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扩大原因的文献综述

(中国行政体制改革研究会研究部 北京 100089)

一、引言

城乡收入差距过大会影响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近年来，我国经济结构逐渐转变，我国经济收入迅速增长，但收入差距却越来越大，其中，城乡收入差距过大尤为突出。在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因素中，经济结构的转变是很重要的原因，主要体现在：—是由原先以农业经济为主转变为现今的工业经济为主，即产业结构的转变；二是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城务工，形成了城乡结构的转变。这些年来，我国的城乡收入差距越来越大，不重视城乡收入差距，导致农村在经济，文化，医疗等各项事业上全面落后于城市，严重阻碍了中国经济的健康增长和发展，如果不予以足够重视，会造成民众的社会矛盾和不稳定，影响经济的长期性增长。

当然，并非哪个单—因素或现成理论可以全部解释中国城乡居民收人差距及差距扩大的现实，中国城乡居民收人差距的不断扩大，是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过程中多种因素多重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分析关于中国城乡居民收人差距成因的现有研究文献，我们可以看出，城乡收入差距扩大主要由二元经济结构、经济发展初级阶段、—系列的剪刀差政策以及二次分配的无效造成的。

二、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扩大最基本原因

(一)中国城乡二元经济结构

如果说经济发展阶段所造成的城乡收入差距扩大不可避免的话，那中国独有的城乡二元经济体制则进—步拉大了这—差距。中国国情来看，中国飞二元经济结构体现在以现代工业部门为主的城市经济与以传统农业部门为主的小农经济这二元经济的并存，且城市经济与小农经济在生产方式、生产规模、生产效果、资源投入、技术状况和产品交换等方面有着明显差异。农村主要是以小批量的手工劳动为主，城市则是大批量的大机器生产；而农村，因为农业总产量受到土地数量限制，不能随着人口增长而增加，这直接引起农业部门的边际收益递减，而在城市，报酬随着规模的增加而递增；农村资源投入主要是土地和体力劳动力，城市投入主要是资本和脑力劳动力；农村主要是劳动密集型技术且更新较慢，城市主要是现代化生产技术且更新比较快；农村经济主要是自给自足，而城市则是比较明确的社会分工。

当然，现代的农村由于也逐渐被卷入市场中来，当然没有以上那么纯粹的自给自足的经济特征，但这个根本特征—二元经济结构依然存在。在当下更多地表现是双轨制[1]，表现为土地价格的双轨制、劳动力价值的双轨制、城乡公共服务的双轨制。通过双轨制，城乡收入差距得到进一步巩固，收入差距的扩大得到进一步传导。

(二)中国经济发展初级阶段决定的

世界各国发展的历史经验和大量研究资料表明：在经济发展初期，城乡居民收人差距扩大具有—定的历史必然性;且伴随着—个国家从农业社会进人工业社会，经济持续增长，该国居民收人差距会出现“先扩大，后稳定，再减少”的趋势，即“倒U规律”。这是在1955年，美国经济学家统计学家西蒙.史密斯.库兹涅茨(Simon Smith Kuznets)基于详实的现实数据，提出的“倒U理论”，指出收人分配不平等的长期趋势表现为：在前工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过渡的经济增长早期阶段迅速扩大，之后会短暂稳定，在经济增长的后期阶段会逐渐缩小[2]。当前中国居民收人分配状况正处于倒U规律所言的经济增长初期，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开始现代化建设，逐步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经过60多年的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尤其是1978年以来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就，中国已经建立了坚实完备的工业体系，城市化进程加速，农村经济活力显现但是，总体来看，仍处于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型期，基于倒U理论，中国目前处于农穷城富的初始阶段，未来—段时间将进“农富城富”的中间阶段，之后可能会出现“农富城穷”的阶段。

当前研究文献显示，大部分学者认同中国城乡居民收人差距扩大的状况与中国所处的特殊经济发展阶段有关，所处的经济发展阶段是造成城乡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的重要原因。刘力等(2005)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增长与基尼系数进行考察，得出中国经济在保持高增长的同时，基尼系数也呈不断扩大趋势，城乡居民收人差距区域和行业收入差距都很明显[3];张螺等(2007)对1978—2003年城乡居民收人差距与人均GDP进行 协整分析和 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认为无论长期还是短期经济增长都是城乡居民收人差距变化的原因[4];陈卫萍等(2012)对1990—2008年实际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中国城乡居民收人差距与经济增长之间具有长期稳定关系，通过格兰杰因果检验进—步证实了二者之间存在双向因果关系，特别是经济增长直接导致了城乡居民收人差距的扩大[5]。

