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官话商阜片方言研究综述
2018-04-02李笑笑
李笑笑
(中央民族大学 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北京 100081)
贺巍(2005)[1]136-137在《中国语言地图集》(1987年版,第1版)的基础上,根据语音特点,对河南、河北、山东、安徽、江苏5省境内的中原官话的分片做了新的调整,分为8片,分别是郑开片、洛嵩片、南鲁片、漯项片、商阜片、信蚌片、兖菏片、徐淮片。2008年版和2012年版《中国语言地图集》[2]对河南、河北、山东、江苏、安徽、陕西6省境内的中原官话进行划分,把中原官话A图范围内的中原官话分为9个片区,即把原[B3]图中为汾河片河南省西部的灵宝市、陕县、三门峡市,现改为关中片。熊正辉、张振兴(2008)[3]97-108也进行了相关说明。
以此为基础,本文拟从片区划分、语音、词汇、语法4方面梳理商阜片方言研究成果,指出存在的不足,为以后相关研究提供借鉴。
一、商阜片界定
商阜片是中原官话核心区的一个分支,包括23个县市。这些县市主要分布于河南省东部、安徽省西北部,分别是河南省商丘市、睢县、太康县、宁陵县、柘城县、虞城县、鹿邑县、夏邑县、永城市(原永城县)、郸城县、沈丘县;安徽省阜阳市、亳州市(原亳县)、濉溪县、宿州市(原宿县)、灵璧县、蒙城县、涡阳县、利辛县、界首市(原介首县)、太和县、临泉县、阜南县。根据听感和“一、七”变调,商阜片又分3小片,分别是商亳小片、阜沈小片、宿蒙小片。商亳小片包括商丘的梁园区、睢阳区、宁陵县、柘城县、虞城县,周口的太康县,亳州市的谯城区;阜沈小片包括安徽省阜阳颍州区、颍泉区、颍东区,界首市,临泉县,太和县,阜南县,利辛县,涡阳县,濉溪县北部,河南省永城市、夏邑县、沈丘县、郸城县;宿蒙小片包括宿州埇桥区,灵璧县,蒙城县,濉溪县东部、南部。这一分法遗漏了23个县市中的“睢县、鹿邑县”两县。
以上述23个县市名称为主题词,以中国知网、超星等搜索引擎为检索工具,截至2018年2月,共搜索到相关方言研究成果121篇。其中,语音30篇,词汇15篇,语法73篇,综述3篇。另外还有方言志、专著等。
二、语音方面
语音研究以音系整理为基础,重在分析语音特征的特点;部分研究以古代韵书为线索探讨语音的历时演变。
(一)音系整理
目前学界整理了商阜片中沈丘、蒙城、永城、宁陵、睢县、太和、宿州、柘城、郸城、鹿邑、太康、濉溪老城12地的方言音系,列出了方言同音字表、声韵调配合表等。李秀红(2008a)[4]123-125,胡利华(2011)[5]5-18比较系统地总结了沈丘和蒙城两地的方言音系,其他研究还有李婉(2015)[6]93-96,王旭东(2016)[7]69-76等。各地声韵调与普通话相比数量基本一致,其中声母与普通话相比,多舌面后浊擦音[]和舌面前浊鼻音[],具体韵母和调值有很大差别。
张芊(2012)[8]1-4,杨思源(2013)[9]7-18,陆侠(2017b)[10]28-32先后概括了蒙城方言语音系统。其中,张芊和杨思源认为,在老派发音中多舌面后浊擦音[]。王婷婷(2014)[11]7-11,唐爱华、王临惠等(2015a)[12]47-48,穆冬霞(2016)[13]104-106分别描写了太和方言、宿州市土甬桥区城区老派方言、柘城方言音系,音系中均含舌面后浊擦音[]。普通话开口呼零声母字,方言区内一律由舌面后浊擦音声母[]开头。
蒋桂芹、宋信强(2007)[14]66-68,段亚广(2013b)[15]168-178,庞可慧(2013a)[16]67-72分别描写了永城方言、河南宁陵老派方言音系和睢县老派方言音系,3个方言中均有声母[]。其中永城方言声母比普通话多[]声母,普通话中的韵母为单韵母[]的零声母字在永城话中均有声母[],睢县老派方言比普通话多[z]声母,韵母多达45个。舌面前浊鼻音[]与舌尖中音声母[n]成互补关系,即开口呼韵母、合口呼韵母(洪音)前读舌尖中浊鼻音[n];齐齿呼韵母、撮口呼韵母(细音)前读舌面前浊鼻音[]。
