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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外衣里躁动与抗争的灵魂
——谈陈麟凌《一念.半生》的女性形象

2018-04-03

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 2018年12期

(阳江职业技术学院数学系 广东 阳江 529566)

从三千年前的《诗经》“国风”,到唐宋传奇、明清“三言二拍”,延至“五四”以来的女性文学,爱情都在其中成为永恒的母题。从无奈的呻吟、无助的呼喊到孤独的抗争、自觉的跨越;在爱与欲、情与理的冲撞中,情爱话题充盈着现实世界,滋养着人类的成长。尼采认为:“有哲学气质的人都体会到他们常有的预感,即使是我们每日的生活之真实性也都是一种虚幻,而它则隐藏了另一种不同的‘实在’。……生命中所有神圣的喜剧也包括那些忧郁的部分”。阅读陈麟凌的《一念.半生》,我们就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以明快简洁的叙述语言,巧妙植入阳江风物的思维形式,叙写了多种类型的爱恋故事,尤其是其中的女性形象,让人印象深刻。

1.女性形象的特征

美国著名历史学家威尔.杜兰特在《文明的故事》中评价莎士比亚认为:他既非单纯哲人,也非现代意义上的心理学家,而是一位“心灵摄影者”。纵观陈麟凌笔下的一系列女性形象,作者以出色的心理描写,犹如一位心灵摄影者,捕捉了她们在情爱的海洋里,品尝甜蜜或苦涩、脸含欢笑或恨泪、心怀舒畅或惆怅的众多影像,展现了一群偏执外衣下躁动与抗争的灵魂。

1.1 感性偏执的躁动不安

人类是群体的动物,有强烈的归属意识。作品中的女性,为了追求心仪的爱情,冲动而坚韧,历经千辛万苦,饱受心灵煎熬。然而,爱情的过程和结果往往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难以按照个人预设的轨迹前行,过分沉迷,甚至可以说是盲目而固执的,难免会独吞苦果。

在《白衣》中,梅华因为“婉婉转转的笛声”而注意上了白衣男人云一川,“她有多么爱慕那一袭飘飘的白衣。除了他,世上再没有哪个男人,能把白衣裳穿得那么好了”。云一川辞职后,暗恋着他的梅华不顾一切,追随着到重庆、上海。为了生活,她在邮局帮人写信;刚到上海,差点被人拐骗;为了救出被抓走的云一川,她以命与杜月笙相赌……一切的付出,就是为了相聚;然而,面对即将的相聚,她却躁动不安了——

隔岸望着,她一直这样隔岸望着不是吗,这刻,她的心浮沉在悲喜的河流。

那些衣裳真白,雪一样白,白得如此无暇,白得这么耀眼,这天地

所有的声光色彩,都在那片完美的白色里沉寂。

永远都这么白。

多好。

……

而眼泪,还是纷纷落下了。

是的,家宴上的“盼晤”,是她所期待的结果吗?

与梅华的倔强和理智相比,《缠》中梅宝对尚建生的百般迁就与无望守候,则更令人吁嘘了。梅宝因为郊游而偶遇尚建生,出于感激和爱慕,不惜缺课,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连随后以为他生病而熬制的排骨炖汤,也被他随意地转送给了阿文等舍友们,他却“专心地打着游戏”。面对傲慢的尚建生,为了接近他,梅宝为他洗衣,克服恐惧到坟地为他挖野菜,还准备献出自己的身体……她也知道,“从来都是我蠢自愿地送上门去,贴上生活费伙食费还拼死拼活兼职,帮你交手机费培训费教材费帮你买MP3游戏装备显示器,多少钱都换不来你的一点真心。”但她仍无法抗拒,甚至被尚建生骗走了同学们交来的2万元实习费,无法按时上交,走投无路要跳楼自杀时,看到楼顶天台“这个荒废的小花园竟然长满了野荠菜”,一切又陡然发生了转变:

