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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朱元璋父子对中国茶文化的影响

2018-04-03蕾王

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 2018年12期
关键词:品饮朱元璋茶道

陈 蕾王 洁

(1.蚌埠学院 安徽 蚌埠 233000;2.南京师范大学 江苏 南京 210023)

1.中国茶文化的渊源

中国是茶叶的故乡,也是世界茶文化的发源地,茶的发现与利用,可追溯到四五千年前,不同民族、不同地区形成了各具一格的茶饮方式。赏茶、品茶,柴米油盐酱醋茶,禅茶一味……茶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精神修炼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丁以寿在《中国茶道》里指出:“茶文化在本质上就是饮茶文化,是茶作为饮料在被使用过程中形成的各种文化现象的集合体。中国茶文化中,茶道是核心,是灵魂,是茶文化精神价值的集中体现”[1]。综观茶史,贵族阶层及文人对茶事的关注与参与,对茶事负载的精神意蕴的追求,是推动茶文化形成与发展的重要动因。

茶叶从巴蜀进入中原,至魏晋南北朝,饮茶习俗已渗入社会各个阶层。玄学兴盛的魏晋,茶作为与酒抗衡的饮品,象征着风雅素朴的生活态度,受到左思、恒温、谢安等文人的推崇。饮茶与养生服食、礼仪观念等文化因素结合,初步形成了中国茶文化。[2]

唐代,国力强盛,文化昌明,茶文化也达到鼎盛。陆羽《茶经》总结梳理了前代茶叶加工与饮用方法,提出了俭德精行的茶道精神,奠定了传统茶学的理论框架。《茶经》影响了世界范围内的茶文化,尤其直接影响了日本茶文化的建构,主要介绍了唐代的煎茶法和煮茶法。煎茶是在水煮沸时加入碾好的茶末,再经煮沸,饮用茶汤。卢仝著名的茶诗《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生动表达了自煎自饮的乐趣。

宋代文人继承了唐煎茶之道,点茶道也日渐盛行。茶道成为文人自我修为与生活趣味的展现,发展成“斗茶”的技艺比拼。茶人将茶饼敲碎,捻成细末。茶盏烫过,放入茶末,再注入沸水调成茶膏,用茶筅击打,搅动茶汤的同时转动茶盏,继而通过观察和品饮色、香、味品鉴高下。北宋皇宫里设有琴棋书画茶丹经香等八阁,茶痴皇帝赵佶在《大观茶论》里阐述了茶的精神意蕴与人文特征:“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怯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3]赵佶于朝堂之上亲自为大臣们点茶、分茶,大力助推了宋代社会的饮茶之风。

中国茶叶品饮方式上关键的变革,发生在明代。明太祖朱元璋诏令废除团茶,进攻芽茶。这项举措带来了茶叶生产技术与饮用方法的重大转变。蒸青没落,炒青独占鳌头。生产工艺简化,成本降低,提高了产量,扩大了消费群体,促进了饮茶习俗的普及。

明前期延续宋元的点茶,且经朱权的发扬一度中兴,但最终还是被泡茶道取代。田艺衡《煮泉小品》中“生晒茶瀹与瓯中,则旗枪舒畅,清脆鲜明,方为可爱”是关于“撮泡法”的最早记录[4]。由此,中国茶由原始粥茶法、饼茶煮茶法、研膏团茶点茶法,正式演变为散茶冲泡法。[5]

2.“废团兴散”:朱元璋对茶饮方式的制度变革

2.1 废团兴散的由来

宋代,品茶之风奢靡,各地进贡团茶可谓争奇斗艳。宋仁宗时期,用圆形茶模压制“龙团”“凤团”,并在茶饼中加入香料,以彩色饰物装饰显示高贵。时至明初,历经战乱,明太祖朱元璋认为团茶工艺太过讲究,劳民伤财,“斗茶”玩乐更是对社会无益。公元1391年,明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下诏废除团茶,进攻芽茶,将芽茶分为四等:探春、先春、次春、紫笋。[6]

沈德符撰《野获编补遗》载:“上以重劳民力,罢造龙团,惟采芽茶以进。……按茶加香物,捣为细饼,已失真味……今人惟取初萌之精者,汲泉置鼎,一瀹便啜,遂开千古品饮之宗。”[7]

2.2 废团兴散给茶饮方式带来的变化

散茶的兴起扫荡了盛极一时的“斗茶”之风,开创了素朴闲逸的饮茶风尚。文震亨认为 “简便异常,天趣悉备,可谓尽茶之真味矣”。[8]事实上,唐宋时期民间就有饮用散茶的风气。南宋及元,民间散茶饮用更普遍,只是这种品饮方式为达官贵人所不屑。宋代“龙凤团饼”的制茶工艺,贵族阶层“斗茶”的风气,将开门七件事的“茶”推向极致,甚至有些畸形的程度。元朝的贡茶制度沿袭宋制,贵族阶层的讲究与雅致远不如宋,贡茶的团茶数量锐减。加上等级观念严重,文人不受重视,饮茶与发展茶文化的主体受创,几乎没有茶书问世。

朱元璋的新政一方面顺应了南宋及元代以来,饼茶制作工艺及饮用方法渐行没落,散茶加工饮用方式兴起的潮流,从制度层面规范了散茶工艺,散茶品饮方法。另一方面,通过其帝王的强权与影响力,将散茶推广于宫廷,表明了惩治奢靡,倡导节约的决心,对权贵及百姓日常饮茶之风产生了巨大影响。随着新政的施行,蒸青工艺没落,炒青绿茶大行其道。叶茶加工技术的进步,也催生了红茶、乌龙等其他茶类的兴起。低成本,简单化的制茶方法,促进了全民茶叶消费。

