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我一把
2015-11-14王彦民
王彦民
那年,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因为酒后冲动,致人死亡,受了七年的牢狱之灾。
终于刑满释放了,我回到了自己的村子后,却感受到了比监狱更残酷的惩罚——母亲在我服刑期间的辞世、乡亲们异样的眼神、父亲的责骂。
几年的监狱生活,让我和社会脱轨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谋生。我给几个要好的朋友打电话,想让他们拉我一把,得到的是他们的冷漠。
我买来一瓶酒,两个猪爪,一瓶农药。两个猪爪吃完,一瓶酒也下肚了,我迷迷糊糊地拧开农药的瓶盖,刚想往嘴里灌,突然手机响了。我看了看显示来自广州的陌生号码,心里很吃惊,谁会给我打电话?
电话是一个叫何伟的初中同学打来的,一阵问寒问暖之后,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交谈中,我把自己杀人入狱的经历告诉了他。万万没想到,何伟没有嫌弃,而是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哎!这人生谁没有犯错误的时候,你也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别多想了。”
我眼泪止不住了,向他哭诉:“我要文凭没文凭,要力气没力气,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千万别这么想,生活就像《西游记》,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样吧,我在我们公司给你留意一下,如果有空缺,你来我们这上班!”
通话结束,我把农药扔到了垃圾堆。何伟的那些话,让我鼓足勇气去迎接新的生活。
也许该我转运,没几天我又接到了何伟的电话。电话中他兴奋地说,他们公司缺个销售人员,底薪三千,还管吃管住。
我开心得要命,很快准备妥当,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
可是下了火车,我没能等到接站的何伟,给他打电话,电话关机。
这可怎么办啊?一直等到深夜,看不到何伟的身影,电话依旧打不通。无奈之下,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接下几天,何伟的电话依旧关机。摆在我面前的一个严峻问题是,我身上的钱不多,不及时找到工作,我住小旅馆的钱都不够了。
没办法,我在繁华的大街上到处找活,看招工启事。
后来,我进了一家工厂。勤奋用心踏踏实实从最底层做起,一步步地,做到了车间主任,厂长助理。
但是,何伟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几年后,我终于荣归故里了。放下行李,我就去何伟家,想打探他的消息。我一定要找到他,是他挽救了我,才有了我的今天。
万没想到,何伟竟正在家里喝闷酒,看着他落魄的样子,我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何伟,你不在广州工作了?”
“我……我失业了。”何伟尴尬地说。
虽然最终我没能得到何伟的帮助,但是因为他的安慰我才振作起来的。我匆忙诚恳地对他说:“我现在在广州的一个工厂管点事,过两天你跟我走,保证待遇不错。”
何伟很感动,问:“你为啥愿意拉我一把?”
我笑着回答:“当初要不是你鼓励我,也许我活不到今天,拉我一把的人,我会记住。”
何伟愣了一下,说:“兄弟,我对不起你!”
我皱着眉头问:“为啥说对不起我?”
何伟说:“你知道我为啥没去接你吗?”
“为啥?”
“因为我后来也进了监狱。”
我瞪大了眼睛。
何伟叹了口气:“在要接你那天,警察将我们抓住的。”
我打住了何伟的话,说:“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你不在意我曾经是个杀人犯,我也不管你原来犯了什么事,我都感谢你在没人愿意搭理我的时候,你间接拉了我一把。”
何伟羞愧地说:“哎!那时候的我,不管你是亲戚还是朋友,杀人犯还是强奸犯,我们只要能联系的,都拉上一把啊!”
我问:“你那时干啥啊?”
何伟终于哭了,说:“非法传销啊!”
(凌云志摘自《女报·故事》2015年6月,图/周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