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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境旅游:从凝视之欲到对话之美

2018-04-03

关键词:主客东道主符号化

毕 剑

(河南理工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能源经济研究中心,河南 焦作 454000)

出境旅游作为开阔眼界、了解异域、获取新知的重要手段越来越受到广大旅游者的重视,特别是随着我国国民经济实力的快速提升,出境旅游规模和速度迅猛发展,截至2016年底我国公民出境旅游目的地国家和地区已超过150个。由于出境旅游在世界范围内高密度、高频次、高消费的持续呈现,目前我国已成为全球第一大出境旅游市场,受到境外旅游目的地国家和地区的高度关注。不可否认,因部分出境旅游者的不文明行为,使得对中国本就缺乏有效了解的旅游目的地国家和地区进一步强化了其原有的中国(人)符号化形象。中央文明办会同国家旅游局于2006年就发布了《中国公民出境旅游文明行为指南》,2013年国家旅游局网站再次发布《中国公民出境(国)旅游文明行为指南》,对出境旅游进行原则性要求和规范性引导。

一、旅游凝视的理论基础

旅游凝视作为研究旅游过程中主客关系的重要理论,由英国社会学家Urry(厄里)延伸法国学者Foucault(福柯)的“医学凝视”而来,旅游凝视理论一提出就得到众多学者的关注,并迅速扩展至旅游社会学、旅游人类学、旅游文化学等研究领域,成为旅游研究的一个重要理论工具[1]。Urry首先提出“游客凝视”话题[2],随后“东道主凝视”[3]、“地方凝视”[4]223-224、“反向凝视”[5]、“双向凝视”[4]225、“专家凝视”[6]107、“游客间凝视”[6]107和“隐性凝视”[6]107等不断出现,从而形成相对规范的“旅游凝视系统”。Urry将Foucault的“医学凝视”从医学研究领域引入旅游研究体系,既是对旅游研究的丰富与发展,也是对凝视理论的创造性嫁接,但最初Urry并没有直接把旅游凝视定性为基于游客权力的“视觉体制”[7],相反他更愿意将其视为一种“社会建构”[8]119,即旅游凝视是包涵强烈社会性色彩的一种体悟,体悟者与被体悟者都是具有特殊时代身份的价值个体,其必须“活在当下”,而非借助于旅游的翅膀提前跨越“世纪思维”。旅游凝视理论引入后,由于翻译及理解上的差异,旅游凝视日渐从“社会角色”被狭隘地限定于影像、图片等相对碎片化的权力“视觉文本”。这种旅游凝视的学术困境正在被打破,李拉扬认为旅游凝视应从对视觉文本的权力化凝视转为对“注意”的文本内涵重构和价值重构,因为注意既突出了旅游者的“主观能力性”又强化了“旅游凝视的选择与整合功能”[8]122-123;但旅游凝视容易因过于迎合旅游者而“重新建构出一种夹杂主流社会对他者想象的他者速写”[9]14,最终导致旅游业发展成为一种“甜蜜的悲哀”[9]14。当然也应该看到旅游凝视的价值所在,它是旅游体验的起点[10],同时也是分析本土认同[11]、族群认同[12]、第三空间[13]的重要工具。尽管旅游凝视被更多的中国学者关注并进行深刻反思和效果运用,但基于权力“视觉文本”所构建的旅游凝视理论却影响深远,依然成为后来者需要不断去克服的隐性学术障碍。

不可否认,“凝视”的基础含义里必然包含“看”,但“看”并不是凝视的全部,凝视带有权力运作、欲望纠结及身份意识,借助于“看”的行为过程产生复杂和多元的社会性、政治性关系[14]。当旅游与“凝视”结合后,基于旅游含义本身的丰富性,旅游凝视很快超越了“凝视”原有的技术性范围,而成为旅游者与旅游地之间相互交流的一种充满技术含量的“内涵丰富全面的表演及体验等隐喻”[8]121。

