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美国灵魂
——论新现实主义小说《白噪音》的叙事手段
2018-04-02王丽云付筱娜
王丽云,付筱娜
(辽宁大学 公共基础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世界文坛出现了一种新的小说创作形式——新现实主义小说。这实际上是叙事文学自后现代的试验小说之后,向传统的回归。在文学创作的纵向发展历史上,出现过一段强烈的反传统时期,这个时期被文史学家们命名为现代派,目的是与传统的现实主义相互区别。这个时期的作家把叙事视点从现实生活转向了个人的思想意识。作品中几乎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和鲜明的人物或人物关系,但却有大量的近似于梦魇的场景,语言呈现出碎片化和无序化,整体上呈现出荒诞性和意义的模糊不确定性等特点。20世纪5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逐渐出现反拨,出现了向传统回归的后现代派。20世纪70年代,文学叙事的视点彻底转向了现实生活。但由于叙事手段上保留了先前诸多的现代派元素,如意识流、碎片化和魔幻化等,因而被称为新现实主义小说。
在美国众多的新现实主义小说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唐·德里罗(Don DeLillo,1936—)。他出生于纽约市的意大利裔移民家庭,1958年从纽约福德南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文学创作,短篇小说《纽旦河》是他的第一篇小说,《美国形象》是他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曾经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的《白噪音》是其公认的代表作,也是公认的新现实主义小说的巅峰之作。小说中环境背景设立在美国中部一个很小的城镇,杰克·格拉迪尼是城镇中“山上学院”的一名普通教授,小说主要围绕城镇居民平凡琐细的日常生活、杰克的校园生活及家庭生活展开,并且在一次化学品泄漏造成的灾难事故中形成各种关系对立冲突的高潮。小说自出版以来好评如潮,引起了各方的热烈讨论。多数人认为《白噪音》不仅巧妙地借鉴了现代派的叙事方法,而且呈现了美国在现代文明外衣遮掩下的诸多现实问题,是“美国死亡之书”。德国犹太裔哲学家胡塞尔曾经说过:“没有经过人类理性的现象是不存在的,现象是包括感觉、回忆、想象和判断等在内的人类认知活动,而现象正是在研究精神、意识时真正与唯一的途径。”[1]简单地说,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白噪音》揭示了美国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各种社会现象,支撑这些现象的本质是理性思维中的精神和意识,因此,《白噪音》为研究美国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意识形态、时代精神等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途径。
一、科技文明后的生态焦虑
人类的生存涉及三个方面:环境生态、人文生态和精神生态。所谓生态焦虑,是对生存环境恶化的慢性恐惧。心理学家们认为,生态焦虑确实存在,而且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日益严重。根据盖洛普民意测验,36%的美国人担心全球变暖,并认为全球变暖会严重威胁到他们的生存。在《白噪音》这部小说中,唐·德里罗将美国人的生态焦虑从环境、人文和精神三个方面进行了展示。
环境生态分为自然和物质两个方面。从20世纪初开始,现代科技的发展对自然和物质的改变是前所未有的,对人类的认知产生了巨大冲击。首先,科技的发展造成自然生态的失衡,而这种失衡的结果不可避免地反作用于人类的生存与发展。以美国为例,在20世纪发生的三次“黑色风暴”,时速为100多公里,自西海岸向东海岸扫荡了美国全境,造成数千万亩的农田被毁。这三次严重的自然灾害,看似天灾,实为人祸,直接原因是美国20世纪30年代在其西部的过度垦荒放牧,严重破坏了植被。生态学者说:“所谓自然生态危机是相对人而言的,是人用生产方式从外部参与了自然的生态,造成了整体或类似整体的破坏,并反过来直接威胁到人的生存。”[2]其次,科技的发展对人类物质生存生态的改变也是巨大的。小说的名字“白噪音”,就明确地标识出了一种对物质生存生态的“焦虑”。唐·德里罗这样解释“关于小说标题:……‘白噪音’泛指一切听不见的(或“白色的”)噪音,以及日常生活中淹没书中人物的其他各类声音——无线电、电视、微波、超声波器具等发出的噪音。”[3]作为一种随机信号的白噪音,在我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如收音机、电视、电脑、空调、电风扇、电冰箱等。这些现代化生活的必需品就是我们生活中的“白噪音”之源。白噪音强势地进入人类的生活,大多数时候,人类对它已经习以为常,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却始终客观地存在着。