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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学科的整合与中共党史研究方法论析*

2018-04-04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18年9期
关键词:社会史中共党史史学

汪 兵

(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安徽农业大学 经济技术学院,安徽 合肥 230013)

一门学科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条件有两个,不仅要有明确的研究对象和内容,而且还要有比较完善的研究理论和方法。具体就党史学科而言,尽管其初步建立于20世纪40年代、发展于50年代、复兴于80年代,但就它的研究理论和方法(或称为党史学理论和方法)来看,囿于多种原因,在改革开放之前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一定程度上来说,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内容薄弱,不仅不利于党史研究的深入推进,对党史学科研究体系的形成也产生了不利的影响。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党史学界对于自身的党史学科建设研究缺乏自觉性和反思性,在党史研究中只重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整体性理解和运用,但是,对于吸收和运用中国古代传统史学的方法以及跨学科理论和方法等认知上还缺乏主动性。特别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随着世界现代科学技术的不断推进和各门学科融合发展的需要,党史研究者必须要重视引入跨学科的研究理论和方法,即从多个视角和多种方法来审视党史。过去那种就党史本身谈党史,固守一些传统研究方法的状况,已经明显不适应改革开放以来党史研究的实际需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党史研究者必须积极地向有关相近或相邻的诸多学科寻求理论和方法方面的思想资源,运用跨学科的视角和方法来研究中共党史。基于此,本文拟在梳理党史学界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重点选取现代化与党史研究、社会史与党史研究两个领域进行简要的学术史考察和探讨。笔者以为,这不仅是就党史学方法研究进展作学术史反思的要求,也是积极构建和充实党史学方法论体系的需要。

一、研究缘起: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研究的学术史追溯

进入正文之前,笔者就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或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研究的发展历程大致作一学术史的梳理和考察,以作为本文立论的逻辑基础。在党史研究史上,较早明确地探讨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的是毛泽东。1942年3月30日,他在中央学习组上作了《如何研究中共党史》的讲话。在讲话中,他不仅系统地阐述了中共党史研究的对象、方法、分期、任务、目的和意义等,还明确地提出了“古今中外法”的研究方法[1]。这是历史主义方法在党史研究中的具体运用,对以后的党史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前的30年间,由于多种原因,党史研究的理论和方法并没有得到系统的展开。不过,随着20世纪70年代末党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确定,党史研究逐步开启了学术化和规范化的路径。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党史学界中的有识之士敏锐地感觉到要对党史研究的历程及其成果进行学术史的检视和反思。其中,张静如对这方面问题研究的重要反思极具代表性和典型性。1983年,他明确指出,研究者不仅要重视党史学主体部分的研究,还要注重研究党史学的“辅助部分”研究(诸如,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党史目录学、党史文献学以及党史学史)[2]。这样,他在80年代后期发表了一些有关党史学科建设的论文,诸如《党史学科建设断想》《中共党史学理论和方法论纲》等。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研究者对于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的重视程度超过了前一个阶段,不仅出版了王仲清主编的《中共党史学概论》(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周一平的《中共党史研究七十年》(湖南出版社1991年版)以及张静如的《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湖南出版社1995年版)等著作,还发表了一批论文,特别是其中的研究回顾和反思性论文更被学界重视。诸如,张静如等撰写的论文《中共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研究的反思》(《北京党史》1995年第5期)和《中共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的回顾和思考》(《北京党史》1999年第2期),以及张注洪的论文《20世纪党史研究的回顾与思考》(《北京党史》2000年第6期)等。比如,张注洪认为,按照跨学科的原理将政治史学、社会史学、文化史学的方法渗透到党史研究中,但对于这些方法的运用,应结合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还要掌握丰富、系统的历史知识和相关学科的知识才能得出科学的结论。

而新世纪以来,学界关于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的探讨逐步推向深入,不仅有相关的研究专著出版,主要有宋学勤著的《中共党史学概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欧阳淞著的《党史学基本问题研究》(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年版)等,还有一批论文发表,其中还包括涉及跨学科的理论与党史研究关系的论文,诸如,侯松涛的论文《中共党史研究:多学科研究方法的综合审视》(《党史研究与教学》2009年第1期)等。因此,把跨学科的研究理论和方法运用于党史研究中,既是历史学研究必然的发展趋向,也具有实际的可能性。

