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奂生上城》主人公人物形象性格分析
2018-04-08潘睿琦
摘要:作家高晓生运用简洁朴素却饱含艺术特色的人物刻画方式,将主人公陈奂生朴实无华、谨小慎微、憨厚老实、笑面生活等正面形象与其易于满足的浅薄无知,狭隘自私、过于实际等性格局限有机结合 ,细致而全面地诠释出了一个悲喜参半,善良却软弱,淳朴却无知,憨直却愚昧,对生活饱含希望却又有着自卑与奴性心态,有着“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的农民。
关键词:人物形象;性格;农民;矛盾
一、饱含希望却目光短浅,易于满足
勤劳质朴、憨厚诚实的“漏斗户”——陈奂生的日子终于如寒潮刚逝,天气转暖般盼来了希望。他“稻子收好了,麦垄种完了,公粮余粮卖掉了,口粮柴草分到了”,可以“乘这个空当,出门活动活动,赚几个活钱买零碎”了。他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不仅“囤里有米,橱里有面”,还能抽空进城卖点儿农副产品了。这对长期在贫困线下游徘徊的生活者来说,正享受着如同春暖花开般重生的喜悦。他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他开始渴望精神生活,“哪里有听的,他爱去听,哪里有演的,他爱去看,没听没看,他就觉得没趣。他不能忍受人们对他不会说话这一短处的嘲笑,总想“要是能碰到一件大家都不曾经过的事情,讲给大家听听就好了,就神气了”。他开始追逐一种不仅是物质上,而是精神上与他人的平起平坐,对内心世界的自我更新有了盼头。
但陈焕生又是极容易满足的。“过惯了苦”日子的陈奂生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只希望进城卖油绳赚几个活钱,买顶帽子。他不堪在说话这方面“比别人矮一头”,想有朝一日在大家面前神奇神奇,却只是让这个念头“往往蹲在离脑门三四寸的地方,不大跳出来,只是在尴尬时冒一冒尖,让自己存个希望罢了”。“他还不满意么?他满意透了。”他对现在的生活无忧无虑。“他身上有了肉,脸上有了笑”,正一改往日的愁容,“悠悠然上城来”。
《陈奂生上城》这部作品创作时,中国刚被一场“政治寒潮”侵袭过,政治环境正趋于好转。随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中国的经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为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全国的经济体制改革逐步从农村展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彻底改变了农村贫困的面貌,也重新燃起了农民们对生活的希望。但旧社会百十年的血雨腥风,艰难困苦,“文化大革命”带来的政治动荡,经济风波,使大多农民仍把眼光只停留在脚下的“一亩三分地”,滞留在旧的精神世界中。多年来受剥削压迫,单一闭塞的生活环境,使农民们的精神世界与日益增长的物质财富并不能完全匹配。一大部分小生产者难以在精神上彻底融入改革开放的春潮中。
二、憨厚老实却有着小生产者的愚昧自私
对于陈奂生这一人物刻画,是带有鲜明的乡土气息和浓郁的农民特色的。“他从來不会打听什么,上一趟街,回来只会说‘今天街上人多或‘人少、‘猪行里有猪、‘青菜贱得卖不掉……”,诸如此类的描写,把一个生活简单,经历贫乏,话也不多的乡民形象刻画了出来。“讲起来无非是‘小时候娘常打我的屁股,爹倒不凶……” ,“比如种田,只会讲‘种麦要用锄头抨碎泥块。‘莳秧—蔸莳六棵”又进一步散发出浓郁的农民味,表现出陈奂生的憨厚诚实,朴实无华。进城卖油绳受了凉,他完全归结于“错在忘记了带钱先买帽子”,而在怕举目无亲,病死他乡的关头,陈奂生却又因想到了“活在世上多种几年田,有益无害”这一观点而瞬间释怀。他“像听到了美妙的乐曲似的,在右腿上赏心地拍了一拍,松松地吐出口气,一头横躺在椅子上卧倒了”,这一系列的描写淋漓尽致地演绎出了一个农民的憨傻姿态。
但就像陈奂生这样的小人物也会有曲折的经历。他万万没有想到,进城的第二天清晨醒来,自己会睡在一张棕绷大床上。当陈奂生回忆起萍水相逢的县委吴书记扶他看病,并送他进招待所的事情时,他“听见自己的心扑扑跳得比打钟还响,合上的眼皮,流出晶莹的泪珠”,“心头暖烘烘,眼泪热辣辣”的。这一番叙述流露出一个农民的善良质朴。但当他面对“天堂般”的房间,陈奂生透着愚昧无知,犹如刘姥姥初次走进大观园,出尽了洋相。而后又因付出五元钱,心理不平衡,小生产者狭隘自私的心理开始作祟,用“脚跳沙发,不脱鞋钻进被窝,心一横,把提花枕巾捞起来干擦了一阵”来去晦气,与先前的小心谨慎相对照而产生强烈的反差。