此外,小说共有三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有明确的标题,每一个标题都各自体现着“焦虑”的一个侧面。三个部分的标题依次为“电波与辐射”“空载毒物事件”和“达乐风波”。不难看出,小说的第一部分涉及电子科技的发展,是对小说名字的进一步解释,电波与辐射无异于我们生活中的白色噪音,是现代电子科技发展的“副产品”。在现代化的社会里,人类在享受电子科技带来的生活便利的同时,也不得不忍受它的“附赠”。这就如同人类在享受大规模开荒放牧带来的物质生活的富足时,也不得不接受它“附赠”的“黑色风暴”,只不过这一次的“附赠”更加隐秘。第二部分“空载毒物事件”,涉及的是化学工业的发展,有毒的化工废料给人类的困扰是巨大的,甚至是不可逆转的。杰克的儿子海因利希只有14岁,但他前额上的头发已经几不可见,百思不解的父母深究缘由,才发现一家人生活多年的地方,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有害化学垃圾倾倒场!秃顶少年的存在,是作者对生态环境的担忧,以及对破坏人类生存环境行为的控诉。一次化学品运输泄漏事故,迫使全镇的居民不得不撤离,杰克为了给车加油,暴露在毒雾之中,这让他之后的生活一直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第三部分“达乐风波”,涉及的是药物医疗方面的乱象。一些无良的科学家发明了一种药物,并将它命名为“达乐”。这种药性不明、未经政府检验批准的药物被一些利益为上的商人利用,大众受广告效应驱使,竟然对它趋之若鹜,争相购买,杰克的妻子芭比特竟不惜牺牲贞操来得到“达乐”。《白噪音》试图向读者说明,所有这些自然和物质生态的变化,罪魁祸首就是科学技术的发展。
人文生态具有明显的地域性,包括人类文明的一切,指作为社会主体的人与周围环境及各种事物之间的关系。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人面对的人文生态发生了很大变化:超级市场的突然兴盛与繁荣,电视媒体等的普及和惊人影响力等,除此以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应该是小说中描述的邻里关系。当时,美国的邻里之间冷漠隔阂,各自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白噪音》中有这样一个故事:独居老人特雷德·怀尔眼睛不好,只有姐姐和侄女两个亲人。某日,负责给老人读书读报的芭比特发现老人不在家里,附近邻居竟然无人知晓老人的去向。这说明邻里之间非常冷漠,更可怕的是,警察说这里平均每十一秒就有一人失踪。最终,人们在一家庞大的超市里找到了特雷德·怀尔和他的姐姐,他们竟然因为迷路而在这里徘徊了两天,内心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却又孤立无援,最后不得不在角落里等待救援。这样的邻里关系在当下的发展中国家并不少见。高楼林立代替了过去低矮的民居,敞亮的房屋提供了舒适生活空间的同时,也用巨大沉重的铁门阻挡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人际关系的冷漠与疏离,最终会导致诸多社会问题。
环境生态和人文生态被破坏后,直接影响人的精神生态。一幕幕触目惊心的肆意破坏生态的行为后而出现的“生态焦虑”,是因为人们清楚生态被破坏的最终结果是死亡的威胁越来越近,而人文生态中人际关系的冷漠,更是加剧了这种恐惧。杰克本人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做出种种异常举动。他的妻子看似平静,其实也是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对死亡的恐惧促使人们产生及时行乐的病态心理。“我害怕这些无目的的日子一眨眼就完结了,于是对自己说:让我们在还能够享受的时候,享受这些无目的的日子吧。”[3]33人们以各种途径和五花八门的手段追逐着“享乐”,以为这些能够治愈精神领域的疾病,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在得到短暂的满足之后,人们更加空虚和痛苦。这些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整个美国社会在科技发达和物质富足表象下的真实状况。“作为知名的美国作家,他意识到作为人类一员的责任感,关心自然灾害对人类生存的危害。”[4]唐·德里罗在《白噪音》中用极具代表性的人物、细致精准的细节描写和夸张的情节设置等,表达自己对于人类生存生态的深深忧虑,成功地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和反思。
二、现代科技文明与宗教的对抗