真的是野荠菜呢,刚长出来的,嫩嫩的、绿绿的,细细白白的花。

她找了那么久,却不知道它们在这里。

她欣喜地蹲下来,忍不住摘了一株,一株,又一株,甩甩根须的泥,

怪自己没有带着包包装。不过没关系,可以用草须打个捆,这捆用来凉拌,那捆可以做个蛋花汤,他喜欢的。

梅宝这种百折不挠的迁就、委曲求全的讨好的求爱方式,让人在嗟叹其冥顽不化之余,真有鲁迅先生面对阿Q“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这种顽固付出的单相思,在《隐身》中方芫的身上也有细致的描写,有鲜明的体现。

1.2 患得患失的落寞抗争

传统的女性,总是甘守弱者的地位,对于来之不易的爱情,往往倍加珍惜。但过度的呵护敏感,又易于产生极端的行为与结果。

《丑妻》中的左青就是典型的例子。作为医家的后人,“粉红色的胎记,夺去了她所有年轻清秀的风采”;只好守着母亲留下的一间药店,谨记“你生得丑,没人会真心喜欢你,就忍忍,一个人过吧”的母训,虽然“再丑再自知再克敛,她也是女人,年轻的女人”,也只好“平静若死水,一个人过日子”。但自从救治了食物中毒的郑义并与之结婚后,幸福潮退的她在郑强的挑拨下,生活转而为敏感失落笼罩,总是害怕失去来之不易的爱情。

而《未雨绸缪》中的全安,做事的准备工作比契诃夫《套中人》中的别里科夫还要细致。你看她平时背包的内容:

首先是一把伞,一件长袖衬衣,手机,钱包,纸巾,钥匙,镜子,梳子,化妆盒,笔和笔记本,防晒油,眼药水,创可贴,洗手液,洋参片,风油精,针线包,还有一本袖珍的英语书,一把小型的风扇,一小瓶水,一包口香糖和一包葱油饼,甚至有一支手电筒,一把瑞士军刀和一个打火机。

因此吴景华出差,她准备了炒米饼和众多常用药;日常生活,有备无患;未婚新房,布置了“儿童乐园”;旅游出行,要带两大箱行李,买了10份保险……这一切,只因为全安觉得“我只是没有安全感。我总在担心,我停不下来”。

当然,《旧恨》中湘湘也是如此。作品人物中这种患得患失的落寞抗争生活,是何等的烦累和沉重,而其中的主人公又怎能潇洒超脱?

1.3 漂泊游走的痴怨柔婉

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爱情的际遇,也会在变化中发生变化。但传统意识的影响,多数人遗憾的触觉,也只能在道德的篱笆内试探、徘徊。作品中,作者就很好地表现了这种深水微澜的心灵慰藉。

《不是相思,是红豆杉》中的小郑,就经历了情趣相投与世俗关系的纠葛。畏高的小郑因与男友李巍斗气,独自钻进缆车,与被女友要求挑战极限而登上缆车的何亦铭相逢;因为缆车故障,两个畏高的人互相鼓励,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美好的回忆,让小郑固执地故地重游;当她知道了原来以为的相思树是红豆杉树时,为了告诉他这个信息,她想尽办法打听何亦铭的消息,并为赴东北的相见作了大量的准备。两天的等候,短暂的重逢,却在何亦铭妻子焦躁的催促声中结束了——

承压浆配方:基浆50m3(密度1.80g/cm3)+1.5%中酸溶性桥塞堵漏剂+1.5%细酸溶性桥塞堵漏剂+1%雷特随钻堵漏剂+果壳类材料,总浓度10%。

他道别,一路跑走,回来好几次头。

她不要再看他的背影,插着口袋挺直背脊疾行,只知与他背向,不知前方何处。

忽地想起方才的对话:“不是相思,是什么呢?”

