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机制研究*
2018-04-01李斌雄孔希宇
李斌雄 孔希宇
[内容提要] 乡贤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乡贤也是传统中国民间教化机制的重要构成要素。新乡贤以资财专长助力乡村振兴、以人文道德垂范乡里与教化乡民,在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具有自身的运行机制,包括内在驱动机制、外在导向与强化机制,也包括二者之间的内外互动机制等。新时期,面对乡村民间教化的弱化、乡土社会新乡贤群体的成长困境、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结构体系与机制的不完善等问题,需要从壮大新乡贤群体、提高新乡贤文化自觉性、引导新乡贤融入乡村治理体系、强化新乡贤作用发挥的教育宣传与激励保障、积极构建新时代的民间教化机制等方面进一步完善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机制。
对于新乡贤至今并没有一个一致的概念描述。有的学者将新乡贤视作地方上有着雄厚经济实力的企业家[1];有的学者将新乡贤定义为“受过良好教育的,拥有一定财富或者创业能力的,乐善好施的,在当地具有一定威望的乡村人士”[2];有的学者认为新乡贤是“在民间基层、本土本乡有德行、才能和声望并且深受当地民众尊敬的人”[3]26;有的学者认为,新乡贤的“新”主要体现在新的现实基础、新的文化支撑、新的地位作用等方面。[4]本文认为,新乡贤是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有资财专长、人文道德、乡间威望、乡土情怀,面对乡村的变化,而致力于乡村振兴发展并为之作出贡献的贤能人士。与传统社会中的乡贤相比,新乡贤的“新”主要表现在:一是新的主体构成。与之前退隐乡村的乡绅不同,当今乡村优秀基层干部、道德模范、返乡能人等先进典型,成长于乡土、奉献于乡里,在乡民邻里间威望高、口碑好,正日益成为“新乡贤”的主体。这其中,既有基层干部乡贤、道德模范乡贤、医贤、师贤,也有“在土”的乡贤和“离土”的乡贤等。二是新的时代使命。当今的新乡贤肩负着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乡村生根发芽、促进美丽乡村建设与乡村振兴等新的时代使命。三是新的道德风范。新乡贤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时不是简单地复古、泥古,而是能够更加自觉地将传承与创造性转换、创新性发展结合在一起。新乡贤对乡村核心价值观的传承和引领更多地体现在其懿行善举中。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就是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乡土文明的思想精华与道德精髓,丰富和创新乡村价值观的培育内容与形式,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乡村生根发芽。近年来,充分发挥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作用经历了一个提出、探索和进一步深化的过程。本文基于对湖北、浙江和河北三省的新乡贤作用发挥的相关调研报告、系列专题报道与人物访谈等,研究分析为什么在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中要充分发挥新乡贤的作用,新乡贤在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中发挥着怎样的作用,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机制等相关问题。
一、发挥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作用的当代需要
充分发挥新乡贤在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中的作用,既有历史的渊源,更是应对当代乡村变化的需要与现实选择。当代乡村变化不仅包括乡村社会基础的变化与新一批乡村精英的流出,更包括现代消费主义价值观的渗透和乡村居民人生价值观的变化,及当代中国乡村文化建设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面临的历史难题和困境。
1.乡村社会基础的变化与新一批乡村精英的流出
