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摔跤吧,爸爸》的女性意识发展研究
2018-04-03曾杨
曾 杨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一、概述
《摔跤吧!爸爸》是来自于印度摔跤冠军马哈维亚·辛格·珀尕与他女儿的真实事迹改编。故事发生在哈里亚纳邦一个叫巴拉里的小村庄,曾是印度全国摔跤冠军的马哈维亚,因现实生活所迫不得不放弃为国争光赢得世界冠军的梦想。所以他期盼有个男孩子能帮他实现这个愿望,去赢得世界级比赛金牌,但事与愿违,妻子一口气给他生了四个女儿。在准备放弃梦想之际转机出现了,女儿在打架中战胜了男孩事件就像一道曙光,照进了父亲那封锁承载梦想的箱子中,“我居然忘了金牌谁都可以拿,不管是男是女”。看到梦想希望的他力排众议,同妻子定了一年之期开始带领女儿走上摔跤道路,最后两个女儿不负父望,创下了印度史上的辉煌,成为了印度女性的旗帜标杆。
二、女性主义分析
印度的男权意识根深蒂固,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儿子的马哈维对女儿的期冀,蒙上了一层天然的神圣色彩。影片中的几个主要角色的设置颇为耐人寻味,他们迥异的命运呈现出男尊女卑的印度社会中女性的不同人生轨迹。
(一)马哈维亚妻子的女性主义分析
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曾提到,女人“是相对于男人来定义和区分的,而不是男人相对于她来定义和区分;她是偶然附带的,是同主要者相对立的无关紧要者。他是主体,他是绝对,而她则只是他者。”[1]310印度是个女性是男性附庸的国度;“丈夫就是妻子的天神,服侍丈夫是妇女最崇高的天职,没有丈夫的妇女等于没有生命的躯壳和无水的江河。”[2]277
在一个男性为中心的环境里,女人往往倾向于贬低自身,并将自己本身的定位就低于男子,他们顺从男性并认为这是一种本应该的观念,且将其视作正确的追求。并且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种世代沿袭的观念灌输到每一个人的大脑中,已经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这种集体无意识深深地影响着他们对女性的认定。“女人只能依照虚构的理由变成她们现在的样子”[3],“于是她从小就受到灌输,要完成女性的使命。”[1]310所以马哈维亚的妻子在对待女儿摔跤的事情上,她也正如村里所有人的观点一样,是一个印度传统观念的代表者,认为男子身体代表力量与控制权,女性身体却只是附属与虚弱。所以她说:“摔跤是男孩的运动,我从来没见过女孩子摔跤”、而且很在意“村里人会怎么说呢……”。而且就仅对于生孩子的事情上,她也可以因为马哈维亚希望有个男孩子就听从全村人的“指点”,尝试各种所谓的绝妙秘方。在剧中的所有镜头中,她要么是在产房、要么就是在厨房或是做各种家务。即使是嫁给马哈维亚这么一个男权主义不强的丈夫,她也很少有决定事情的话语权。剧中母亲显然是大部分印度女性的典型代表,是完全扮演他者形象的存在。
(二)吉塔女性主义分析
吉塔是新时代女性的代表,是一个有灵魂的角色。她热爱自由,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意志,她与传统的母亲形象是不同的,有着思辨的的反叛精神。对于女性意识她在电影中有一个心理渐进的过程。
1.女性意识的抗争
在这部影片的开头,父亲让她褪去女性的裙子像个男孩一样穿上大短裤,并进行残酷的训练,在父亲强制剪掉吉塔头发之后她毅然决定反抗,夜间把父亲的闹钟时间延后、谎称完成训练、破坏训练场的灯泡、假装受伤和故意输给陪练的表哥。
2.女性意识的觉醒