2.3 废团兴散对茶俗、茶器的影响

清简的饮茶文化,还与民俗、礼仪结合起来,茶俗、茶礼深入民间,如女方接受男方下聘的“下茶”之俗。汤显祖《牡丹亭》写道:“我女已亡故三年,不说到纳采下茶,便是指腹裁襟,一些没有。”[9]作为茶文化重要组成部分,茶与人的重要媒介的茶器也发生了变化。斗茶消亡,宋人钟爱的黑釉瓷兔毫盏不再适用,取而代之的是胎薄素净的白瓷、古朴沉稳的紫砂。尤其明中叶后心学炽盛,三教合一,紫砂迎合了文人对素朴、内敛、平淡、温厚的精神追求,成为明代茶文化的重要表征。万历到明末,制壶名人辈出,如公认的一代宗匠——时大彬。总的说来,废团兴散带来的远不仅仅是茶叶制作工艺的变化与进步,而是整个明代社会,从上至下对茶叶品饮的自然之美、之天趣、之雅趣的深刻认同,对明代及后世茶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

3.《茶谱》:朱权对散茶文化的理论建构

3.1 朱权茶道追求的道教文化根源

朱权,朱元璋第十七子,天资聪颖,深得朱元璋宠爱,而一生历经父亲朱元璋、弟弟朱允炆、兄长朱棣、侄儿朱高炽四位皇帝,政治生涯坎坷,幼时接触道家,学问根基深厚,为朱权在坎坷政治生涯的精神跳跃提供了资本,促成了其寄情山水,托志琴、曲、茶道的选择。对兄弟之情、忠孝之义的失望,彻底令朱权对道教由兴趣转为信仰,自号臞仙、涵虚子、丹丘先生。道教成为朱权的精神支柱与避世良方。

《茶谱》著于朱权老年,是其茶道思想的重要集成,中国茶文化史的重要一笔。茶,契合了朱权对超拔兀立,傲物遗世的精神境界的追求。对品茶环境、茶客、茶器,朱权都有独到的要求与见解。朱权认为茶可以“助诗兴”“伏睡魔”“倍清谈”,“啜茶大忌白丁”,茶客需是“云海餐霞服日之士”,“鸾俦鹤侣,骚人羽客”,“皆能志绝尘境,栖神物外,不伍于世流,不污于时俗”。不仅要懂茶,还要精通琴棋书画,茶会时“出琴棋,陈笔砚”,“或庚歌、或鼓琴、或弈棋”。[10]清高狂狷之气与魏晋文人如出一辙。主客“或会于泉石之间,工处于松林之下,或对皓月清风,或坐明窗静牖”,方能达到“探虚玄而参造化,清心神而出尘表”的品饮目的。

朱权对于茶具的制作与选择,也继承了魏晋时期对茶具俭素的追求,一改宋以来的奢靡。《茶谱》所列茶具的材质、形制皆简单素朴,自成一格。如,制作茶磨、茶碾,用青蒙石。茶架用斑竹、紫竹。茶匙弃黄金、银铜,用椰壳自造。茶筅用广、赣两地的竹子制。茶杯提倡饶瓷,注重茶汤的清白可爱。茶瓶亦弃金银,取瓷石。

朱权对茶叶、茶器,至真至清至俭的追求,对茶人文化水平的看重,对饮茶环境清雅脱俗的要求,都体现了其受道家文化影响下,以绝世出尘、修性悟道为目标的茶道理念。《茶谱》实际上完成了中国茶道从“求真”到“悟道”的转变。

3.2 朱权对于散茶品饮的理论建设

如果说朱元璋从制度层面对茶叶的形制与工艺做了规范,朱权则完成了废团兴散在茶道理论上的梳理与实践。朱权推崇叶茶、即散茶,以其“真”为贵。批评宋代团茶破坏了茶的天然真性与自然之味,“杂以诸香,饰以金彩,不无夺其真味”。认为“天地生物,各遂其性,莫若叶茶,烹而啜之,以遂其自然之性也。”唯有顺应茶叶本性,才能得自然真味。

散茶入碾,是朱权的革故立新。“碾茶为末,置于磨令细,以罗罗之。侯汤将如蟹眼,量客众寡,投数匕于巨瓯。侯茶出相宜,以茶筅击拂,令末不浮,乃成云头雨脚。分于啜瓯,置于竹架。”散茶碾碎后,用茶罗筛选、冲泡,然后候茶出,用大茶瓯点好,再用小茶瓯分奉给茶客。

虽然此法后来被更简便易行的直接用沸水泡叶茶的方法取代,但叶茶在茶道史的地位却因此得以确立。《茶谱》对于叶茶冲泡保持茶之真味的好处的阐释,对散茶品饮的具体方法的介绍,对茶人饮用散茶在精神品格上清雅超拔的肯定,都从茶道理论的角度为朱元璋提倡散茶的政治举措做了有力论证。

4.结语

废团兴散的政策与《茶谱》的著书,对散茶的兴起及茶叶品饮方式的转变产生了深远影响,令朱元璋与朱权父子在中国茶道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也给了我们一个研究与审视帝王之家、贵胄阶层对中国茶文化影响的新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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