宗教是贯穿人类历史始终的、一种与科技文明对立的精神领域的文明。在绝大多数西方国家,宗教在文化、伦理道德及教育等方面的作用是无可取代的。在19世纪以前,教会是兴办教育的主要力量。哈佛、普林斯顿等著名大学,最初都是由教会资助兴办的。时至今日,世界上属于罗马天主教会的大学还有200多所,小学、中学等更是无以计数。从政治角度看,宗教是政府的合作伙伴。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郭家宏认为,“现在,教会往往与政府结成伙伴关系,成为政府与信徒之间的纽带,因此,基督教在西欧的政治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比如,在美国,信奉基督教的占85.3%,是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直接影响到国家的政治生活。”[5]此外,教会还关注社会福利事业,设立了大量济贫机构、儿童保育院和医院等,在群众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具有一定的凝聚力。总体来说,教会宣扬的价值观是积极向上的。所以,在现代文明社会里,宗教信徒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随人口数的增长而增长。以罗马天主教为例,据统计,到1994年为止,其信徒共有9.45亿,约占当时世界总人口的17.6%[6]。
然而,宗教在精神信仰领域的作用早已是形式大于意义。美国盖洛普民意测验对民众做过一次调查,结果显示:虽然美国约有95%的人表明自己有坚定明确的宗教信仰,但被问到关于上帝存在的问题时,只有1/3的人回答相信上帝的存在。这看起来十分讽刺,正如《白噪音》中的修女,虽然不相信这个古老的信仰,但仍然选择留守在它的身旁:“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只有傻子和孩子才相信这些古老的信仰,我只是在假装信仰所谓的上帝,因为总得有人看起来还在相信上帝。”[3]319由此可见,对于绝大多数美国人来讲,每周一次到教堂做礼拜,是一种习惯和社交方式,而不是精神上的膜拜。
宗教在人类社会发展初期起到了巨大作用,但随着科技文明的发展和普及,宗教在人类精神信仰领域的地位和作用正在逐渐消解。在人类社会发展之初,由于科学技术尚不发达,所以人们对周遭的一切都因无知而充满了恐惧。人类需要一种解释,来使自己的精神得到安慰,这就给宗教的产生提供了空间。目前世界上的宗教种类繁多,五花八门,但是无论是何种形式的宗教,其目的和手段都是一致的:创造出一个现实世界之上的精神实体,并赋予之主宰一切的力量,以此来解释人类当时无法理解的现象,最终慰藉人类因恐惧而绷紧的神经。但是,这一切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而发生了变化。在现代世界里,人们不再相信上帝造人的神话,宗教就不能再作为一种精神信仰来支撑人类的精神世界。旧的信仰体系倒塌后,新的信仰体系还没有及时建立,人类的信仰危机不可避免地形成了。科学能解释自然界的一切神秘现象,但却不能消除精神领域里新的恐慌,人类虽然不再对自然界心怀恐惧,但工作和生活上的压力仍然紧紧地钳制着人类的神经,紧张、失落、迷惘,仍然需要一种信仰来支撑几近崩溃的精神世界,这就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在信仰上的困局。
三、自我救赎之路
宗教提供给人类的神话被科学解构了,人们虽然一如既往地走进教堂,但精神领域里依然是荒芜的。在美国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物质极端富足的社会里,人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幸福,人与人之间冷漠疏离,彼此之间缺乏信任与关爱,每个人都在忙着以各自的方法来实现自我救赎。
电视等各种媒体是自我救赎的手段之一。杰克与现任妻子芭比特在结婚之前都有过数次婚姻,这一次,二人带着各自在先前婚姻中留下来的孩子走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奇怪而复杂的大家庭,成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一群陌生人。家庭中各个成员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最常见的景象是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沉浸在电视所生动演绎的各色人生,笃信电视提供的各种信息,而彼此之间却无任何交谈。电视俨然成了家庭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们对电视的信任超出了对亲人的信任,甚至超出了对自己真实感官的信任。小说中有一段关于下雨的争论:作为父亲的杰克告诉儿子外面下雨了,儿子坚持认为只有到了晚上才会下雨,而且拒绝承认玻璃窗上的雨点,原因是电视上的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电视等媒体对人类精神的控制是非常可怕的。波德里亚认为:“媒体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以吸引观众的注意。但是却把观众排斥在外,拒绝观众的任何回应和反馈。这样,媒体和观众之间建立起的是一种单向的关系,观众只是被动的接受者。”[7]现代传媒在人类的现实生活中建立起不可动摇的话语体系和话语权威,控制了人类的思想和意志,使人类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能力和感知能力。在化学毒物泄漏事件中,人们对毒雾的反应不是来自于自身的真实感受,而是完全由媒体建构和支配。杰克家的两个女孩斯泰菲和丹妮斯本来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在听到媒体中描述的毒雾污染所引起的症状后,就出现了与描述相一致的症状。更可笑的是,她们的症状变化完全被媒体中的信息更新支配了。在媒体构建的强大话语体系下,人类如信徒一般顶礼膜拜,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精神世界被媒体强势地填满了,但是作为鲜活生物的人类个体却正走向消亡。