二、科际整合:以跨学科与党史研究关系为分析对象

所谓研究的跨学科理论和方法,就是指通过吸收、借鉴和运用相关跨学科的基本知识、研究理论和方法,获取新的视角和开辟新的领域,以深化对历史进程的阐释。有研究者指出,广义上来看,跨学科的史学是指包括运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在内的理论和方法的史学,但狭义上来说,主要是运用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政治学、心理学等相邻学科的理论和方法进行研究的史学[3]。另外,哪些学科可以与历史学的研究产生相互影响?有历史学者认为,社会学、心理学、经济学、人口学等学科对于历史学科的影响最大:“历史学家首先应当面向人类学和社会学去寻找新方向是毫不足怪的。”[4]既然,党史学科作为一门历史学科,那么,跨学科理论和方法在党史研究中的运用也是完全合适的。下面,笔者对现代化与党史研究、社会史与党史研究两个领域进行考察。

(一)现代化与党史研究

从国内来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现代化范式就被少数研究者运用于史学研究,即开始用现代化范式阐释中国近代历史发展进程。比如,抗战初期蒋廷黻著的《中国近代史》一书。当然,就国际的现代化理论研究而言,一般来说大致起源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当时,一批从事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历史学、文化学研究领域的学者纷纷涉足这个新兴的跨学科领域,并且还取得了一批可观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为推进“二战”以后世界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实践发展提供了有效的指导。就国内而言,至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改革开放政策地深入推动也大大激发了国内研究者对中国现代化问题研究的关注和热情。比如,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后期,全国有两个系统研究现代化问题的“重镇”:一个是以北京大学历史学系的罗荣渠教授为代表,主要从世界史的研究角度提出了要进行中国现代化问题研究,并承担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的课题“各国现代化进程比较研究”;另一个是以华中师范大学历史学系的章开沅教授为代表,主要是以中外现代化的比较研究为重点方向,并主持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的课题“中外近代化比较研究”。

不过,就党史学界来说,关于现代化范式的研究则肇始于1991年张静如发表的《中国共产党与社会现代化》一文。这标志着党史研究者开始对中国现代化问题进行研究。另外,张静如不仅在北京师范大学中共党史专业的硕士、博士点开设“中国现代化研究”的课程,还指导博士生以现代化问题研究作为毕业论文的选题。这方面的研究专著主要有:高力克著的《历史与价值的张力》(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朱志敏著的《五四民主观念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及程美东著的《现代化之路》(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等。总之,关于把现代化的理论运用于党史研究中,还需要研究者不断努力实践。“历史学家的参与,不仅拓展了现代化研究的广度与深度,加强了现代化研究中的科际整合,同时也对历史学(主要是中国近现代史)自身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活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为历史学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与现实的契合点。”[5]

(二)社会史与党史研究

一般来说,社会史的研究萌芽于20世纪初期,并在20世纪的上半叶由法国的年鉴学派加以推行开来,至20世纪六七十年代达到顶峰,现在已经成为现代西方历史学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不过,自社会史的概念提出以来,关于其定义可谓五花八门:有的认为是一门通史;有的认为是一门专门史;有的认为是新的方法;有的认为是社会的变迁史等。这就给研究社会史和运用社会史的方法带来了一定的困难。但正如有论者所指出的:“不管怎样争论,史学界大致都承认社会史的三个基本特征:一是注重社会结构和社会变迁,从社会的角度去看人类的全部历史;二是突出普通人特别是社会下层在历史上的作用;三是理论和方法的跨学科的借用。”[6]299这就指出了社会史与历史学研究之间的关系。而复兴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中国社会史研究,一方面回应了当时“史学危机”的现象;另一方面无疑拓展了史学研究的领域和范围。这对于深化党史研究来说,同样也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张静如就已经提出要进一步扩展党史研究的领域,通过引入多学科的理论和方法等推动党史研究的发展,而80年代中期社会史研究的复兴正好适应了党史学发展的这种需要和趋向。关于社会史的研究,据张静如后来回忆:“大概从1984年起,我开始注意研究社会,认定必须以整个社会的演化研究为基础探讨中国革命问题。”[7]1991年,他在《历史研究》第1期发表的《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一文,指出:“社会史是一门综合性学科,是历史学中层次最高的部分,是立于各类专史之上的学科”,“研究社会,就要研究物质的和精神的社会生活诸方面。所以,研究社会史,也就是研究社会生活诸方面之史的演化和变迁。”从这里可以看出,张静如所主张的社会史研究是一门“通史”[8]。此后,张静如先后主编了《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中国社会之变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国民政府统治时期中国社会之变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中国现代社会史(上下册)》(湖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以及《中国当代社会史(五卷)》(湖南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等著作。而且,张静如关于社会史的研究,并不是只停留于理论层次上的探讨,还将其进一步运用于党史学科的建设。比如,他积极鼓励其指导的博士生选择这方面问题作为毕业论文的选题,后来形成系列成果。这方面研究的专著有:其一,在中国现代社会史研究方面,主要有关志钢著的《新生活运动研究》(海天出版社1999年版)、张福记著的《近代中国社会演化与革命》(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等;其二,在中国当代社会史研究方面,主要有李立志著的《变迁与重建:1949—1956年的中国社会》(江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师吉金著的《构建与嬗变:中国共产党与当代中国社会之变迁(1949—1957)》(济南出版社2003年版)及于凤政著的《改造1949—1957年的中国知识分子》(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等。