乡村社会基础的变化包括乡村宗族组织的解体、宗族力量的削弱、宗族意识的淡化,以及近亲血缘群体、传统乡村通婚圈与熟人社会的瓦解等。这种乡村社会内生基础与熟人状况的改变,给乡村传统内生秩序的稳定、乡规民约的遵守等带来了挑战。与此同时,新一批精英从乡村流出。改革开放以来,乡村人口脱离土地与外流经历了三个不同的阶段,即20世纪80年代乡镇企业发展下的“离土不离乡”阶段,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和沿海地区加工业发展下的务工型——“离土又离乡”但定期回家务农阶段,2006年乡村税费改革、政府行政力量撤出村庄、大规模土地流转实施下的举家型——“离土离乡”阶段。随着工业化、农业产业化与土地流转、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深化,几千年来依附于土地的乡民越来越多地离土离乡、流向城市。在这之中,最先流出的是乡村的精英。这对于乡村振兴与乡村价值观传承,无疑是巨大的隐忧。
2.现代消费主义的渗透与村民人生价值观的变化
伴随着乡村社会基础的变化和乡村精英的流出,现代消费主义在乡村日益渗透与蔓延。这种以时髦消费为发端的乡村现代消费主义,使个人主义和个人权利在乡村急剧膨胀,侵蚀着乡村传统文化与乡村价值观,致使一些村民的人生观、价值观发生了变化,现代消费主义的及时行乐盛行;处理个人与社会关系的社会价值观念体系出现扭曲。这种人生观、价值观的变化表现为一些村民的个人思想行为背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触及伦理道德底线。[5]
3.当代中国乡村文化建设的历史难题与培育乡村核心价值观的困境
早在20世纪30年代,面对当时的乡村衰落,梁漱溟在其《乡村建设理论》一书中就指出:“中国乡村的核心问题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失调——极严重的文化失调,乡村建设要从文化建设开始。”[6]当代美丽乡村建设与乡村振兴同样重在文化建设。当代中国乡村文化发展呈现出非主流意识文化快速蔓延的趋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正承受着外来宗教文化、资本主义文化、传统封建文化的多重挤压,乡村文化生态环境堪忧。其根本原因仍然是当代乡村变化及村民价值观的变化。当代中国乡村文化发展的方向与文化生态建设的核心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削除封建文化残留,抵制外来宗教文化和资本主义文化的渗透。在此过程中,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既要避免文化保守主义倾向,又要避免文化建设问题上的“左”倾做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必须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乡贤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及其在乡村的具体体现。因此,充分发挥新乡贤对乡村核心价值观的传承和引领作用,有助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乡村生根发芽。
在乡村变化中,有的地方出现了空心村、文化沙漠、乡村衰落和价值观塌陷等现象。但与此同时,河北、湖北和浙江等省市的一些乡村通过充分发挥新乡贤作用,构建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机制,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得以传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得以在乡村生根发芽,建设起了留得住绿水青山、系得住乡愁的美丽新乡村。因此,充分发挥新乡贤的作用,构建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机制,既有历史渊源,更是应对当代乡村变化的需要与现实选择。
二、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作用的发挥