消费是另外一种精神救赎方式。每天无以计数的人走进超市,购买“非必需品”。超市在小说中成了一个重要而神圣的场所,购物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生活需要,而是为了填补精神空虚。杰克深有感触地说:“我似乎觉得,芭比特和我所买的一大堆品种繁多的东西、装得满满的袋子,表明了我们的富足;看看这重量、体积和数量,这些熟悉的包装设计和生动的说明文字,带有荧光闪彩售货标签的特价家庭用大包装货物,我们感到昌盛繁荣;这些产品给我们灵魂深处的安乐窝带来安全感和满足——好像我们已经成就了一种生存的充实。”[3]17人们甚至认为,只要超市还在,只要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那么一切就会平安无事。超市不再是提供货物的场所,而是给人们提供精神慰藉的圣地。让·鲍德里亚曾经说过:“如果消费社会再也不生产神话了,那是因为它便是它自身的神话。”[8]
药物和游戏是相对激烈的自我救赎方法。杰克的的妻子芭比特竟然不惜牺牲贞操来得到“达乐”,并借助它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消除紧张和恐惧。以杀人为游戏,夺取对方的生命值,这是杰克的自我救赎方式。一个朋友怂恿绝望的杰克说:“杰克,我认为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杀人者和被杀者。大多数人都是被杀者,想想如果是作为一个杀人者是什么感觉。如果他死了,而你没有死。杀死他就等于获得了他的生命分值。你杀的人越多,所储存的分值就越高。”[3]290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何美国现当代的历史上会发生如此之多的大规模枪击案,为何会一再有人持枪向无辜的人群扫射,这不仅仅是枪支管制政策的问题,因为同样枪支管制不严的加拿大并没有发生此类悲剧。换言之,精神信仰上的空缺使一部分现代美国人希望借助激烈一点的方式(如药物和暴力)来增加自身的安全感和存在感。
四、结语
唐·德里罗的《白噪音》发表于1985年,主要描绘的是20世纪80年代左右美国社会的各种形态。根据胡塞尔的本质还原法,我们可以逐一拨开这些现象的表层,看到诸多现象之间的联系与区别,找到促成这些现象生成的本质原因。美国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促成了以消费主义为中心的主流价值观,导致了物质需求与精神生态之间的失衡,而被科学解构的宗教对现代人的精神失衡无能为力,于是出现了现代人以自我救赎为目的的各种怪诞行为,如笃信膜拜媒体构建的话语体系、非理性消费、依赖药物和崇尚暴力等。
众所周知,一部小说之所以能够触动读者,方法之一就是将各种使人印象特别深刻的事件整合在一起,将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矛盾放大化,尖锐化,将情感经历刻画得足够强烈,引起读者或者观众的共鸣,起到警示社会的作用。《白噪音》中出现的众多事件,如人们在毒气泄漏后被电视信息支配的各种感受和反应,为获取药物“达乐”而出现的种种荒诞行为等,显然是经过了作者的整合和夸张,但是这不是作者趋向科幻性质的想象,而是合理地放大了人类社会当前的种种现象,所以读者读到这些情节的时候,不仅仅会有被触到痛点的尴尬,更会有偃卷内省后的细思极恐。社会的车轮滚滚向前,一刻也不停歇,所有新的认知和新生事物都在挑战旧的社会秩序和思想体系,在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的同时,也给我们制造了种种难题。
美国是世界上最先进入物质文明高度发达行列的国家,而我国仅仅是发展中的国家,这表明美国正在经历的很有可能是我们未来会经历的。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物质文明逐渐提高,但是与此同时,人们的价值观正在经历着冲击和考验。经济水平的提高不是解决各种社会问题的万能灵药。消费主义价值观逐渐盛行,出现了各种前所未有的事件,如食品安全事件、药物安全事件等,都在不断冲击人们脆弱的神经。在消费社会里,究竟哪些是可以用金钱交换的,哪些是不能用经济利益衡量的,都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在现阶段应该深入思考的问题。如果我们一味追求经济利益,用金钱衡量一切,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唐·德里罗的《白噪音》已经给出了答案。因此,为了不让价值混乱、道德滑坡、诚信缺失、信仰迷失等冲击正常的社会秩序,深入研读揭示美国社会现实问题的新现实主义小说《白噪音》十分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