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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者”视域下的当代中国
——何伟与张彤禾的非虚构写作中的“中国叙事”研究

2018-04-02彭艺欣

视听 2018年11期
关键词:何伟他者虚构

□ 彭艺欣

彼得·海斯勒(Peter Hessler)在中国长居数年之久,取中文名为“何伟”,他所创作的关于中国的非虚构写作的三部曲,在中国掀起一阵热潮。他的妻子张彤禾随之在中国生活十年,多关注从个人看社会的故事。在同等的中国社会背景之下,关于“中国叙事”的非虚构带来的是平等的叙事竞争,而中国的客观特殊的社会环境又带给非虚构写作平等叙事的偏差①。在何伟夫妇的中国叙事文本之中,何伟的非虚构写作强调时空跨度,“接通地气”地去感知中国,呈现出一种关心中国道路和命运的书写者视野;而张彤禾的叙事带有某种自我主观选择。由于两者叙事方式的不同,所展现出来的中国的“他者”形象亦存在,在非虚构写作之中也是处于不断被塑造之中。

一、以中国方式去感知中国

在西方人撰写的关于中国的众多非虚构文学作品之中,何伟的作品尤为突出。在中国人的眼中,何伟笔下所展现的中国有着中国人意识不到的一面。何伟曾说:“中国就像是块奇石,每个人都能看出不同的样子。”而他看到的当代中国社会展现的是一种既快速前进又原地踏步甚至倒退的情景。自中国步入21世纪以来,发展的速度全世界有目共睹,变化飞快,新的事物催促着中国人前进,但同时也出现了个人与社会脱节的现象。何伟倾向于亲身走入中国社会,接触最普通的中国人,感受最底层的普通人民生活。他的“中国叙事”之中有一种平民取向,他的中国故事中很少出现名人,闪耀在他作品中的主角都是那些你我身边到处可见的一般人,而从这些平凡的人身上可以看到的变化与视角才是中国社会变化最直观的表现。《江城》之中,何伟感受到的是真实的一切不是它看起来的那样,一切都充斥着各种不确定性,“存在着踏空的危险”。在沉淀十年之后,何伟推出了其中国叙事的新篇章——《寻路中国》,他感叹每天都有新发现,而其中最重要的发现是意识到中国人普遍的感觉:“一切都在快速地变化着,没有几个敢自夸自己的知识够用,人们随时都会面临新的情况,需要去琢磨透彻。”这些快速的变化都成为一个个挑战,不断地琢磨新的形势与改变,中国人自身却来不及辨明方向,因为“他们总是先做后想”。何伟的观察确实是细致入微的,当代中国人追逐着发展的浪潮,长远的规划在他们看来是没有任何意义,“人们的目标就是有钱今天赚,有利今天获。不然,你就只有被下一次变革的浪潮淹没掉”。何伟笔下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国②。在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中国,因为处于食物链不同的位置,有些人可以往返东京、巴黎、纽约购买最尖端奢华的品牌,有些人满足于电动扶梯的简单娱乐,这就是中国。

二、文化适应与“乌托邦”色彩

处在跨文化传播语境之下的有关中国形象对外输出的研究多在于个体之间的研究,探讨彼此在语言、非语言、价值观取向以及处事思维等种种差异才是实现跨文化交际的核心。不管是何伟还是张彤禾对于中国来说都是“陌生人”,尽管张彤禾是美籍华人,但在地域上以及文化上她与中国人依然存在很大差异。何伟夫妇对于本土文化与个体差异的敏感,以及接受文化差异的主观意愿都是毋庸置疑的,在文化适应层面却显示出了两者的差异。