旅游凝视是一个涉及多利益主体的动态、互动的过程[6]109,同时也是旅游相关各方正常、本能性的欲望反映,即旅游过程既包含“欣赏”也包含“思考”,更包含由权力所包装的美伦美奂或充满期待的“空间”。旅游本身就是观察、体悟对方,凝视主体时刻处于变动之中,且这种变动受制于旅游过程的权力占有。既然旅游凝视体现着社会性色彩,作为社会人的旅游者在旅游过程中必然不能完全脱离其原有社会背景所形成的社会惯习,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由于具有资本、权力的暂时性优势所带来的优越感会进一步强化其社会惯习。同时,伴随出境旅游者对东道主的凝视,东道主凝视也适时出现,旅游地东道主原有的社会惯习同样具有相对稳定性,在旅游名义下出境旅游主客双方的社会惯习面对面相遇,必然会引起惯习冲突。与“权力之眼”“男性的目光”[8]121效果相似,由于旅游活动中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空间资本的交替作用,无论是旅游者凝视还是东道主凝视,都包含由资本所带来的权力支配关系。出境旅游者因资本而带来的主位权力得到彰显,表现出明显的霸权凝视,东道主凝视尽管处于权力次位,但对于资源、信息的占有却又使其出人意料地表现出另外一种霸权凝视,只是这种霸权凝视更具有隐蔽性。

出境旅游更强调政治边界的进出,而政治边界又是文化阻隔、信息屏蔽、身份固化、惯习迥异的重要屏障,因此在建设“美丽中国”的宏阔背景下,基于旅游凝视理论的出境旅游研究就更有其必要性和及时性。出境旅游者作为跨越政治边界进入另一个异域世界的他者,以脱离原有相对熟悉的日常场域为代价却又不可避免与其他各方建构了新的充满竞争关系的旅游场域[15]112,在这个流动的旅游场域中,出境旅游者与其他各方互相凝视,并对自己前期所形成的对方符号化形象进行修正、更新、深化、固化,这个过程充满质疑、冲突和较量,最终在资本、权力、惯习相互作用下通过调适达成和解,实现不同文化间的和谐对话。

二、基于东道主凝视的符号化生产

我国长期优先发展入境旅游和国内旅游,出境旅游发展相对迟缓,由于信息闭塞、交流不畅及境外政治偏见而有意信息植入,使境内外民众长期处于不对等的形象培育潜层无法实现有效沟通。早期部分入境旅游者所形成的中国印象以图片、影像等形式完成了西方对于中国形象的想象性建构,这种建构最终以符号化形式固化于西方人的思维,并形成了带有西方“霸权”本质的“东方主义色彩”,从而使“贫穷落后”成为中国(人)的符号化形象。以西方为中心的霸权思维审视着西方以外的所有文化、事物,并以非理性的方式延续着霸权凝视,即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他者,随着其国际话语权的持续影响,这种霸权凝视甚至延伸至西方非核心区域,即对于中国(人)的符号化形象已从西方世界扩散至更广大的范围。

尽管近些年我国经济取得突破性发展,部分国人已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出境旅游,但从改革开放初期的“暴发户”式出境旅游到如今相对平民化的出境旅游,都有一个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即出境旅游者对于资本的占有远超过客源地经济平均水平。相对而言,一旦某个人对于资本的占有达到一定程度,其内心世界必然不再拘泥于原有对于资本消费的谨小慎微,随之而来的就是生活消费、旅游消费上的“大手大脚”。同时,因对于资本占有所带来的优越感,也容易把自己放置在一个“荣耀世界”的虚幻之中,从而在行动上放任自己对于规则、规范、习俗及礼仪的背离,加之在国内因资本消费所获得的对于其行为背离的配合、忍耐及漠视,都使其进一步放松对自身行为的约束。

实践是场域、资本、惯习相互作用的产物[15]112,当场域发生变化但出境旅游所占有的资本、惯习没有相应发生改变时,容易使其沉浸于原有的场域空间和场域规则,不能有效进行行为转换。在某种程度上,基于“媳妇熬成婆”式的解脱性心理,部分旅游者在日常场域所形成的惯习难以在出境旅游过程得到收敛,甚至因新的旅游场域的自由身份、服务权力中的游客身份而更加放纵,从而出现饱受诟病的出境旅游者的不文明行为,如随地吐痰、随地便溺、大声喧哗、趾高气扬等,这些个别出境旅游者的行为被放大至“中国(人)”层面,使东道主对我国出境旅游者的“有钱无脑”“暴发户”等评价符号化建构为中国(人)形象。从早期的“贫穷落后”到目前的“暴发户”符号化形象,都是双方在信息不对称基础上因缺乏有效沟通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是东道主(或他者)通过东道主凝视形成的具有非对等信息交叉的符号化生产。

