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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两唐书的衮冕十二章纹视觉推演

2018-04-08

关键词:帝王星辰

孙 静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 服装学院,上海 201620)

根据两唐书记载,天子衣服有大裘冕、衮冕、鷩冕、毳冕、绣冕、玄冕、通天冠等十二种,其中前六种为祭祀冕服[1]。六种冕服中,除大裘冕之外均饰以服章,其中衮冕最为隆重。章目章次虽有各种不同解释,但皇帝衮冕上应有十二章纹之观念,自汉代以后被各朝各代推崇。

从社会功能来说,章纹是一种抽象的表意符号,对于天命帝制和等级礼仪的表达具有直观清晰和凝练内涵的意义。冕服的章纹具有典型的抽象性、表意性和通识特点,因时代不同,冕服章纹又具有显著的多变性。

一、冕服章纹的符号起源

冕服的章纹,特指帝王冕服上的专用纹样,以绘画、织锦和刺绣等方式制作,是天命帝制和尊崇礼仪的象征。

关于冕服章纹的符号起源,有很多不同的学说,如章纹起源于巫术、图腾崇拜,又如章纹与表明信仰的原始部落纹身有关。其中,与帝王制度最为一致的说法则是章纹是为礼制而创造并实施的。章纹的符号属性非常清晰,其视觉呈现形式凝练而易于识别,具有典型的图形符号的识别功能特点,同时章纹由于高度地凝练了所描绘的图形特点,其抽象性明确。这两个特点共同达成了章纹的表意性,简练易懂,不言自明地表达了帝王身份的内涵意义。

二、章纹的符号象征意义

冕服的十二章纹的象征意义是其最重要的功能,为帝王在祭祀等重要礼仪场合塑造了神秘、庄严、威慑的至尊形象。根据起源和表意特征的不同,可以将十二章纹的象征意义分为三类。

(一) “师法自然”类

日、月、星辰、山四种章纹,模仿和凝练自然,象征人类崇拜和皈依自然的意愿。人类文明之初,对自然界充满敬意,以日、月、星辰代表天,“日,太阳之精也”,“月,太阴之精也”,星辰则是万物之精。《周礼·司服》“取其照明也”,日月星辰都取明亮之意。山代表地,在古人眼中是一种神圣的存在,因山中气候多变,时晴时雨,因而被认为其能“兴风雨”。效法天地是人类文明的至高崇拜。

(二) “宗社寓意”类

粉米、藻、火三种章纹,粉米和火为人类社会性结构特征中最重要的生存繁衍的元素,即粮食与火,既有祈福食禄丰登又有象征昌盛明亮之义;而藻虽在各种考证中说法不一,但以有纹理的水草和有纹理的玉石居多,其规则秩序的象征意义昭然若揭,因生于水中,又有品行清洁、高尚的象征意义。

(三) “帝德象征”类

龙、华虫、黼、黻、宗彝五种章纹,可细分为两类:一是龙、华虫和宗彝,视觉化地表达帝王的仁德、威仪、智慧、天赋,用以彰显皇帝的天命之身;二是黼、黻,代表为君之道和君臣之义,也代表着帝王有能明辨是非、知错就改的美德。

三、唐冕服十二服章的形象

冕服源自周,其间历经多个朝代。服章的形象随各个朝代的政治经济及文化形式的不断演变而更新完善,至唐朝十二章纹已臻于完美。后世的宋、元、明、清冕服的款式虽有所差异,但冕服章纹基本沿袭了唐代的形象。

(一) “师法自然”类的图像

由《隋志》《历代帝王图卷》及莫高窟初唐壁画可知,日、月为冕服左右肩膊处的圆形章纹,但根据吐鲁番出土的唐代绢画,在其圆形的轮廓中还应画出三足乌、蟾蜍、玉兔等。在《唐代纸本礼佛图》中,日、月纹之下,前所未有地出现云纹托起日、月,宋之后又无云纹。根据《尚书·益稷篇》注释:“《穆天子传》:地日、月、七星。盖画北斗也。”清朝学者恽敬在《大云山房十二韋图说》卷一中注释:“斗为星枢,故画之。”所以,衮冕背后画的星辰应是北斗七星。山纹在各个朝代基本上都属于模仿勾勒,外轮廓的差别很小,有的抽象概括,有的多些内部的线条细节,总体而言,是忠实于所临摹的对象的。图1以日纹为例,解释了纹章的还原过程。[2]