传统乡土社会中的乡贤在乡村价值观传承和引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正如有学者所言,如何使一个幅员广大而又彼此隔绝的传统社会在统一的儒学教化下获得“整合”,使基层社会及百姓不致“离轨”,是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必须面对的重大课题,在这之中,向乡民进行重人伦、重农桑、端士习、厚风俗等道德教化的不是官府而是乡贤,乡贤是乡土文明得以传承、基层社会得以维系和运转的主导力量。[7]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新乡贤在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中的作用进行了分析。有的学者从乡贤所具有的道德品行出发,认为在当代社会道德失范、价值多元化和虚无主义侵蚀的情况下,新乡贤作为新的道德权威与文化承载者,能够发挥道德引导作用,为乡村建设提供内生力量。[8]有的学者从目前乡村价值体系坍塌所面临的挑战出发,认为新乡贤的核心作用在于凝聚乡邻,以道义整合利益,发展出在新时代下适应乡村发展的共享价值规范体系等。[9]从目前研究来看,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作用的发挥,主要是从乡村振兴出发,针对村落文化与乡土文明的失落,从物质财力与精神道德两个方面进行的。
1.以资财专长助力乡村振兴,传承和引领中华传统村落文化
村庄村落是中华文明的根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村落文化是中华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当代乡村正经历着历史巨变,古老的传统村落遗物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具有中华民族特色的传统村落文化形态正在发生急剧裂变,延续了数千年的村落文化已到了“生死存亡之秋”。[10]对于城镇化中的乡村,招商引资不算难,打造特色经济不算难,最难的是继承和重塑乡土文化。[11]新乡贤在传承和引领中华传统村落文化中的作用的发挥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填补历史空缺,成为村落文化复兴与乡村文脉传承和引领的主导力量。中华传统村落文化的繁盛是与乡贤在乡村的聚集与作用发挥密切相关的。近代以来,随着外敌的入侵,以及之后工业化与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我国乡村的农耕文明与乡土社会气息慢慢变得暗淡,大批乡贤与乡绅精英流向城市,退出乡村历史舞台,乡村文化衰落。有学者指出,古代乡贤或乡绅作用的发挥是与封建等级制度、科举制度、宗法制度以及“土地—赋税—户籍”三体合一的“政治—经济”发展模式密不可分的,随着科举制度在清朝末年被废除以及封建帝制被随后的辛亥革命所终结,乡贤阶层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制度基础遭到根本性毁灭。[3]26乡贤群体的消失,乡村传统文化失去了传承人。[12]新时期,新乡贤群体成为振兴村落文化、传承与创新乡村文脉的一支重要力量。二是以资财专长助力乡村振兴,夯实村落文化根基。村落文化以乡村村落与乡村振兴为根基,没有乡村的振兴就无从谈起村落文化的建设,而乡村振兴与乡村运动需要财源与资财专长的支撑。[6]374在这方面,河北黄骅年过七旬的“乡贤典范”张广新,在外创业退隐回乡后,守望乡里秉祖训,用创业积攒的资财和经验专长,先后捐资2000多万元,搞规划、修“里子”、铺路、建公共设施、清垃圾、建牌楼、砌“文化墙”、造农家特色文化与“百年古枣园”自然景观等,将一个曾经垃圾密布、道路泥泞的村庄,打造成了一个美丽乡村;“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候选人、“浙江骄傲”港胞张杰靠卖大闸蟹、茶叶蛋的小本经营,先后捐赠1500余万元,为家乡建造校舍21栋,并捐赠大量的教学仪器和配套设备,受惠学生达两万多名;在外创业的浙江华通集团董事长王苗通心系家乡、热心乡村公益,出资1亿元建设上虞区体育馆;中国工程院院士、传染病学专家李兰娟,在与省级大医院接洽后,每年都将大医院的先进体检车开到家乡夏履,为居民全方位体检,还牵线资助了20万元的救护车,以及20余万元的医疗仪器生化仪等。这些当代“在土的”和“离土的”新乡贤,以乡愁为纽带,以资财专长造福桑梓,助力乡村振兴,传承和引领着爱国爱乡、奋发有为的中华传统美德。
经过多次拮抗实验证明,此菌株均表现出稳定的拮抗性,且其对向日葵菌核病的防治国内外均未见报道。本实验对ax2的分类鉴定和拮抗效果进行了初步的研究讨论,其拮抗物质鉴定和拮抗机理尚需进一步确认,我们认为拮抗效果可能是由于ax2分泌某种活性蛋白质,此蛋白对病原菌的生长起到抑制作用。后续将会针对此方向做进一步研究。
2.以人文道德垂范乡里与教化乡民,传承和引领乡村社会风尚与文明乡风