(二)语音特点研究
1.古入声字分派规律
苏锡育(1986)[17]125-134考查了阜阳方言中的500多个古入声字,其中古清声母和次浊声母今读阴平;古全浊声母入声字大部分今读阳平;古入声字在阜阳方言里读上声的极少,读去声的也为数有限。同时也指出阜阳方言中不符合演变规律的古入声字的变调原因。李婉(2015)[6]93-96归纳了入声韵在现代永城方言中的分派规律,与阜阳方言古入声的分派规律一致。也即是入派两声,清声母和次浊声母字派入阴平,全浊声母字派入阳平。与中原官话入声分化情况基本吻合。
2.合口字声母唇齿化
毛志刚(2011)[18]66-68考察了沈丘方言知系声母唇齿化现象,即在今沈丘方言音系中,中古知系书母、生母、禅母开口字同北京音系开口字一样,声母一般也读[ʂ],而书母、生母、禅母合口字声母在沈丘方音中却一般读[f]。并认为这种音变现象在商阜片方言区中不存在,在豫北个别方言点存在,如博爱、温县方言。同时与属充菏片的郓城、菏泽等地方音类似,只有擦音声母唇齿化为[f],导致沈丘方言知系声母唇齿化及其演变的不平衡性。李秀红(2008a)[4]123-125指出周口东区4县(沈丘、郸城、鹿邑、太康4县属商阜片)方言[ʂ]声母和合口呼韵母相拼时大部分读作[f]声母;王婷婷(2014)[11]19-34考察了太和方言照组合口字读唇齿音声母现象,中古合口二、三等生书母常用字如“刷拴双书水说熟”等,在老派太和话里大都读成开口韵和唇齿音[f]声母,与非敷奉母字的声母混同。并指出中古知庄章组声母在合口条件下读为唇齿音声母的现象地域分布较为广泛。穆冬霞(2016)[13]104-106也提到柘城县方言中[ʂ]声母变[f]声母的现象非常明显。
3.尖团音
方言区内存在分尖团现象。柘城、宿州、阜阳市颍东区、永城方言、沈丘县东部分尖团,睢县老派方言和宁陵老派方言同普通话一样不分尖团。其中,阜阳市颍东区方言中山摄、臻摄、宕摄的部分字分尖团,即精组字和见组字在齐齿呼、撮口呼韵母前部分会腭化为团音[][h][],部分保留着尖音[][h][s]。沈丘县东部与安徽交界的几个乡镇(洪山、纸店、付井、城关片),中古山摄合口一等心母字“酸算蒜”,读作[]声母,通摄合口一三等精心邪母、臻摄合口一三等心母字“足粽纵”等字读作[t]声母,韵母变成撮口呼。古精组字的声母在永城方言中为[ts][tsh][s]。
4.“容、勇、润”声母的分混
中古梗通二摄合口三等日影喻(云以)母字“容荣蓉融绒溶戎茸冗嵘”等字,普通话读作[]声母合口韵[u],这类字方言区读音与普通话一致;“永泳咏雍拥庸勇涌用”等字,普通话读作零声母撮口韵[y],以上两组字,太康统读为[y],沈丘、郸城方言统读为[zu]或[u],宁陵统读[u]。臻摄合口三等日母字“润闰”,普通话读作[un],太康、沈丘、郸城、鹿邑基本上统读为[yn]。
另外,在柘城、沈丘、鹿邑、郸城、太康等地还有[ei]韵母变[uei]韵母现象。
(三)其他研究
语音方面还有其他相关研究,如杨思源(2013)[9]54-57,李秀红(2016)[19]201-204,陈姗姗(2017)[20]37-39都先后运用praat语音处理软件进行分析。其中杨思源计算确定了蒙城方言新老派在调值上的差异,分析了次浊声母入声字声调差异并进行了因素分析。李秀红则是分析了沈丘方言中舌尖后介音古代三等韵介音的演化历史,尤其是在舌尖后音声母字中的演化历史。陈姗姗分析了夏邑方言单字调的特点,但样本量不足。王婷婷(2013)[21]157-158考察了太和方言照组合口字的擦音游离现象。郭辉、郭迪迪(2014)[22]92-94考察了濉溪方言非叠字两字组连读变调和重叠式连读变调及其他特殊连调。