在何伟的中国叙事之中,他不仅是一位观察者,还是一位相关者,或是说融入者,少有外媒报道中的“旁观者”立场。他将外来人的身份暂时搁置,走入最平常的中国社会,体会最平凡的中国人生活,与不同身份的中国人交谈,游走于中国餐馆与茶楼。作为西方人的何伟,在中国叙事作品之中记录着中国城市化的发展历程,有着鲜明的西方人视角;但在探讨中国政治人物周恩来等人时他却发现“自己也对他们产生了一种分外强烈的感情”。这无疑让何伟的中国叙事更为丰富具体,更具有立体感。美籍华裔作家张彤禾在东莞用了两年多实地感受打工女孩的内心体验与打工生活,并完成了《打工女孩》一作。她集中注意力观察,贯穿始终的有且仅有一个主人公,她渲染的是一个积极向上、追求梦想的打工妹。这一点遭到了许多读者的反驳,认为张彤禾营造了一种美国梦的吸引力。张彤禾太过认同和同情自己笔下的这些女工,歌颂赞美她们的追求与价值观,忽略了中国宏大背景之下的社会问题,美化中国打工者这一大群体的真实生存状况。这一问题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宏大社会问题,但她的中国叙事却是掺杂着追求美国梦的样本表述,少了一点记者应有的思考性,多了乌托邦色彩的叙事。当执笔为中国打工群体发声时,应该不仅局限于打工者的“向上人生”。事实上,大部分中国从农村外出打工的人都沦落为完成经济高速增长而被牺牲以及被消费主义洗脑的一代牺牲品。

三、“现代”与“传统”交织:“矛盾中国”

何伟夫妇的中国系列叙事都不外乎从器物层面谈论当下中国的现代性,包括中国村庄、中国城市化进程、交通、通讯、环境等相关话题;社会、政治层面多与西方民主政体联系;文化层面多谈论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提倡的科学理性的精神相联系。在何伟的中国叙事之中,现代性体现在一系列物化的客体具体描述:高速公路、商人、汽车等,这些被物化的现代性在西方视角下是理所当然,但它确实是中国快速发展的具体表现。何伟并没有带着他的西方理念来看待这一类现代性事物,而是更多地搁置其上帝视角,以更为宽容的视角来看待中国的现代性焦虑,感受中国高速发展背后的社会脱节。更让他感叹的是,随着中国社会的高速发展,农村最为淳朴的情感也逐渐消失。

张彤禾相较于何伟却是有着西方视角的刻意,她的目标受众为西方读者。她的叙事多了一层猎奇的心理。《打工女孩》一书中有一段关于爱情与金钱的细节:“……我们坐在她厂子附近一家商业广场的麦当劳里。敏点了冰咖啡和薯条;她现在经常出去吃饭。我记得两年前,她平生第一次去麦当劳的情形,她低垂着头,凑到巨无霸跟前,从上往下,一层一层地吃掉了汉堡……”这里将“冰咖啡”与“麦当劳”物化成一种阶层象征,带着一种偏见。她的叙事依然只是在表层描述打工女孩的阶层转变,却未曾揭示出这种转变更多是一种精神层面,农村女孩向往一种小资的,略带奢靡的生活。“出去”也并不是贫困地区年轻人的专利,事实上,有很多生活条件优渥的年轻人,也愿意为了自由和更多的可能性而离开家乡。张彤禾笔下的中国少了一些社会跟不上发展的脱节焦虑,却多了一些“美国梦”似的坚持。现实中的中国应该更偏向何伟所描述的那样,它在高速发展,但是有些美好的传统却在流失,这是一个“矛盾中国”。

四、结论

作为“异国”形象,中国并不是客观现实的存在。“中国”在西方社会语境之中处于被建构的位置,西方作者对于表征中国拥有自主权利。何伟的中国叙事很大程度上搁置了自身的西方视角,用中国方式来感知中国,在他的叙事之中,中国就是一个“矛盾中国”的形象。而张彤禾的中国叙事多是西方视角,其中展现的其实是表面中国。在数字化快速发展的今天,“客观性”的追求让中国叙事作品少了其该有的观察与思考,而这正是中国叙事作品最为重要的。在关于中国叙事的文化传播之中,应回到现实生活之中,理论范式是没有指导性的,以观察和经验去探寻并理解、解释现实中的人和问题才是正确之道。

注释:

①葛丽娅.作为“他者”的农村形象——“非虚构”农村文本的写作之反思 [J].河南师范大学 (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5).

②申霞艳.“他者”眼中的当代中国——关于海斯勒的“中国叙事”[J].南方文坛,20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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