文明乡风是乡村振兴的重要目标之一,是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方面。乡村振兴不仅仅是乡村经济的发展、宜居生态的营造,更重要的是传承和引领乡村社会风尚,塑造见贤思齐、敬业奉献的文明乡风,推进乡村核心价值观建设。新乡贤是乡村社会风尚的引领者、践行者,也是乡村社会秩序和文明乡风的维护者与教化者。新乡贤作用的发挥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以凡行善举垂范乡里,充分发挥榜样作用。在这方面,湖北省洪湖市船头咀村全国“最美乡村医生”谢爱娥,以船为家、以爱为医,水上行医20多个春秋,用药除疾、用情救人,成为渔家生命的“守护神”;湖北省十堰市竹山县溢水镇陈家铺村全国“最美乡村医生”王焕云,当地艾滋病高危区最早发现者,并勇敢地承担起艾滋病人的医疗和护理工作,十多年来爱岗敬业无私奉献,为生命站岗,为艾滋病人撑起一片蓝天;湖北省黄冈市罗田县特殊教育学校全国“最美乡村教师”贺俊丽,20年来与盲童为伴,做盲童的眼睛,用爱为盲童编织多彩的世界,点亮他们心中的灯。这些当代乡村新医贤、新师贤以其凡行善举,传承中华传统医德师风,守护着当地乡民,传承和引领着敬业奉献的乡村核心价值观,型塑乡村风尚。二是以人文道德教化乡民,维护乡村社会秩序,弘扬人文精神。传统的乡村教化包括以家风家教为主的家族教化、以乡约民规为主的约规教化、以节日庆典礼法为主的民俗教化和以正论劝解为主的纠纷教化等。在这之中,担当教化主体的都是具有较高威望的乡贤。时至今日,新乡贤承担起了这种以人文道德教化乡民的重任。他们不仅自身严于家风家教,积极参与乡规民约制定、民俗教化与移风易俗,也努力化解乡里纠纷,以其自身所具有的人文道德力量维护着乡村社会秩序,传承和引领着以文化人、以德润心、崇德向善的乡村人文精神。
三、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作用发挥机制
(一)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内在驱动机制
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作用的发挥,与其所特有的桥梁作用、乡间威望和道德人格等密切相关,具体包含三种内在驱动机制。
1.价值链的内在衔接与整合转换机制
皇权不下乡的历史传统,使得乡贤长久以来在官府与乡民之间起着桥梁作用。借助于乡贤的这种桥梁作用,官府对乡民的要求和乡民对官府的意愿得以沟通。当然,由于乡土社会与上层社会之间有着不同的话语体系和行为方式,乡贤在这之中要将各自的要求与意愿进行整合并转换为对方能够接受的形式。“近则为官、退则为绅”的退隐返乡传统,使乡贤既熟知乡土社会的公序良俗,又懂得官府的制度规章,能够担当起这种衔接和整合转换作用。在今天,对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乡村的培育和践行来讲,新乡贤仍然起着这种衔接与整合转换作用。新乡贤既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着非常深的理解,又对乡村社会有着较深的体验,是政府要求与乡民意愿、爱国主义与造福桑梓、社会民主法治与乡村公序良俗等相衔接与整合转换的桥梁与重要节点。充分发挥新乡贤的作用,建构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价值链,建设乡土社会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内在衔接、整合转换与自我升华机制。
2.价值传承和引领的内生权威机制
如马克斯·韦伯所言:“权威是组织赖以存在的基本条件与建立有序社会的政治基础。”[13]传统中国乡村社会中乡贤作用的发挥就是建立在其较高的权威基础之上的。这种权威来源,虽有官府授予的成分,即官府对乡贤作用的认可与支持,但更主要的还是来自于乡贤个人的懿行善举和良好道德风范,是一种内生权威。乡贤凭借着内生权威,以人文道德教化乡民,传承和引领乡村价值观,维护乡村公序良俗和社会秩序。在当今社会,新乡贤以其较高的个人威望和良好道德风范,能够更好地将乡村民众组织在一起,强化民众之间的社会关联,构建新型乡规民约,将日益松散的乡村组织逐渐转变成休戚与共的共同体,使乡规民约得以延续和遵守,从而凝聚人心、形成共识,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
3.价值传承和引领的道德人格化与生活化机制
价值观的传承和引领必须以人为本。价值观的传承和引领只有与具体的人相结合,反映人们的所思所想与价值追求,与人们日常的社会生产生活相结合,人格化与生活化,才能够有效和持久。在乡村熟人社会,新乡贤是看得见的哲理,是可以感知的、看得见的和生活化的乡村核心价值观。正是这种以人为本的道德人格化和生活化,使新乡贤在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中不仅具有极强的感召力,而且具有明显的亲和力和有效性。