在她以为反抗成功之际迎来了同桌女孩儿的婚礼,可一切欣喜都结束在父亲给表哥那一巴掌之下。她跟新娘抱怨自己有这么一个残忍的父亲,可是意料之外的却是新娘说:“我倒希望能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至少他是为你们着想,否则你们也会像我一样,从出生起就注定要与锅碗瓢盆为伍,整天有做不完的家务,到14岁的时候便要嫁出去,好减轻这个家的负担,最后被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面前,为他相夫教子度过余生,这就是我的人生。至少你们的父亲把你们当作他的孩子,为了你们与全世界对抗,为了你们忍受世人的嘲笑,为什么呢?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主宰自己的未来,他又有什么错呢?”这是剧中最关键的一个转折点。印度是一个有童婚制的国度,摩奴法中说:“一个30岁的男人应娶12岁的女孩为妻,24岁的男人应娶8岁的女孩为妻,且威胁说如果父母没有及时地把女儿嫁出去,就会丧失对她的所有权”。[4]182《梵天往世书》中也指明女孩满了4岁可以有婚约。基于这样一个背景环境让吉塔的自我意识开始醒悟过来,她仿佛看到了作为女性在这个男性主宰话语权的时代中自身所处的位置和存在的附庸状态。所以她开始重新看待“摔跤”给她带来的价值,由被迫接受变成自觉积极去训练。
吉塔第一次公开露面参加比赛,在男人的奚落、非议甚至鄙视中背水一战,表现不俗却最终失利,首战惜败使她的摔跤训练向更高层的能动性进发。“什么时候能再比一场”正式开启了吉塔的人生道路,而后无数比赛中胜利的掌声终于取代了世人的嘲讽和质疑声。
3.女性意识的自觉
而剧情到这里开始大逆转,进入帕蒂亚拉国家体育学院训练的吉塔脱离父亲严厉掌控,她内心深处的女性意识崛起。她开始跟其他年轻女孩一样,留长头发、去看电影、学跳舞、涂指甲油,甚至开始吃父亲不允许作为一个摔跤手所吃的油腻腌制食品,尽情去享受生活的多姿多彩。她适应了新生活所带来的一切,并在新技巧的学习中开始去质疑父亲传统的指导方法。但当她在战败之后意识到真正属于自己最正确的训练方式时,她毅然决然的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并主动剪去代表女性身份象征的头发,重燃斗志开始突击。最让人振奋的便是剧情来临,决赛父亲的不在场是主题的升华。吉塔所面临的,不仅是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化为乌有,而且这是一个曾败于其下的强劲对手。无论是肌体的技巧运动还是思维的迅速跳跃,体力与智力一并迸发。而最为可贵的,便是独自一人面对险境的那份不放弃与不认输的勇气。在父亲不在场的情况下,吉塔完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我独自搏斗,最终创造奇迹,成为印度历史上第一位在英联邦运动会上夺得金牌的女子摔跤运动员。她的胜利不仅创造了印度的辉煌时刻,也实现了自我意识的彻底觉醒,完成了独立女性成长的蜕变,成为一个能被称之为真正意义上强大的女性。
(三)马哈维亚·辛格·珀尕的女性主义分析
父亲马哈维亚·辛格·珀尕在整部剧中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父亲虽是男性形象,却是女儿崛起意识的关键。影片的开头,父亲为了完成自己为国争光的梦想,无论是祈求生个男孩还是不顾女儿的意愿要求她们练摔跤,都很容易给大众带来一种男权的色彩,但随着剧情的发展,不难看出,父亲只是一个有着伟大父爱、同情女性、支持女性改变不公平命运的形象。影片中有几个细节处就可看出,如马维亚把吉塔摔跤所得的钱用心的装裱起来;即使家庭条件没有资金去买补充营养的鸡肉和专业的摔跤垫,他也不用一分奖金。其次父亲对于剧中另一男性形象侄子和女儿们的态度也并没有因为他是男性就有所不同,甚至面对侄子的嘲笑时对他说:“她打败你了啊,你不是男孩吗?”侄子反而更多的是为了协助女儿而存在的,这与村里的其他男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妻子对他表达歉意的时候,他说“不要误会我,我也很爱吉塔和巴比塔”;在妻子质疑时,“你觉得我们女儿不如男孩”;再者电影中的母亲说摔跤影响婚嫁的时候,父亲乐呵呵地回答:“等她们变得强壮了,好男儿随她们挑。”事实上,印度女性地位十分低下,男尊女卑一直萦绕在每个女性身上。《爱达罗氏梵书》就提到:“女儿是悲伤的源泉”[5]。女性在时代中是没有发展空间的,属于她们的空间就是家中的厨房。如同那个14岁便嫁人的同桌一般,大部分女性受传统所致都是作为附属品存在的。她们只能拥有女儿、妻子、母亲的生活方式。而父亲的这个回应无疑表露出不一样的观点。