殷曼曼(2015)[23]44-51介绍了阜阳市颍东区方音及其鼻音韵尾增生(口元音后增生鼻音韵尾)的情况、元音裂化情况及原因。还把阜阳市颍东区方言的声韵调与江淮官话洪巢片的代表点合肥新派方言的声韵调进行比较。陆侠(2009a)[24]140-141分析了蒙城方言声母对英语语音的影响。焦伟娜(2015a、2017)[25]72-76,[26]68-70从声韵调3方面分别考察了亳州籍考生在习得普通话过程中的偏误和亳州方言文白异读规律。焦伟娜(2015b)[27]57-61,魏小红、张大勇(2016)[28]51-53均以《方言调查字表》为依据,分别考察亳州市谯城区方言音系(老派)和蒙城方言中不合规律的部分例外字音。
三、词汇方面
商阜片词汇研究成果较少,且多是安徽境内方言点词汇研究,包括词汇描写、词源研究等方面,主要考察了古语词的来源和方言熟语。河南境内的方言词汇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
(一)词汇描写
对亲属称谓词的研究较多,王业奇、张旭(2016)[29]55-57介绍柘城方言“个小舅子”这一形式一般表调侃、戏弄或轻蔑、诅咒。他们指出沈丘方言中的“个妻侄”与阜阳方言中的“个妻子”应该不是一个词,商阜片的鹿邑、郸城两县也有此用法。在同属中原官话区的河南省商丘、洛阳两市,安徽省的淮北、阜阳、灵璧与萧县,山东省的邹城、汶上、微山和滕州等地也存在“个妻侄”格式,却无“个妻子”格式。庞可慧(2013b)[30]168-174考察了商丘方言中“同形异指”的亲属称谓词,主要是分析了“词形相同、读音相同、称谓对象不同”“词形相同、读音不同、称谓对象不同”两种类型以及其中蕴含的丰富的文化内涵。李泽如(2015)[31]57-62从词的构成,与普通话的异同以及方言称谓词中体现的社会文化特征等3个方面对阜阳方言亲属称谓进行研究。
蒙城方言词汇研究成果颇丰,其中陆侠对蒙城方言词汇进行了比较系统的研究。包括婚俗词(民俗方言词)、谚语、已婚女性称呼语、歇后语、成语、动物熟语、指称事物词语等。
相关研究还有杜红梅(2013a、2013b)[32]84-87,[33]27-30,焦伟娜(2015c)[34]28-31,郭迪迪、郭辉(2015)[35]65-66,崔娅辉(2016)[36]54-56,梁欣欣(2017)[37]9-87等。
(二)词源研究
谢坤(2012)[38]111-112对商丘方言中8个有代表性的常用而又有音无字或以同音字代替的词汇进行考本字。孟雪(2013)[39]46-47对商丘方言俗语词中的一些义项源流加以考证。郭辉、王旭东(2013)[40]8-11,申园园(2015)[41]138-139分别对濉溪方言和亳州方言词语本字进行考证。同时,王旭东(2016)[7]69-76解释了有音“无字”现象产生的原因。陈鹏飞(2016)[42]97-103讨论了方言词汇接触导致的词汇异源复合现象。
四、语法方面
商阜片语法研究重点主要在与普通话词语或句子结构、意义、功能不同的语法现象,包括词类、词法及句法等问题。其中词类涉及代词、副词、形容词、语气词等。
(一)词类
1.代词
庞可慧(2001)[43]107-109考察了睢县方言中人称代词的单复数形式以及某些人称代词的活用情况。徐红梅(2003b)[44]59-61,郭辉、郭迪迪(2017)[45]50-56分别描述了涡阳和濉溪方言的代词系统,主要是讨论了该方言中表示人称、指示及疑问3类代词的意义和用法,在濉溪方言中还有一类是不定称代词,即指那些不固定的表自称、对称、他称或泛称的人称代词,分单复数。指示代词有近指和远指二分系统,就其内部情况看,又可指代名词、谓词、副词。疑问代词,一般用来询问时间、处所,问方式、原因、数量等。
2.副词
