不再是男性欲望的他者,男性和女性精神和肉体上完美融合,达到双性同体的状态。《爱的习惯》中有一段描写波比和镜子中的自己一起跳舞的场面,这可以解读为象征着两性之间完美合一的理想状态,“他看见她转过头仔细注视着自己镜子中的影像,随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起跳舞,于是房间里有两个娇小轻盈的身影舞动着。”波比和21岁的年轻人杰凯的双人舞蹈也象征了这种两性关系的理想状态:只见舞台上两个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顽童,都穿着紧身光亮的黑长裤,白色紧身起皱衬衫,都是短短的黑发,在表演中他们甚至改变自己的角色,演绎出女人味的男人和男子气概的女人。舞台上狂躁的音乐和疯狂的表演表现了他们突破传统性别身份束缚的愿望。

四、回归现实的身份

残酷的现实击碎了波比和她的舞台搭档实现双性同体的愿望,现实中的他们不能实现心灵的交融,波比不得不接受现实。她用她身份标志的伦敦口音对乔治说道:“他一点也不爱,他为什么要爱我?他并不爱我爱到心坎。”波比不得不承认她和21岁的杰凯无法跨越年龄差距:“我已经四十岁了,都可以做他母亲了。”她用一只手将另一只手臂的皮肤往下推,松弛的皮肤在手腕处起皱打褶。她脱下衣服,露出松弛下垂的乳房。波比不得不痛苦无奈地面对现实中自己的身份。

波比得到不杰凯的爱,正如乔治得不到波比的爱一样,波比所受的心灵之苦同样是乔治多年来所受的痛苦,两人戏剧性地因为共同的遭遇达到了感情的契合。然而这种契合只是短暂的,当波比从舞台上的理想中回到现实,以中年妇女的着装和身份出现在乔治面前时,乔治难以接受,他还是喜欢波比的年轻装扮。“我已经四十岁了,应该长大了”。“可是,亲爱的,我还是喜欢你穿着那些好看的衣服,我喜欢你穿着美丽可爱的衣服的样子”。眼前的波比的装扮使他感到失落,因为与他的欲望中的他者身份相去甚远。

五、身份的建构

罗兰·巴特在《神话学》中指出,服饰是一种符号结构,女性的漂亮衣服代表着男性话语,在男权社会中,女性身份是由男性话语构建的,在父权制中女性作为意义的承担者而被男性视为耽于幻想的存在主体是被动的,受语言制约,它是外在于它的语言体系的产物,无法从语言的结构中逃脱。“爱的习惯”中的波比的身份是由乔治构建的,在乔治眼中,她代表着年轻美貌,当波比卸妆后,乔治感到茫然若失:“但是,亲爱的,我的确喜欢穿着漂亮衣服的你,你穿着可爱的衣服,显得那么漂亮,我的确是那么爱你。”乔治爱的不是波比本人,而是穿上漂亮衣服的波比。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认为,男人不是就女人的本身来解释女人,而是以他自己为主体与女人相对而论的。伊利加雷指出,女性性征的理论化一直是基于男性参数进行的,女性只是男性的性得以运作的必要补充,常常以负面形象示人。波伏娃认为,所谓的女性特质与女性的生物学构造无关,而是一种文化建构:女人并非生来就是女人,而是变成女人的。在乔治眼中,四十岁的波比是年轻的、漂亮的、活泼可爱、令人怜惜的、贤惠的,而这些特质是相对于他自己的年老、难看、老成持重、力量、权力的特质而言的,是乔治以自己为参照建构的。

男性的自我意识总是以他自己为主体而论女人,视女性为他者。波伏娃认为,任何一组概念若不同时树立相对照的他者,就根本不可能成为此者。因此,两性关系逐渐被定位为充实与亏空、力量与温柔、主动与被动、理性与感性、光明与黑暗、逻辑与混乱等二元对立关系,性别之间的不平等逐渐被理论化、制度化。女性主义就是要揭露这种不平等关系,改变女性的他者地位,从而在女性中树立解放意识。在小说的结尾,波比不愿意被这种男性构建的身份束缚,她卸下了自己年轻時尚的装束,穿上厚重的粗花尼衣服,头发挽在脑后,没有化妆,一身中年妇女的打扮,让乔治感到无法接受,甚至反感,而波比的姐姐认为她终于从男性的审美和视线中解脱出来了,“你放纵了自己,是吗?”波比的姐姐高兴地说。

后结构主义认为,身份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始终处于变动不居中,身份不是个体的某种内在的性质,而是由话语构建的,话语并没有确定的所指,只是符号之间的相对关系构成的能指的网,因此自我(身份)只是一个由语言构建的一个幻象。《爱的习惯》中的波比的身份是由男性话语构建的反应男性欲望的他者。乔治作为著名的戏剧导演的身份同样是建立在话语权力的基础之上的,他在伦敦戏剧界是一个受人尊重的导演,他利用他的影响很轻易地给波比找了一份工作;而在身体上,他在和波比做爱时无能为力,面色枯槁。尽管他在镜子中看到了一个臃肿松弛的老者,也不愿承认自己精力不济,不承认自己在身体和心理上都已经衰老,乔治的这种自我认知是由男性社会话语建立的一个幻象。

参考文献:

[1]Doris Lessing. Stories[M]. New York:knopf,1980.

[2]Mary Klages. 文艺理论(英文版)[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3]拉曼·塞尔登.当代文学理论导读(英文版)[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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