三、出境旅游:旅游场域中的互相凝视

(一)惯习差异下的符号冲突

由于成长环境、文化背景、学识学养等方面的差异,不同民族、不同地域或不同文化背景的旅游者会有不同的表现,这种表现是在惯习作用下所实施的自然行为,很多情况没有对错之分。但基于“出国问禁”的基本需要,出境旅游者在出境之前需要详细了解入境地的风俗民情、文化禁忌,便于主客双方的有效沟通。由差异性而带来的互补性是旅游活动得以产生的基石,有差异才会有吸引。惯习作为一种自生性存在,本身就是差异性的基础。但由于出境旅游者在旅游场域中因经济资本、权力结构处于相对优势地位,而处于弱势地位的东道主在被动接受中容易把旅游者的“非正常”惯习行为上升为具有符号化意义的“不文明”“没素质”“没教养”等负面形象,同时在权力资本角逐中又无法放弃对出境旅游者的迎合,从而长期处于“愤怒—无奈—反抗”的心理斗争之中。

出境旅游者作为跨越国境的短期异域旅游者,尽管有“出国问禁”等行前提醒,甚至也做到了自我约束,但基于惯习力量的惯性,特别是在旅游这一流动场域中出境旅游者脱离原有的生活、工作空间,在思想相对放松且有资本作为坚强后盾的隐性思维中,也会使本应在国内就受到约束和指责的所谓“惯习”冠冕堂皇地在“我是旅游者”、“你是为我服务的”等心理操控下进一步明显化。无论是单向凝视还是双向凝视,凝视本身就具有审视意义上的距离感,即“我是审视者”“你是被审视者”,或者相反。主客双方在凝视与“表演”的交互中把这种距离感进一步演变为避让、疏远、消极的态度或行为,甚至是怀疑和敌对[16]73,而一旦某个旅游事件就可能激发主客双方在旅游凝视中的权力失控和信任“失态”,要么东道主不再欢迎旅游者,要么旅游者选择放弃该旅游地。

出境旅游者处于主动地位的惯习与东道主处于被动地位的惯习因先天性差异导致对接上的沟壑化,而这种沟壑化又使得处于被动、弱势地位的东道主难以抗拒因资本介入所形成的矛盾情绪被持续放大,从而使出境旅游者的任何不文明行为都可能被叠加到对中国(人)的符号化上,甚至有时因具有相似面孔的其他国家或地区旅游者的惯习行为而有意无意被强加到中国旅游者身上,如2016年30多名日本游客在泰国华欣海滩裸体跳舞被误认为是中国游客并受到强烈指责。出境旅游者的自我定位模糊及基于惯习驱使下的行为失范,使其在新的旅游场域中不可避免被符号化,甚至是符号放大化。同时,原有相对热情好客的东道主也不再表现出积极和友好,尽管有些东道主因资本介入而无奈接受,但更多东道主则以抗争作为回应,如泰国白庙因出境旅游者不文明的如厕行为而划出专为中国游客使用的厕所就较为典型。

(二)流动旅游场域中的符号放大

旅游场域因出境旅游者的出行才得以在短时间内形成。相对于东道主而言,持续变动的出境旅游者或持续转换的出境旅游地都预示着旅游场域的流动性,短暂性、流动性是旅游场域的主要特征。在这个流动的旅游场域中,东道主不断地凝视着旅游者的行为,并把旅游者(特别是同一国家或地区的旅游者)所表现出来的各种旅游行为、类旅游行为分门别类进行归纳、汇总,最终形成对该旅游人群的符号化。