王玉丽(2007)[46]182,184从语义特征、感情色彩、句法义及其组合能力4个方面对鹿邑方言中的特殊程度副词“生”进行研究,认为“生”作程度副词大都修饰贬义词。庞可慧(2010)[47]26-31从多个角度对睢县方言中的程度副词进行分类,从语音、句法、语义、语用等几个方面描述某些程度副词。孙媛媛(2013)[48]88-89从共时角度考察睢县方言程度副词的主观性与主观化。她认为,睢县方言程度副词带有主观性;主观化的方式也有很多,主要有:声调不同、重音、重叠、重复、后加语气词等。庞可慧(2011)[49]78-80根据张谊生的分类标准,把老派商丘方言的时间副词可分为表时副词、表频副词与表序副词。并从语法、语义、语用等方面考察与普通话完全或部分相同以及方言特有的时间副词。陆侠(2011a)[50]70-73对蒙城方言中的时间副词进行了分类并分析其性状、特点、语义和用法。
3.形容词
胡利华(2010)[51]100-104介绍了蒙城方言形容词的程度表示法,主要有:前加状语表示法、后加补语表示法、前加修饰成分表示法、词语重叠表示法、词缀表示法等。陆侠(2008、2009b)[52]309,311,[53]8-44主要对蒙城县(立仓镇)方言BA式形容词进行了研究,考察了形容词生动形式。这一形式具有褒贬色彩,能更细致地表达量的观念;在语法上能充当谓语、补语、定语、状语。按照结构特点,被分为附加型和重叠型。另外还有“BXA”式和“AB的”式等。
4.语气词
语气词“来”的研究。《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54]772、《现代汉语八百词》《现代汉语虚词词典》对“来”的解释条例,可以把“来”字的词性总结为动词(包括趋向动词)、助词(包括结构助词和动态助词)、名词(方位词)、衬字。语气词“来”在官话方言中较多见,且多出现在陈述句、祈使句末和疑问句末尾。晋语太原只能在疑问句末用“来”,且有两种读音,分别相当于普通话的“来着”和“呀”。粤语“来”在先秦魏晋时已有虚化为语气词的例子,在近代汉语文献中更是频频出现。但主要是表曾然的语气,用于陈述句和疑问句中,有表进行和持续的用例,暂无表判断的用例。
蔡英杰(2006)[55]75-76认为永城方言“来”作为进行体助词,处于问答句末尾也用来表示现在或过去某一时间进行的动作行为。郭辉(2008)[56]173-178提出皖北濉溪方言中濉溪话的语气词“来”也具有足调和羡余两种功能,且带有某种预设。郭妍妍、胡庆英(2013)[57]131对商丘虞城方言中的“乖乖来、娘来、我类个娘来、老天爷来”“你怎么还没走来?”等中的“来”字进行考察,认为“来”是语气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呢”,用于陈述句、疑问句、感叹句。徐红梅(2002)[58]8-10,郭辉(2008)[56]173-178,陆侠(2011c)[59]78-81分别详细介绍了涡阳、濉溪和蒙城方言中的语气词“来”的用法。3种方言里“来”用法大致相同。“来”的适用范围较广,可以放在疑问句(“可VP”式问句、特指问句、反问句等)、陈述句、感叹句、祈使句的末尾。
陆侠(2011c)[59]78-81还考察了蒙城方言中“来”作为方位词的用法。董秀英(2012)[60]48-51论证了夏邑方言语气词“来”并非其他语气词的变读,而是动词“来”的语法化(虚化),是近代汉语语气词“来”的继承和发展,认为其语法化路径为动词→完成体语气词→持续体(进行体)语气词→(强调等)情态语气词。同时,考察了该方言中合成语气词“子来”跨层语法化的过程。