无论是父亲对女儿说的:“如果你明天赢,胜利将不仅属于你,也属于千千万万像她们一样的女孩,属于所有被认为不及男孩,只能和锅碗瓢盆打交道,在相夫教子中度过一生的女孩。明天的比赛是最重要的一场,因为你的对手不只是那个澳大利人,还有所有看不起女孩的人”,还是“你要记住,爸爸不可能永远保护你,你要学会自己救自己,要靠自己,加把劲你能行”。戏剧始终在矛盾和两难的维度中展开,推动了女儿们女性意识的觉醒。拉康认为,镜像阶段就是通过自我认同处在我之外部的镜中形象,把我自身构成一个具有整体性的肯定的形象的过程。[6]女儿在父亲的目光中得到了身份的认同,所以最后能独立面对艰难险境,完成绝地反击。
三、总结
整部影片既严肃又温暖,笑点泪点兼具,特别是导演对节奏的把握成熟,让观众沉浸于欢乐、同情、悲伤等相互交织的情感体验当中,最终产生心理认同。最为关键的是,影片没有刻意去对有关性别属性进行描绘,既没有暴露特写更没有故意遮掩,而只是大大方方的去呈现一个来自摔跤手所具有的健康体魄。无论是吉塔还是巴比塔都是如此。其中的革新性价值在于:此处呈现出之前印度影视里难看到的个人自我价值和能动性;这样一种流畅的性别叙事与印度当下现实中令人深思的性别文化有机的联合在一起。印度是一个女性地位较为低下的国家,吉塔因为“女”字而必须承受来自社会的、文化的、性别的种种挤压,特别是来自于女性自身先在性的性别认同危机所生成的内在纠结。《萨哈拉报》称:“从子宫到坟墓,妇女终生备受歧视。”所以在影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父亲训练女儿的过程中是很不易的,不仅要接受村里所有人异样和嘲笑的眼光,还要面对生活的拮据以及体育局官员的不作为。
对此,《摔跤吧!爸爸》透过人物心理成长历程路线的发展来将现实同人性、摔跤同女性相缠绕来审视整个大环境;并将浓厚的父爱和对印度对女性待遇的尖锐批评相互衬托。用故事直指社会中的矛盾,进行深刻的突显和无情的批判,通过励志女性的塑造给予了治愈女性伤痕的希望。使得当代印度女性领会到自己在社会价值上有更高的实现可能。这个问题看似具有地域性,但走出印度,这部电影同样很有意义,“女性主义发展至今,虽然没有一个完整严密的思想体系,但是其思想核心一直是承认男女差异,强调男女平等”。[7]在世界的其它地方,女性是否真的得到和男性相同程度的尊重、对待和保护?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一直在进行,也引人深思。
参考文献:
[1](法)西蒙·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2]朱明忠,尚会鹏.印度教:宗教与社会[M].北京:世界知识书局,2003.
[3]卡罗尔·吉利根.不同的声音——心理学理论与妇女发展[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3.
[4]摩奴法论[M].蒋忠新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5]李珉.浅论印度教对印度妇女的影响[J].南亚研究季刊,2004(01):61-67+126.
[6](英)伊丽莎白·赖特.拉康与后女性主义[M].王文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7]柏棣.平等与差异:西方后现代主义女性主义理论[A]//鲍晓兰.西方女性主义研究评介[C].北京:三联书店,1995.
[8]刘慧英.走出男权传统的藩篱[M].北京:三联书店,1996.
[9]彼得·邝.新唐人街[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
[10]倪志娟.女性主义研究的历史回顾和当代发展[J].江西社会科学,2005(06):135-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