正是由于旅游场域的流动性,对于旅游者而言,其所面对的东道主或旅游地都是变化的,但对于东道主而言,其每天要面对无数形形色色的旅游者,而这些旅游者的惯习不断叠加并以发酵式扩散至其神经系统,一旦再遇到类似行为或同一国家(地区)的旅游者,其早已受到意识指引的惯性思维便无可救药的发出相关指令:这些家伙是不文明的、他们是暴发户。“不文明”“暴发户”等是东道主对于出境旅游者的权力不对等情况下发出的无声抗争,并以符号化形式体现在其旅游接待中。

当某国或某地区成为我国出境旅游者的重要选择后,大量具有资本操控、权力操控能力的旅游者不断涌现,并在旅游过程中把自己在国内的惯习行为呈现在旅游地,而早已被符号化构建为“不文明”“暴发户”式的中国旅游者形象被进一步无情放大,使东道主在自身实力难以对抗资本诱惑的情况下变换角度,从对中国出境旅游者甚至是中国(人)的符号构建中占据主动,并迎合部分不友好国家的政治性叙事和国际性话语,使中国出境旅游者或中国(人)都被刻上“不文明”“暴发户”形象而成为“有钱无脑”式国际旅游代名词,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东道主的霸权凝视。

四、出境旅游:基于互相调适的对话之美

基于短期出境旅游所形成的旅游场域,主客双方互相凝视是一种自然不可避免的权力审视和资本竞争的基本表现,是主客双方最核心的关系建构表征。由于互相凝视包含权力及资本的不对称,对处于文化阻隔两端的出境旅游主客双方,长期以自我权力为中心的互相凝视易于强化固有偏见,加深彼此误解[16]73。对话是基于凝视权力失衡所进行的一种理性调适,是主客双方在平等权力状态下的自由交流,反映的是尊重与欣赏、理解与沟通。

普遍认为苏联文艺理论家Bakhtin(巴赫金)是较早提出对话概念的重要代表,他认为语言是对话的基础[16]73,对话是语言的本质,是人类最基本的相互关系[17]118,即把对话明确指向语言,语言是对话的前提。德国哲学家Habermas(哈贝马斯)同样认为语言在交往和对话中的主导性作用,“使交往理性成为可能的,是把诸多互动连成一体、为生活形式赋予结构的语言媒介”[18]。德国哲学家Buber(布伯)把对话分为三种,即真正的对话、我—你对话、装扮成对话的独白[19],并把“我—你”关系描绘成是一种和谐的相遇[17]117。英国思想家Bohm(伯姆)认为,对话即是意义在人们之间的穿越和流动[17]117,通过意义的持续流动,使所有参与者能形成理解与共识[20],最终实现意义共享和信息互通。德国哲学家Gadamer(加达默尔)则进一步把对话上升至辩证思维的高度,认为对话是相互了解并取得一致意见的过程[21],即对话强调对话双方的在场性,只有在场对话才能形成交流与互动。可以看出,对话理论的发展经历了从强调语言本身向强调理解内涵的转变,从强调技术性交流向强调文化性融通的升华。语言是对话的基础,但仅仅有语言并不能使对话得到完整展现,语言只是工具,而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才是对话的真正意义所在。

在大众旅游快速发展的时代,主客双方都难以有足够的耐心坐下来进行深度交流,很可能旅游者所看到的并不是旅游地的真实所在,甚至是东道主有意建构的真实;带着强烈凝视霸权的出境旅游主客双方难以进行有效沟通,更多情况则是浅尝辄止的非对等交流,其弊端显而易见。基于平等身份、心态及文化的主客对话能有效稀释因资本、权力介入所带来的困扰双方多年的凝视效应,从而在主客双方之间建立起对等的赋有美好期待的“我—你”或“你—我”身份关系。

(一)旅游背景下的文化对话

出境旅游由于是跨越国境,主客双方首先存在语言交流上的障碍,尽管对话不仅仅只有语言,但语言交流是基础,语言不通是对话不畅的重要表现。其次,跨越国境的两国(地区)间文化差异进一步限制了主客双方的对话通道,双方都是通过第三方(包括人及其他书籍、影视、图片等资料)的描述来获取对方信息,信息的多次转录难免会弱化其原有内容,从而导致信息失真和信息失误。尽管语言在对话中起主导作用,但语言差异同样可以归类为文化差异的大范畴,甚至是文化差异直接导致了语言不通,最终表现出对话不畅。另外,出境旅游主客双方在旅游场域中的短暂相遇也限制了双方的有效沟通,特别是在旅游凝视的权力思维推动下更呈现出无法自拔的对话困境。