其他语气词研究。徐红梅(2002)[58]8-10同时也分析了涡阳话语气词“焉、吭、央”的主要用法。郭辉、郭海峰(2009)[61]107-111探讨了濉溪方言各类句型中的语气词,其中能在句首充任语气词的有“啥、来”。复音语气词还有个小舅子/个小舅子将的、个龟孙/个龟孙将的、个妻子/个妻子将的、个个子等。陆侠(2013)[62]59-60,94分析了蒙城方言中的语气词“唉”在陈述句、祈使句、疑问句中的用法。郭妍妍(2014)[63]124-125考察了的虞城方言中“嘞”,绝大多数情况下可代替结构助词“的、地、得”;可用作语气词表语气,还可用作方位词代替普通话中的“里”。特定格式有“X嘞1Y嘞2”等。朱惟书(2015)[64]10-53专题探讨了郸城方言的3个专职是非问语气词“唛、么、蒙”的特点。
5.其他研究
王士雷(2012)[65]208-209考察了沈丘话中的“哩”的用法,一是作语气词,用于句末,相当于“呢”或“啊、呀”;二是作助词,与普通话中助词“的、地、得”意义相同。于芹(2007)[66]87-88指出在临泉和涡阳方言中的“哩”也有助词这一用法,同时又介绍“了”和“啷”。“啷”一般用来代替普通话中常用的比喻助词“似的、一样”,和比喻词“给”相互配合。“了”表示北方方言中的“了”字的多种语音形式,比如“唠、哩、咾、了”。李秀红(2015)[67]174-178对沈丘方言中由来自妻族的亲属称谓“丈儿、小舅子、妻侄、妻孙”演变而成的詈语、语气标记的句法功能、语义演变及其成因进行讨论,现已形成“个丈儿”“个小舅子”“个妻侄”“个妻孙”的固定格式。褚艳(2015)[68]55-57考察了周口方言中“弄”这一泛义动词。
(二)句法研究
句法研究主要是“可”字句研究、“叫”字句研究、“给”字句研究和其他句法研究。
1.“可”字句研究
蒙城方言、阜阳方言、濉溪方言、太和方言中的“可”字句都有相关研究。其中“可VP”问句是研究重点。胡利华(2008)[69]263-267认为蒙城话疑问副词“可”同普通话一样,主要表转折、强调,可构成“可VP”式反复问句表疑问或反问和“可是、可是的”等格式表示非疑问的意义。张芊(2012)[8]25-40认为蒙城方言“可VP”问句可分为一般式和附加式。其主要构成要素是疑问副词“可”、句末语气词以及句调。王琴(2008)[70]179-183,王婷婷(2014)[11]54-68具体介绍了阜阳与太和两个方言中的“可VP”反复问句的两种表现形式。即“可VPO”型(无句末语气助词PRT)和“可VP-PRT”型(有句末语气词“芒、唠、唻”等)。一般而言,“芒”表示已然体,“唻”多表示未然体。而学界也大多一致认为“来”都有表示已经完成的功能。
王琴(2008)[70]179-183,张芊(2012)[8]25-40,王婷婷(2014)[11]54-68分别对阜阳、蒙城、太和方言中“可VP”问句的体进行了考察。由于有些事态和事物特性不具时间性,因此无所谓已然或未然,王琴提出了“中性时体”,它与未然体合起来称为“非已然体”。太和和蒙城方言“可VP”问句有“持续体”这一体态。张芊(2012)[8]25-40认为蒙城方言“可VP”问句也可表示曾然体,一般用“可2+VP+过(罢)+语气词”表示,句末语气词“类、芒”也是可有可无。“可2”在句中起到加强语气的作用。
关于“可VP”问句有没有否定形式的问题,徐烈炯、邵敬敏曾就上海方言的“阿”句型进行过分析,认为“可”问句是没有否定形式的。但是王琴认为阜阳方言“可VP”问句的否定形式可记为“可+是+不/没+Vp”“不”和“没”,分别表示未然体和已然体。太和方言中也存在王琴所说的“可VP”问句的否定形式。
王琴(2008)[70]179-183就“可VP+芒”的来源问题做了推想,即“可VP”与“VP-PRT”的混合/嵌接发生于近代汉语,而阜阳方言的“可VP芒”是对近代汉语可“VP-PRT”的继承。郭辉(2013)[71]31-35描写了濉溪方言“可”字应答句的声调和语调及其功用。
2.“叫”字句研究
胡利华(2009)[72]36-39,杨思源(2011)[73]88-89先后对蒙城方言的“叫”字句进行语义特征描写。“叫”字句的“叫”有3种用法,可在句中作动词、介词和助词,表示叫称义、致使义、被动义和处置义。同时分析了“叫”字句的“叫”字同现现象和歧义句型,初步探讨了“叫”字的用法来源和语法化进程。