此外,张静如还明确指出: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分析不容易,要转换思维,要用开放的、创新的思维路数去思考问题。其次,找材料不容易。要用社会生活诸领域的变化去说明问题,仅靠原来的材料是远远不够的,而要找寻不被注意的或很少见到的材料。这就需要下很大的功夫[9]。

三、重要意义:关于中共党史研究方法论体系的构建

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党史学界对于党史学科体系的主体部分,即对中共历史发展全过程进行了深入研究和探讨,总结规律,发挥了党史“资政育人”的功能,但关于党史学科的“辅助部分”研究(包括党史学理论和方法)就比较滞后了。尽管从80年代后期以来,研究者就开始逐步地认识到加强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的研究以及关于党史学方法论体系构建的重要意义和内在价值,但是直到现在,党史学科的“辅助学科”建设(包括党史研究的理论和方法等)仍比较缓慢。比如,关于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方面的专门著作,只有张静如著的《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湖南出版社1995年版)。总体来看,与党史学科的“主体部分”研究的大量成果相比,党史学科的“辅助学科”研究的成果还显得比较单薄。因此,如何深化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的探讨就显得比较紧迫。因此,本文通过对现代化与党史研究、社会史与党史研究两个领域进行简要的学术史梳理和考察,就是基于这样的深度考量。这方面问题研究的重要价值和理论意义,就在于把党史研究不断地推向深入。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关于跨学科与历史学研究的内在关系,还有研究者明确地指出:“第一层次是在历史研究中借用或引进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第二次层次是历史学与其他学科合作进行历史课题的综合研究”;“第三层次是在历史学和其他学科的边缘地带形成新的交叉学科,如历史人类学、历史社会学、历史地理学、心理史学、计量史学等”[6]311。

当然,对于具有政治学特点的党史学科而言,如何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贯彻于党史研究中,是一个重要的史学理论问题。比如,20世纪八九十年代,张静如已经就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贯彻于党史研究做出了重要的思索。而自新世纪以来,他还提出了党史学的“中介理论体系”的内容是:“一、以近现代社会史为基础,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实现社会现代化为主线;二、以社会进化为基础,以社会变革为动力;三、以群体作用为基础,以个人社会作用为契机;四、以社会心理为基础,以社会意识形态为导向;五、以历史辩证法为基础,以中国传统治史方法和现代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之精华为辅佐。”[10]从中可以看出,张静如所提出的这个党史学“中介理论体系”就包括了现代化、社会史等诸多跨学科的理论和方法。近来,也有研究者明确地指出,使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党史研究中具有可操作性,需要积极构建和完善党史学的“中介理论体系”[11]。

综上所述,自改革开放以来,党史研究及其学科建设的理论问题(诸如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等)逐步引起史学界的重视,进一步夯实了党史研究的学理性基础。而本文关于跨学科的理论和方法运用于党史研究进展的考察,只是为党史学界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提供了学术史的资料。不过,关于跨学科与党史研究的关系中还有诸多问题需要挖掘。一个重要的思路就是要把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的探讨放到国内外史学理论和方法研究的过程中进行考察和审视。总之,我们通过对党史研究的跨学科理论及其运用的梳理,目的是要构建党史学科的方法论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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