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横光利一代表作《苍蝇》的写作特色

何微

摘 要：横光利一（1898—1947）作为最具代表性的日本新感觉派作家，对传统文学的文体发起挑战，确立了新感觉派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被日本文学界公认为新感觉派的心脏和灵魂。其作品《苍蝇》作为新感觉派的典范之作获得了极大的好评，本文对《苍蝇》的内容作了简要介绍，并对其写作特色进行分析。

关键词：横光利一 《苍蝇》 新感觉派

1 内容简介

横光利一挑战近代自然主义文学以来的文学传统，以其富有个性的文体展开了艺术创作。他主张新文学应跟上时代的步伐，让文学蕴含时代的“感觉”，其行文大量运用具有新时代感官色彩的词汇和奇异新颖的表现手法，直观地再现出内心的感受和世界万物的灵动生命，以急速的节奏敏锐地捕捉了时代的脉搏。

短篇小说《苍蝇》是横光利一的成名作，发表于1923年5月的《文艺春秋》。该作品由十节构成，结构紧凑，视角新颖，寓意深刻。文中运用新感觉派的技巧，采用拟人、象征、隐喻等表现手法。同时，在创作上多运用蒙太奇的手法，使其作品如电影画面般给读者带来了感官上全方位的冲击和焕然一新的感觉。

文中，作者借一只栖于马背上的苍蝇之眼，冷静客观地描写着它所耳闻目睹的世间百态。这只刚从蜘蛛网上死里逃生的大眼苍蝇，爬上了马背。驼背的老车夫唯一的嗜好是吃谁都没碰触过的刚出笼的馒头。某日，他一边下着棋，一边等待着馒头出笼。此时，一个为了见临终的儿子最后一面的农妇、一对私奔途中慌乱不已的年轻男女、一个中年暴发户等人，各怀心思地聚集于驿站，等待马车的出发。而马车夫却因“馒头”未蒸好，置所有乘客于不顾。马车终于出发了，车夫在美美地饱餐了一顿馒头后，在驾驶座上开始打起盹儿来。最后，失控的马车在悬崖拐角处坠落。这一瞬间，唯有那只舒展双翅的大眼苍蝇，在苍茫的世界里，独自俯视着下坠的马车，悠悠然飞上了天空。

2 写作特色

2.1 运用蒙太奇、以及拟人、反转、象征等表现手法

首先，小说《苍蝇》中采用了大量的蒙太奇手法，突出视觉和听觉的效果，语言简洁明了，画面感强，令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文中对拟声词和有声词的大量运用，使作品更加富有画面感和韵律感。例如，小孩见到马后，好奇且俏皮的话语、驿站的钟声、马车夫的切草声、蒸笼的沸腾声等，烘托了马车夫准备发车的氛围。马车出发后，喇叭声、马鞭声等有声词牵引着读者的听觉和思绪，使读者仿佛随着马车开始了颠簸之路。最终人马皆丧命于悬崖之下时，人和马的悲鸣声撕破时空，小说在惨烈的画面中，画上了句号。

作品第四节中细致地描写了一对私奔的年轻人的登场。热气弥漫的原野，拍打紫云英种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如脚步声般单调且“固执”地从远处传来。这一声响反复出现，前后呼应，像电影的背景音乐，“敲打”着一对如同惊弓之鸟的私奔的年轻人的心。文中富有节奏和韵律的声响效果让读者通过听觉来感知作品中紧张的气氛，仿佛耳闻其声，眼见其状，给全文注入了无尽的动感。

其次，作品还采用了拟人、反转、象征等表现手法，恰如其分地诠释了新感觉派高超的写作技巧所带来的艺术特色，令读者徜徉于奇特而美妙的新感官世界中。作品中拟人化的表现手法使字里行间的万般物象似乎都具有了人的思想感情和意识，充满生命力。口里衔着枯草的马“寻找着”驼背的老车夫，这一非同寻常的举动，仿佛在催促着马车夫快快出发;游离了屋檐的阳光缓缓地从驼背老人的腰际爬上背部。在这一场景中，日光如有生命般，笼罩在老人的身上，也预示着未知的命运。横光利一在描述农妇焦急地追问马车何时出发这一事件时，突然切入了一个缓缓的画面：一只“茶杯”倒在榻榻米上，朱红色的粗茶从杯里静静地流淌出来。这扎眼的朱红色茶水也被赋予了生命力，它独自流淌着，仿佛在为焦灼心碎的农妇流下同情之泪。