但也应该看到,出境旅游主客双方的对话关系一直存在,只是长期处于内隐状态[16]74,或者说主客双方的对话关系易于被主客关系所掩盖,使主客对话研究被诸多学者忽略。很显然,尽管语言交流是对话的前提,但出境旅游主客双方对话关系的建立并不能以语言对话为主,更不能让出境旅游者先接受语言培训再出发;相反,出境旅游主客对话的核心应该是文化交流和文化对话。

文化对话要求主客双方在思想、意识、情感、权力特别是文化上能互相理解和尊重。任何一种文化都是历史发展的结果,没有对错之分、没有高低之别,但文化与文化间的差异性必然导致交流上的自我判断。不可否认,每种文化都存在一些看似不好的所谓陋习,但文化对话是互相理解、互取所长,而不是互揭所短,更不是以自己的文化标准来衡量他者文化的先后好坏,正是有了东西方文化的对话与交流,才有了“女士优先”的全球流行。出境旅游的大范围出现,是因为出境旅游者对他国或异域有强烈的好奇和好感,对其文化有积极的了解欲望,尽管这种了解在某种程度上是以旅游凝视予以体现的。作为东道主,则同样需要对入境旅游者保持真诚服务之心、至上宽容之念,而非仅仅因为少数入境旅游者的不适行为而放任自己评判标准的泛化或绝对化。对话强调相互性和对等性,出境旅游主客双方在旅游背景下的文化对话可进一步拉近彼此距离,消除双方业已存在的误解,并能通过双方的和谐对话,建立起稳定的、饱含正能量的旅游关系,甚至是民间外交关系。

(二)文化调适下的互相对话

当主客双方能够以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对等身份进行“深情凝视”时,才能从霸权凝视转为互相对话。互相对话并非只是语言的沟通,更强调全身心的活动,“要投入全部的思想、情感与行动”[16]75。出境旅游者和东道主需要抛开原有凝视与被凝视、霸权与被霸权的非对等权力关系,从原有的俯视对方转变为平视对方。出境旅游者应把东道主看成为自己提供旅游服务并能顺利完成旅游活动的热情主人,而非被施舍者,更不能因为其是服务一方就认为其低人一等;东道主也需要把旅游者的到来看成是自身经济发展的重要机会,为旅游者提供旅游服务是其改善目前经济境况的有效手段。出境旅游者作为外来者,需要在充分尊重东道主文化的基础上感谢东道主的旅游服务,东道主也需要理解不同文化背景的旅游者的不同表现是文化多样性的必然展现,其行为在更多情况下并不具有迥异的对错之分。

互相对话是在文化调适、心理调适下以负责任态度进行的旅游者身份展现,而非仅仅是霸权凝视下的“我—它”对应,应该是走向更加和谐的“我—你”或“你—我”关系框架。“我—它”关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主客体间非对等关系[16]74,这种关系易于导致对立、隔阂及冲突,而基于文化调适、心理调适所建立起来的“我—你”或“你—我”对话关系更加注重相互尊重、近距离接触、文化理解。尽管通过对话并不能完全接受对方的观点或文化,但至少让双方实现了积极沟通,即“我”可以不接受,但“我”愿意尊重对方的文化存在;或“你”的文化与“我”的不同,但“你”“我”的文化都能丰富世界文化大家庭,都是“你”“我”得以存在的基础。

随着国人文明程度的提升,越来越多的出境旅游者意识到与东道主间平等对话关系建构的重要性,逐步开始以提高自我修养、维护国人形象等方式参与东道主的对话。经过公众媒体及自媒体的广泛传播已经成为出境旅游者形象改善的重要转折点。只是目前双方的对话还处于浅层,或者更多的是出境旅游者的单向转变,方式也以提升自我形象为主,还没能真正走进东道主的文化世界[22]。