究其根源,陈奂生的反差来自于因自卑而萌生出的一种狭隘自私的报复心理。作为一名极为普通的小农生产者,陈奂生靠天吃饭,弱小无助,经济上自给自足,只求温饱;而在生活方式上,“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婆孩子热炕头”,囿守于方寸之地早已固化进当代大多数农民的思想中。而招待所相比之下可称之丰厚的物质压力将其意识中的根深蒂固的等级贵贱观念进一步固化,进而出现了一系列有悖于憨厚老实这一形象的非理性、破坏性的行为。
三、谨小慎微却惯用“精神胜利法”来达到心理上的平衡满足
陈奂生是谨小慎微的。当他第二天醒来,用怯怯的目光开始“打量这住的地方”,发现自己与这房间不相称,顿时一种自卑、惶恐感涌上心头。他盖着里外三层新的被子,不自觉地缩成了一团;悄悄起床,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光着脚不敢穿鞋,怕把地板弄脏;沙发也不敢坐,害怕压瘪了弹不饱……这些极具个性化的描写,活化出一个“受宠若惊”、对一切新鲜事物既好奇又胆怯的农民形象,在表现出可近、可亲的同时又不禁发出笑与叹。
“有谁坐过吴书记的汽车?有谁住过五元钱一夜的高级房间?”,在陈奂生想到“这次出门,连本搭利,几乎全部搞光,马上要见老婆,交不出账,少不得又要受气”时,他找到了这样一种方法来安慰自己,为自己的郁结找到了出口。这种陈奂生式的精神满足似乎与鲁迅笔下的阿Q有着血缘关系,而我们也只能带着“含泪的微笑”来看待这一人物。“这五块钱还是吴书记看得起他,才让他用掉的”这是陈奂生进城的新鲜事,得意的事,值得炫耀的事,他“要讲给大家听听,看谁还能说他没有什么讲的!看谁还能说他没见过世面了看谁还能瞧不起”。 这样想着,“他愉快地划着脚步,像一阵轻风荡到了家”。果然,从此以后,“不但村上的人要听他讲”,连大队干部对他也另眼相看。他开始神气起来,做事比以前有劲多了”。
陈奂生认为他仅仅用了五块钱就弥补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精神缺憾,愈发透显着这个角色的无知与悲凉。作者此番描写,表现出了小生产者性格上的自闭狭隘、愚昧无知,精神世界的死板单调、虚无空乏,挖掘出了千百年来深植于国民心底的劣根性,流露出的是对农民在自讨羞辱后又自抬身价,自我麻痹的哀叹。让读者读后在滑稽的表面探寻暗涌,在无奈的笑中闪着泪光。
四、认识了一个陈奂生,就认识了一个时代
“认识了一个陈奂生,就认识了一个时代” 这句话是在《陈奂生系列》的序言中出现的,它充分揭示了陈免生这个典型人物的典型意义。恩格斯说:“每个人都是典型,但同时又是一定的单个人,正如老黑格尔所说的,是一个‘这个”。陈奂生是一个人,却又是一个群体,一个阶层,一种现象。作者高晓生自述: “我写《陈奂生上城》,我的情绪轻快又沉重,高兴又慨叹。我轻松、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境况改变了,我们终于前进了;我沉重、我慨叹的是,无论是陈奂生们或我自己,都还没有从因袭的重负中解脱出来。”
高晓生善于在普通农民的日常生活中发现并揭示具有重大意义的社会问题,探索我国农民坎坷曲折的命运与心路歷程的变化,文笔简炼幽默,格调寓庄于谐,可谓新时期文苑独树一帜。作为当代中国农民的典型代表,陈奂生这一形象的刻画包容着丰富的内涵,具有深厚的现实感和历史感。他是新时期勤劳善良,希望过好生活,但又愚昧麻木、观念落后的农民的典型。他表现了中国广大农民身上存在的复杂而矛盾的双重个性,辨证地阐述了新时期初期农民的境况:刚刚摘掉物质贫困帽子的农民在精神上的贫困。他们在解决了温饱之后,开始了精神生活的追求。但历史的因袭毕竟过于沉重,生活水平毕竟相对而言还是很低,他们的思想性格仍呈现出小生产者的狭隘的一面。面对飞速发展的经济,日益美丽的家园,人们的道德水准、精神境界同样需要快速地提升,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的同步还需要一代又一代人不懈的努力。中国要逐步摆脱不发达状态,建设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依然任重而道远。
参考文献:
[1]1980-1984《小说月报》30年卷一《陈奂生上城》 百花文艺出版社
[2]马春媛王建民.话语权力与农民形象的建构———以《哦,香雪》和《陈奂生上城》为例[J].社会科学论坛.2008年5月下.P99-103
[3]王尧.重读“陈奂生系列小说”札记[J].《当代作家评论》2007年第2期
作者简介:潘睿琦(1992-),女,江西宜春人,宜春职业技术学院助讲,主要从事语文教学和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