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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的悲剧人生
——浅谈查理·包法利的医生形象

2018-04-01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610200

丝路艺术 2018年9期
关键词:李健吾包法利爱玛

孙 畅(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610200)

一、职业与命运的“子承父业”

查理·包法利被迫“子承父业”,与父亲一样成为了一名医务工作者。父子二人职业的相似性耐人寻味,它不仅暗示了查理·包法利对父亲形象的多方位承继,更预示了父亲无为而终的人生命运在查理身上的延续。

小说在第一章对查理的父亲做了详细的介绍:“他的父亲查理·德尼·巴托洛梅·包法利,原来是军医的助手……长相漂亮,喜欢吹牛,总使他靴子上的马刺铿锵作响,嘴唇上边的胡子和络腮胡子连成一片,手指上总戴着戒指,衣服又穿得光彩夺目……一结了婚,头两三年他就靠老婆的钱过日子,吃得好,起得晚,用瓷烟斗一大斗、一大斗地吸烟,晚上不看完戏不回家,还是咖啡馆的常客……不消多久,他发现自己最好打消一切发财的念头。”[1]可以说,查理·德尼·巴托洛梅·包法利完全是一位奢靡懒惰、挥霍无度的浪荡公子哥。他不屑承担丈夫和父亲的社会角色,在婚姻中依赖着妻子,而在家庭中对子女的教育也没有起到任何的积极作用。

当我们将目光转向查理,将会发现这对父子在此方面惊人的相似之处。对医学丝毫不感兴趣的查理曾一度陷入无拘无束的纸醉金迷中不能自拔,五味酒、贝朗瑞的歌曲、骨牌、懂得了谈情说爱,一切偷懒的甜头和无拘无束的自由使得他“心里涌起肉欲般的快感,压在内心深处的种种欲望都冒了出来。”[2]而在两段婚姻中,查理作为丈夫的责任与地位也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在不幸的婚姻中依赖着富婆过活,家里真正当家作主的是有钱的寡妇。而在自我满足的婚姻中却被爱玛欺骗着生活,最终成为了这场婚姻里名存实亡的丈夫。即便与父亲命运的结局不同,他们都成为了婚姻与家庭中相似的失败者。

二、从医之路与不幸的婚姻

因为日子过得孤寂,就把支离破碎的幻想全都寄托在孩子身上的母亲殷切期待着查理的功成名就。到三年级结束的时候,查理的父母便要他退学,并为他规划了“光明”的从医之路,希望他从此出人头地并得到学位。但不同于父母眼里的光明之路,查理对从医自始至终保持着冷淡态度,即便以从医多年但也不曾翻动过那本珍贵的医学书,“一部原封未动、六十厚册的《医学辞典》,几乎摆满了一个六层的松木书架,书的毛边虽然还没有裁开,但经过一次一次的转手出卖,书脊的装订却早已磨损了”[3]。与此同时,始终作为自己人生旁观者的查理失去了自我话语权,消解了对积极进取生活的热情与好奇,对“不好的日子”习以为常以及在放纵日子里滋生的懒惰都使得他对自己的人生毫无看法。但当他遇到了“不好的日子”里唯一的安慰——他的爱玛,压抑许久的一腔热情便不可抑止地喷薄而出,不由将幸福的人生全部押注在了爱情之上。“在这以前,他半辈子哪里有过好日子?在学堂里,他孤单地关在四堵高墙之内,班上的同学都比他钱多力气大,他们笑他乡下人的口音,说他的衣服土里土气,而他们的母亲来看他们的时候,手笼里还带着糕点呢!这样的学堂生活好过吗?后来,他学医了,他的钱包从来没有装满过,连和小女工跳舞的钱都付不起,否则,他不是也可以搞到个把姘头吗?再后来,就是和寡妇一道过的十四个月,简直和她被窝里的那双脚一样冰凉。这样的日子好过吗?可是现在,他心爱的这个美人,一辈子都是他的了。对他说来,宇宙的范围并不比她的丝绸衬裙大;他怪自己:爱她哪能有个够?怎能不回去再看看她?”[4]但爱玛最为讨厌的,也正是“这种雷打不动的稳定,心平气和的迟钝,她甚至于怪自己不该给他带来幸福”。他性格老实却又木讷,冷静而又呆板,安于稳定却又无所作为。最终,父母为查理谋划的从医之路促使查理形成了与爱玛全然不同的人生态度与价值观,直接导致了他婚姻与人生话语权的丢失[5],使这场婚姻在开始便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三、医生职业的讽刺性

爱玛在理想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尖锐冲突,在浪漫的幻想与庸俗现实抉择中承受着矛盾与煎熬,即便努力回归现实世界但仍然不能摆脱那场在脑海中萦绕不去的渥毕萨舞会,那驰骋而过的风流之士遗落的绿绸雪茄匣。她向往“爱”与“幸福”,而这在她的生活中却不存在。她不接受这个事实,不承认这种现实,她不满足于包法利医生和她的婚姻及那种枯燥乏味的生活[6]。最后她还是选择为了理想中的幸福婚姻反抗现实,哪怕这理想也只是虚幻。而查理冷静、呆板、安于现状的医生形象与爱玛的感性与憧憬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与此同时也充满了讽刺意味。在查理为了救治病人日夜奔忙之时,最需要得到救赎的恰恰是他最为挚爱的枕边人;但在面对爱玛的时候,查理作为一名医者的冷静理性在孤注一掷的爱中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二人幸福婚姻生活浪漫的缅想与自我满足。医身之病易,医心之病难,在金钱至上、利益至上的资本主义社会,爱情与金钱的尖锐矛盾使得债务和精神世界的崩塌将包法利夫人为代表的一批又一批人逼上了绝路,而面对隐藏在包法利夫人背后的悲剧之源,一个耽于爱情缅想的查理又如何能与其相对抗,如何让人寄予救赎灵魂的期望?

小说的结尾,未能完成医者使命的查理将一切归咎于命运的捉弄,最终带着对爱玛热切的爱恋永久地离开了人世。作为“庸者”形象的代表,一味耽于爱情的查理固然木讷愚钝,但他在欲望横流的年代中仍坚守着纯洁而赤诚的真心,着实令人欣慰又感动。最终,作者以尖锐而锋利的笔触为查理的人生画上了悲剧的句号,未曾留下些许光明与温暖,只留读者反复回味查理作为医者可悲的一生,在时代之镜前为其嗟叹。

注释:

[1]福楼拜:包法利夫人,李健吾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6.

[2]福楼拜:包法利夫人,李健吾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10.

[3]福楼拜:包法利夫人,李健吾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33.

[4]福楼拜:包法利夫人,李健吾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42-43.

[5]王琼:从《包法利夫人》看福楼拜的男性世界, 台州学院学报,2014(1):21.

[6]郑洁玲:理想转嫁与现实超越——包法利夫人形象分析,唐都学刊,2006(3):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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