(三)国家长期以来实行的系列城乡剪刀差政策

我国城乡差距存在，二元社会经济结构存在的—个重要原因就是建国以来我国剪刀差政策的长期存在。系列剪刀差政策主要体现为：

—是农产品剪刀差。中国很多学者对农产品剪刀差做过统计测算王锋(2005)的统计结果显示，1950-1978年(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通过农产品剪刀差从农业取得了5100亿元收人，约等于现在的49万亿元人民币，1979-1994年(改革开放以来)，国家通过农产品剪刀差从农业提取了巧000亿元收人，平均每年937.5亿元;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家每年通过农产品剪刀差从农业得到的收人绝对额都在1000亿元以上，剪刀差占农民总负担的比重—般在40%左右[6]。国务院农业发展研究中心推算认为，1953-1978年计划经济时期的25年间，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总额估计在6000-8000亿元[7]。

二是土地价格剪刀差。土地价格剪刀差是指国家通过行政强制手段对农民土地权益的剥夺，在征地过程中，农民的土地利益未能按照市场化原则得到充分补偿.中国在城市化和工业化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城镇居民从中获得了生活条件的改善甚至是个人财富的增加，可以说城市化的进程是以农民的牺牲为代价的。孔祥智、何安华(2009)对中国东中西部共9个城市的农户进行调研发现，失地农民愿意接受的土地补偿额是土地实际征用价格的5倍左右，由此根据地方政府1992—1995年给予失地农民的91.7亿元补偿费，推算出农民在此期间仅在征收土地—项就为国家工业化做出了366.8亿元的贡献。[8]

三是农村金融存贷剪刀差。人民网报道，近年来中国农民的存款自己能用的只占46%，而54%流到城市2008年底，农村居民储蓄存款余额是5.25万亿元，而金融机构向农业和乡镇企业贷款为2.5万亿元总体来看，占全国70%的农民仅用了全国6%的贷款，所有这些客观上加大了城乡居民收人差距.农民储蓄的大部分钱都被城市吸走，用于工业化建设，而留给农业自身的只有很小的—部分。

四是农民工工资剪刀差。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大量农民工涌入城市，但是他们的工资和福利待遇却跟城市居民有着天壤之别，同工不同酬的现象大量存在。李艳玲等(2008)，计算结果显示，2001-2005年中国城镇职工年平均工资增长了69.3%，以平均每年14.1%的速度在快速增长，同期农民工的年平均工资仅增长了19.5%，年平均增长率仅为6.3%[9]。万向东等(2011)测算结果显示，2000年以后中国农民工工资与城镇在岗职工工资的差距明显增大，城镇在岗职工的工资迅速提高，而农民工的工资的增长基本停滞，到2008年两者工资差距已达两倍多[10]。

(四)收入再分配调节较差

当然，以上这些如果都存在的话也不至于导致城乡收入差距如此之大，因为国家还有收入二次分配的工具，财政税收政策。但这些政策却没有发挥其调整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甚至—定程度上拉大了二者的距离。

大量的社会保障支出流向城市，而农村则捉襟见肘，刘乐山等(2005)测算结果显示，以2003年为例，占全国总人口65%左右的农民的社会保障支出只占全社会保障费用总支出的11%，再例如，从公共卫生的财政支出来看，城乡之间的卫生经费投人存很大差距，占中国人口70%的农民只享有20%的卫生资源[11]。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研究(2001)发现，1991—2000年，全国新增的卫生经费投人中只有14%投到了农村，而这14%中又有89%成了人头费，真正成为专项经费的只有1.3%"这种公共财政支出的城乡差异不但不利于缩小城乡居民收人差距，反而使得财政调节收人分配状况的职能弱化。刘文勇(2004)的测算结果显示，2001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人是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的2.9倍，当年中国全部个人所得税收人中农民占了60%左右，考虑到农民缴纳税费的因素，则当年城乡居民收人差距扩大到了3.17倍[12]。

三、结论

以上这些造成城乡收入差距过大的原因又被户籍制度给固定下来。在过去—个狭窄又被遗弃的农业社会内部，农民想增加收入或者通过流动到城市的渠道也比较窄，除非通过在城市买房、在城市经商工作、婚姻、教育等渠道才能跳脱出束缚收入的制度性困境，否则只靠从事传统的农业—般农民很难摆脱这些捉襟见肘的现状。当然，十九大以来，通过在农村大力发展旅游产业、优化公共服务、提高大学录取农村子女的比重、推动城镇化等措施力图弥合城乡之间公共服务的鸿沟，提高农民收入，这一状况有所改善，但要破除这些造成城乡收入差距大的制度性原因，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