3.“给”字句研究
于芹(2007)[66]87-88,郭辉、郭迪迪(2012)[74]121-125,林小径(2017)[75]55-57分别讨论了“给”在临泉、濉溪、周口方言中的用法。在3种方言中都有介词这一用法,在周口方言和濉溪方言中,主要是作动词、介词、连词、助词;在濉溪方言中还有副词这一用法,等同于“仿佛、好像”常和“样/昂(ang)”“似的、一样的”搭配。郭辉、郭迪迪,林小径一致认为“给”的语法化路径是:给予义动词“给”→介词“给”→连词“给”→助词“给”。
“给”在做动词时,在临泉和濉溪方言中还可以作像义动词,即表示两个事物有较多的共同点或表示比拟。于芹(2007)[66]87-88认为表示比喻这一用法是皖北中原官话特有的,同时也论述了临泉方言中比喻格式“给……啷”(本体+相似点+给+喻体+啷)的结构特征。陆侠(2015a)[76]121-124也描写了蒙城方言中表比喻的句法结构“跟X样”。在做介词时,濉溪、临泉和周口方言中的用法大致相同,与普通话中的用法基本平行。在做连词时,“给”可以连接名词、代词或动词性短语等,相当于普通话的“和、跟、同”,表并列关系。这一用法是由相与关系介词演化而来。在做助词时,通常直接用在谓词性成分之前,起加强语气的作用。既可以用于主动句,也可以用于被动句。“给”表相与关系的介词、表并列关系的连词这两类用法不同于普通话。
4.其他句法研究
郭辉、郭迪迪(2012、2016)[74]121-125,[77]43-47还介绍了濉溪方言其他句式的特点,其中“拜把+N+给VP”这一句式,和普通话一样,吕叔湘称之为“把”字句[78]53-55;“给+VP”这一句式,“给”作为敬语的形式标记出现[79]31-34。即表示客气的语气,是请动作的施发者协助做某事,“给”字可省略但基本意义不变。如:“(给)放家来里就管了”。王莹、任强(2016)[80]72-76对比了涡阳方言与普通话的可能补语句法结构,认为涡阳方言肯定式可能补语与否定式可能补语存在几种不对称现象,主要表现为肯定式与否定式结构上的不对称。
(三)词法研究
词法研究的主要成果主要集中在构词法。方言区内词汇构词法上主要是派生、重叠和“子”尾。
1.派生、重叠法
黄平飞(2010)[81]11-38从内部结构形式和是否带宾语对蒙城方言动词进行了分类,并指出蒙城方言动词可以用“黑、瞎、胡”等词语修饰,可以用“死、烂、毁”等词语作补语,有“拉、乎、哧”作动词的词缀等。还有单音节动词的重叠和双音节动词的重叠。双音节动词的重叠主要有3种形式:AAB式、ABAB式和AABB式。AABB式的重叠使得动词词性发生变化,成为形容词。侯超(2013)[82]13-103通过方言比较分析了皖北境内中原官话的词缀和重叠现象。前缀“老”有两种用法,既可表示排行小、年龄小,也可表示普通称谓;终缀“不”表可能性,且具有消极语义色彩;后缀“熊、货”均具有贬义色彩。形容词重叠式有AA式、ABB式、BBA式、AABB式、ABAB式、A勒AB式6种,表程度的加深或减弱义。胡利华(2011)[83]110-113指出亳州方言中,“得”字不仅可以充当句法结构成分用来造句,并且还是一个具有较强构词能力的语素,和名词、动词组合成“得×”式合成词。如“得意、得劲”。王玲玲(2014)[84]59-63考察了沈丘方言中名词、动词、形容词、量词、拟声词等各类重叠式的构成形式、语法意义、语法功能及音变情况。郭辉、郭迪迪(2015)[85]75-79分析濉溪方言的“前缀、中缀、后缀”,有名词前缀、中缀,形容词中缀等,其中名词、形容词、数词、量词后缀构成“子”尾词。
2.“子”尾词