低下头,细细的绒毛似的雪星儿,正落在她鲜红的靴上。

这数千里的奔波,难道仅仅是为了更正说错的树名吗?这无望中的希望,希望中的无望,惆怅中有沉重的凄戚感。

2.女性形象的内涵

中国女性文学素有偏重感伤的文学传统。从《诗经》到乐府民歌中的《上邪》、《孔雀东南飞》,从“三言二拍”到《红楼梦》,从小说《祝福》到歌曲《同桌的你》,莫不如此。但不同时期社会现实的浸染,伤感情调的表层之下的深层,自有其深刻的时代生活内涵。

2.1 深情中的柔弱表现了女性独立自主的艰难

在作者的笔下,女性形象往往深情款款,内心忐忑不安,其柔弱的表现,源自于精神的脆弱,独立自主的艰难,有“浓烈的宿命主义美感”。《竟然》中的李竟,自从被安石认为“你是我的女人”之后,生活处处受到牵制,连穿衣、发型都受到了干涉;《白菜玫瑰》中的莹,虽然与阿峰真心相爱,但放不下、离不开亲人们都不愿照顾的阿嬷,面对阿峰的离去,“她叫一声阿嬷,大声地哭了出来”,那一声哭里,包含了多少人情冷暖的沧桑、不甘于委屈的无奈!

西方当代新精神分析学派代表、柏林精神分析学会创始人卡伦.霍妮在《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中提出的人类因精神挫折而产生的防御机制理论认为:人的自我异化以一种对“基本焦虑”的防御开始,即孤独、无助、恐惧与敌意感,人主要通过顺从迁就、外化攻击或者超然世俗三种防御机制进行应对。正是如此的重压,《轮回》中林红妮才会有游戏人生的无奈:“一个没了爱的女人,就是这么无聊,除了偶尔发神经吧,耍点儿这样的感情把戏,随便找个人,你情我愿地糊涂疯癫一场,还能干什么?”

2.2 对男性的依附隐含着对男性中心偏见的批判

社会在进步,男女平等的呼吁也已成为人们的共识,但在人们意识的深处,女性附庸地位的观念依然根深蒂固,性别歧视、男权中心的现象仍然不可忽视。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大多数都呈现出坚韧、冲动、固执的性格特征。这既与女性从一而终的传统意识有关,也是她们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更易受伤、更易挫折、伤痕更难平复的结果。因此,不管由于何种机遇,一旦有了心仪的对象,往往难以舍去。

2.3 令人悬想的独特结构反映了现实的不确定性

社会是复杂的,并非非黑即白般分明;在进与退、取与舍、得与失的追逐中,人们往往面临艰难的选择,而这正是人生丰富与魅力的源头。唐元鹏认为:人的“身体从来不只属于自己,它被时代风潮深刻影响,分解为生命的身体、文化的身体和经济的身体”。其实,人又何尝能够完全地把握自己的生活与命运?作者在作品中也表现了这种哲理性的思考,给人“永远颠覆你的预期,永远留有一丝希冀”的印象。

《晚钟》中的纪子,在梁信东与叶海林这两个男人中的选择,其实就是财源广进、繁忙紧张的创业生活与清静简单、与世无争的农庄生活的选择。面对叶海林递来的那杯“剩下多少就代表你有几分愿意”的温开水,她“剩下一半”。她觉得“人生不是非此即彼”。作品的最后,在开往叶海林乡间的中巴上,展现在纪子面前的是一幅惆怅而朦胧的画面:“淡淡的暮霭中,悠扬的晚钟响彻田野”。

《老样子》中的云,在初恋情人的纯情与眼前上司的物欲的挣扎中,表现了在物质社会人被异化后返璞归真的艰难,“老样子”的标题,似乎表明了作者的感情取向?

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孖姊》,苏航处在倔强而明争暗斗的孖生姊妹奚雪明和奚雪亮之间,“雪亮给他快乐,雪明给他力量”。心烦意乱的苏航出差半月回来,却发现雪明不辞而别,雪亮辞了实验室的工作,开了个小花店,“好像每个人都重新活过了,只有他如故”。即使结婚之后,“苏航还是搞不懂,他最爱的是谁”,他所面对的妻子,到底是奚明雪还是奚明亮?

可见,陈麟凌小说也与琼瑶小说一样,描写了多样形态的爱情形式(如师生恋、青春恋、报复恋、婚外恋、三角恋等),塑造了各种类型的女性形象。若说早年婚恋不顺的琼瑶的小说情节模式基本延续了“一见钟情——一波三折——大团圆”的传统模式,给人一种苦尽甘来的童话般享受的话,那陈麟凌小说中众多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残缺,则更显示了经济转型社会现实的纷繁复杂与冷峻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