马车行进途中，苍蝇若有所思地眺望着沉寂不语的广阔梨田，它的大眼睛里仿佛凝聚着人类的意识活动，它时而仰望任凭盛夏骄阳暴晒的悬崖断壁，时而俯瞰汹涌澎湃的激流。苍蝇在沉默中等待悲剧的降临。而在这一燥热的世界里，颠簸的马车那“嘎吱嘎吱”的单调之声，则为随后高潮的出现做好了铺垫。

当人马皆坠落时，它“独自悠悠然”飞上天空，而它本身也是刚刚摆脱死亡的“幸运者”。通过拟人手法，苍蝇承受着作者主观情感的浸透，传达出人类陷入命运之潭而不能自拔的沉重情怀，形象地衬托了世间沧海桑田的无常，消极、虚无的苦闷感油然而生。

除此之外，文中还采用了反转这一个独特的艺术处理技巧，如“绿色的森林”倒映在马的豆大的汗珠中，达到扭曲变形的成像效果。晶莹中折射出森林的一种不同寻常的绿意，这一独到且精湛的艺术处理给读者带来了崭新的视觉冲击，同时也暗示着笔下的世界开始呈现畸形的转型。“汗珠”成为作者表达主观感受的载体。

2.2 运用象征、隐喻等修辞手法

作品中大量使用了象征、隐喻等手法，委婉含蓄，激起读者丰富的联想。这是新感觉派文学的又一大亮点，文中的馒头和苍蝇被赋予了许多象征意义。馒头铺的蒸笼锅里那微不足道的“馒头”，却像一只无形的命运之手，牵引着横光利一笔下的整个世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作者对冷漠怪癖的马车夫进行旁白时，诙谐用词的对象仅仅是普通的“刚蒸好的馒头”。长年孤独而变态的心理、不为人知的梦想和追求，构成了马车夫生活的全部。而他对不曾被人碰过的“刚蒸好的馒头”的变态执着，则隐喻其扭曲的内心，这也是车夫内心活动的动力。

诞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以及乔伊斯的新心理主义，给日本带来了巨大的影响。作为新兴的新感觉派代表作家，横光利一吸取其养分，并在文学创作中进行了大量的实践。《苍蝇》中，车夫内心潜藏着的本能的欲望被压抑，正因受这种欲望的支配，故在面对农妇“马车何时出发”的苦苦追问时，他仍视而不见、漠不关心。一个小小的馒头，在作者笔下则隐喻了左右车夫命运的方向盘，同时也操纵了形形色色的乘车人的命运。

小说开篇，一只剛刚从死亡之网中逃出来的苍蝇飞入读者的视野，当小说落下帷幕时，它又“悠悠然”飞向天空。文中的苍蝇，其一举一动都渗透着作者的主观意识，成为作者的代言者，即通过苍蝇为读者打开了一扇通往虚无世界的大门。1923年，关东大地震后，机械文明冲击着日本社会，人们在迷惘、无常中反思着人类命运。横光正是借苍蝇冷静客观的观察，表达了人类被命运之神所操纵这一虚无的人生情怀。

在《苍蝇》中，作者精雕细琢地为读者营造了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的艺术氛围，在字里行间中流露出的戏谑与虚无情绪，体现了作者本人内心的焦虑与无助。作品中采用大量的拟人、象征等修辞手法，如珍珠般闪耀。同时，以快节奏的“新感觉”文体统摄全文，传达出新时代感官色彩的艺术美感，极富感染力和冲击力。前卫且新锐的横光利一给风起云涌的昭和文学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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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晏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