乐玲华(1985)[86]119-130,于芹(2005)[87]62-65,潘晓旭(2006)[88]126-127,郭辉(2006、2007)[89]58-60,[90]216-220,翟玉梅(2013)[91]103-104,杨根增(2009)[92]10-51分别考察了阜阳、临泉、商丘、濉溪、蒙城、夏邑方言中的“子”尾词。乐玲华(1985)[86]119-130指出了阜阳方言存在“儿尾词”少而“子尾词”多的现象,且各方言土语间分布不平衡。她还列举了一些指称人体的“子尾词”及其附加意义和修辞色彩,但没有分析这些“子尾词”大量存在的原因。于芹(2005)[87]62-65介绍了临泉方言中的指人“子”尾词。郭辉(2006、2007)[89]58-60,[90]216-220同普通话“子”尾词相对照,探究了濉溪方言“子尾词”及其丰富的原因。指出淮北方言中双音节“子尾词”的构词方式是附加法,即词根加词缀的方法组成新词。这和普通话大致相同。名词性成分是非词根语素,需加“子”尾才能独立成词,这是濉溪话中较有特色的一类。潘晓旭(2006)[88]126-127对比了普通话和商丘方言的“子”尾,指出商丘方言中,“子”在没有实义只做后缀时,一般不同于表实义时的读音,读作[tei],记音字为“得”;杨根增(2009)[92]10-51对比了夏邑话和普通话、北京话、夏邑话的临近方言,认为夏邑话“子”尾词正趋衰落,衰落的主要原因是普通话的影响,并且这一趋势还会持续加剧。王婷婷(2014)[11]35-53研究了太和方言“子”尾词和“儿”尾词的概况和互动关系。翟玉梅(2013)[91]103-104分析蒙城老派方言中的“子”尾词,指出方言区内“子”尾词一般还有转类、变义、增义和增势功能。王士雷(2012)[65]208-209介绍了沈丘话中“着哩”的用法,用在形容词或形容词性短语后面起补语作用,表程度,只出现在句末,与“×极了”或“可×了”意义相当。卢君(2014)[93]100-104认为沈丘方言词“管”与现代汉语中“管”字的七种词类一致,并给出了“管”字语法化的动因和重要机制。“管”做介词一般用作口语词,略相当于“向”,引进动作行为的对象,在沈丘方言中使用频率并不是很高,一般都会用“跟”或者“把”代替。一般没有否定形式。翟占国(2016)[94]11-54研究了利辛方言“走”类介词、“给、叫、搁、跟”介词的语法化。
五、结语
(一)社会语言学角度的研究成果不多
除王婷婷(2014)[11]48-53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分析了太和方言“子”尾词以外,杨思源(2013)[9]54-57研究蒙城方言的新老派语音声韵调3方面的差异问题,发现老派语音较多保留原方言语音系统,而新派语音多向共同语靠拢。并指出语言的发音机制、普通话影响、说话者心理因素等导致了这种差异的出现。赵彩秀(2017)[95]12-68从社会语言学角度对周口辖区的两个方言片进行研究,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周口辖区语言生活状况研究,包括语言能力、语言使用和语言态度;二是周口方言的演变研究,包括语音、语法差异,方音词汇运用等。
(二)研究成果不平衡
从方言点来看,分布不均衡,部分方言点没有涉及到;多以单个方言点的特殊语言现象为内容,缺少与普通话的比较以及方言区内外部多个方言点间的比较。从研究内容来看,语音和语法研究成果较多,词汇研究成果较少;缺少对方言特征词的研究。
(三)部分研究仍沿用中原官话的五大分区法
很多研究仍沿用贺巍(1985)[1]136-137对中原官话的5大分区法,即使用“郑曹片”而不用“商阜片”。如:穆冬霞(2016)[13]104-106把柘城方言归入中原官话郑阜方言小片。杨思源(2013)[9]2把蒙城方言属中原官话郑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