当出境旅游者不再抱有以权力和资本内化而来的优越感,并通过积极提升自我知识、学养达到了一定的文化境界时,其由内而外所展现的文明就不再是“暴发户”式的形象,而是通过对东道主文化的理解、欣赏和尊重上升为“有文化”“有修养”的新形象。出境旅游者形象的改变也会转化为具有较高文明修养、知识境界的国人新形象,而当新的形象以符号化建构起来,既能使“美丽中国”得到真正的落实,也能使“美丽中国”因出境旅游者与东道主之间良好的对话而变得更加丰满。

图1 旅游凝视向旅游对话转换示意图

五、结语

随着全球旅游业的快速发展,原有的霸权凝视已不能建构起和谐的主客关系,也不符合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国与国、地区与地区、民族与民族、文化与文化间的平等交流与共同发展的大环境。尽管旅游凝视是旅游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种本能反应,但却不应该是仅有的内容,因为旅游凝视所内在的审视内涵容易因权力不对等导致旅游异化,一旦旅游异化被惯习所惊扰,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负面价值和消极影响。出境旅游作为以跨文化交流为主要特征的旅游活动,本应是促进地区交流与民族对话的较好方式,但具有冲突隐患的霸权凝视却极易扩大对立、加深误解,因此需要主客双方能够着眼大局,从维护双方共同利益出发,不断在新的旅游场域中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互相融合,从而建构起和谐融洽的主客关系。

游客凝视和东道主凝视存在于出境旅游的主客两端,是其正常的本能反应。出境旅游本身就是对异域的了解与观察,只是在出境旅游过程中,由于主客双方在权力、资本等方面存在不对等,易于在旅游场域这一流动的空间内交替上演惯习冲突,惯习冲突不明显时出境旅游主客双方还能在利益掩盖下勉强“和平共处”,一旦因部分出境旅游者的惯习严重影响到东道主的正常生活或与其惯习差异较大时,主客双方必然会以自己的惯习标准来衡量对方的对错,直至从隐性冲突上升为具有排斥、污蔑、暴力等倾向的非理性行为。但在主客双方因惯习差异形成矛盾的过程中,其对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空间资本的占有并不相同,资本和权力的介入会使东道主暂时性保持“沉默”,这种“沉默”是一种无奈更是折磨。在无奈与折磨中,无法得到有效释放的情绪同样会在旅游场域内游荡,并最终落脚在对出境旅游者的符号化建构上,一旦这种“沉默”突破临界值,将导致东道主对出境旅游者的集体性排斥。这种基于欲望本能的互相凝视过于夸大了“视”的作用,弱化了“凝”的价值,表现出明显的霸权凝视,必然带来主客双方互动上的窥探与审视、紧张与不安,这种流动的、暂时的旅游凝视无法在双方情感中产生愉悦,并最终从阻隔走向对立。

尽管存在文化发展上的先后、经济发展上的强弱及资本和权力关系上的不同,但基于对话理论的出境旅游双方抛开了不对等的窥探与审视,把双方放置于同一个接触平面、同一个理解原则,即世界上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是平等的,每一个旅游者或每一个东道主都是具有独立思考能力和文化人格的个体。由于成长环境及国情民情差异,个体发展不可能因其参与旅游活动与否而“瞬间”发生改变,尊重对方、理解对方才能获得相应的回馈。对话强调平等关系,强调“我—你”或“你—我”的关系框架,不管你来自何方,无论你现在何处,我们都是鲜活的有思想的生命个体。不可否认,再平等的对话关系也会有双方的互相“凝视”,但这种情景下的“凝视”已超越对“视”的狭隘运用,上升为通过“视”并进而去“听闻”“品尝”“体验”与“感受”,“视”只是“起锚点”,随后“视”的作用逐渐让位于“对话”与“欣赏”。这个过程也包含符号化构建,但这是一种因平等对话而衍生的快乐情感反馈和正能量文化互动[23],双方处于积极的理解状态。当双方都坚持对旅游互动的美好向往和对互赠美好生活机会的感恩礼赞,主客双方更愿意与对方实现情感融合和信息共享。显然,前有互相欣赏的符号化构建,在对话这一技术通道上流淌的汩汩情感必将升华为随后精神上的相遇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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