图1 日纹的视觉推演过程

(二) “宗社寓意”类的图像

粉米、藻和火是宗社祭祀的重要内容,象征丰收、吉祥、秩序、光明等。《虞书》《尚书大传》及《山海经·西山经》记载,藻通“璜”,一说通“瑾”,“藻玉,玉有符米者”。多解释为瑾是一种绣出的花纹。但由于“瑾”通假为藻,《孔安国·尚书传》曰:“藻,水草之有文者。”后世乃袭用此说。根据多朝文献记载粉米应为“米”,虽有各种说法,但按形态其观点多为“聚细米”,看来应为细点状的绣纹。火在人类学会使用后,即有着不可替代的神圣地位,代表生产力和权威,其形态根据《尚书·益稷篇》所述,当与象形文字“火”相近,在冕服章纹中,更强调其燃烧,表现“炎上”的趋势。

(三) “帝制象征”类的图像

龙、华虫、宗彝、黼、黻同为象征帝王的仁德威仪与权力天授,寓鉴的方式却大不一样。

龙、华虫、宗彝(虎彝和蜼彝),取自人类自古崇拜的神兽龙,以及虎、蜼和雉鸡。其中,龙取其变化莫测、神秘之意,依据莫高窟石室所藏《五方五帝图》和唐代纸本绘画中的形态轮廓,课题组参考《中国纹样辞典》中的唐代纹样特征,在形态吻合文物的基础上对其进行了细节还原;虎、蜼、华虫在《五方五帝图》中外轮廓清晰,细节不详,与龙纹的情形相同,均属年代久远的图形损失,也同样进行了细节还原。

黼、黻原指色彩的搭配,后来却拟出两种具体的形象,更具象征意义。《尔雅·释器》曰:“斧谓之黼。”《释言》郭注:“黼文如斧。黻文如两己相背。”根据敦煌莫高窟和唐代纸本礼佛图中的形象,对黼黻章纹亦进行了基本细化。

(四) 唐冕服十二服章排列的难点探究

据《旧唐书》记载:“十二章。八章在衣,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各为六等,龙、山以下,每章一行,十二。”《新唐书》的记载略有不同:“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八章在衣;藻、粉米、黼、黻,四章在裳。自山龙以下,每章一行为等,每行十二。”由于古人不用标点,对于十二章中的章目,每个朝代有不同的注解。

两唐书均言明:日、月、星辰各为一章,其他九章每章一行,每行十二。因为在古籍中插图很少,且很少有对应的实物文献,对衮冕中十二章的排列位置及排列方法只能推论而无法确定。以两唐书原文的说明,等为列,“各为六等”可能指左右各六列;“每章一行,十二”可能指每个章纹排一行,每行十二章。但有另一种研究,申明行即列,每章一行,则指每章纵向排成一列,每列十二个。

1.章纹纵行排列的观点

清代恽敬《大云山房十二章图说》卷二《唐十二章图说》谓:“自山、龙以下,每章一行为等。日、月、星如《隋志》,也于膊及领后,不为行也。每行十二,言横之行也,每章一行为等,言纵之等也。自山、龙以下得九等。盖唐制与后周十二等不同,而同于隋。”

图2所示为恽敬的重行排列,每章一纵行左右对称分布。该解析得到了很多服装史研究学者的肯定,孙机的《中国古舆服论丛》和阎步克的《服周之冕》均引用了该观点。[3]

图2 清·恽敬《大云山房十二章图说》选图

2.章纹横行排列的观点

敦煌莫高窟第220窟的(唐初)皇帝所穿冕服的山纹在龙上,横行一排;敦煌莫高窟石窟所出唐代纸本礼佛画中礼佛的帝王所穿的冕服,明显是后片袖端的升龙和火纹横行位置相同,纵列则服章不同。五代绢画《五方五帝图》中帝王的冕服同样在袖端位置纵列出现多个服章,而横行相对位置则服章一致。

《尚书》卷五《益稷》曰:“盖以衣在上为阳,阳统于上,故所尊在先。裳在下为阴,阴统于下,故所尊在后。”清代朱鹤龄《尚书埤传》云:“衣章日月,尊而在上,裳章黼黻,尊而在下。”如图3所示为本文所持的另一种观点,“每章一行”应为横行,否则无法体现不同章纹上下行的尊卑之分。

图3 横行排列的视觉排列图

四、结语

帝王服饰中的章纹是最有标识意义的内容,用来表达帝王乃“受命于天”的天赋地位。天子冕服上的十二章纹与最早的巫术、图腾均有渊源[4],主要以取法天地、祈福昌盛、象征君德君威为目的,通过不同等级明确的章纹个数、排列方式来标志身份。十二章纹的视觉形象复原是依据古籍及壁画和出土文物,十二服章重行的排列方式有横行十二行与纵列十二列两种,各有一定的道理,前者更吻合唐朝之后的延续推演,后者更吻合隋代延伸的重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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