(二)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外在导向与强化机制
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作用的发挥,离不开政府的引导、激励和宣传等的强力推动与支持,具体包括三个方面的外在导向与强化机制。
导向机制,主要表现在新乡贤的评选标准方面。根据黄骅市《关于开展乡贤评选活动的实施方案》的评选办法,市级“乡贤典范”标准包括:致富不忘家乡,支持乡村建设,传承乡村文化,弘扬乡村美德,参与乡村治理,为美丽乡村建设、乡村基础设施建设、乡村民生建设捐款500万元以上的贤德好人;关注黄骅发展,积极为“五大战略”,沿海强市、美丽黄骅建设出谋划策、出资出力,作出突出贡献的在外地工作的黄骅籍人士;本乡本土有德行、有才能、有声望而深被本地民众所尊重的贤达人士。这三条标准将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导向了现实生产生活,与政府实施的美丽乡村建设、乡民脱贫致富、乡村文化发展战略,以及乡民的乡村社会风尚期盼等结合在了一起。这说明,在乡土熟人社会中,新乡贤的人文道德力量靠的不是语言说教,而是实际的行动,实实在在的懿行善举。
2.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激励机制
激励机制,更多地体现在政府对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懿行善举所给予的赞誉和表彰方面。各级政府对新乡贤所授予的“乡贤典范”“最美乡村教师”“最美乡村医生”“道德模范”等荣誉称号,代表着当地政府对其懿行善举和道德风范的认可与赞美。这对新乡贤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促进当地社会民众见贤思齐,参与到美丽乡村建设和良好乡村社会风尚培育中具有极大的激励作用。
3.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宣传机制
各级政府对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所进行的宣传,营造了良好的乡贤文化氛围,对民众学做乡贤具有重要的引导作用。在这方面,河北省等地采取多种形式加强对乡贤典范事迹的宣传报道,如开辟专栏、进行专题报道,营造浓厚学乡贤、做乡贤氛围;通过开展编村史、集家训等形式,抓重点、出亮点,努力打造当地乡贤文化品牌,树立乡村道德文化标杆,推介典型事迹,弘扬乡贤文化。
(三)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内外互动机制
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作用的发挥,事实上是政府主导的价值观教育和民间教化相结合与相互促进的过程。在历史上,“化民成俗,其必由学”“建国君民,教学为先”,中国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对民众的教化。在民众的教化中,又非常强调民间教化,将充分发挥乡贤的道德教化作为达到“一道德,同风俗”的重要方面和有效途径。如在清代,为了更好地进行民间教化,清朝政府建立了一个二元同构性的组织系统,即以社学、书院和保甲为代表的官方教化组织和以宗族、乡约、私塾和义学为代表的非官方教化组织。[14]新时期乡村核心价值观的传承和引领,要在坚持政府主导,充分发挥其在国民教育、舆论宣传、制度规范、文化传承等方面的作用时,积极构建新时代的民间教化机制,激活乡贤的作用,增进民间文化、民俗文化与社会主流价值观建设的同向性,形成乡村核心价值观建设中官方与民间共构互济的格局。[15]从现实情况来看,凡是中华传统优秀文化传承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成效显著的地方乡村,都构建起了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双重共构机制,在坚持政府主导的同时,充分发挥新乡贤的民间教化作用。
四、新时期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面临的挑战
新时期,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面临民间教化弱化、乡贤群体成长困境和体系机制不完善等多方面的挑战。
1.乡村民间教化的弱化
民间教化是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双重共构机制的重要方面,但在目前存在着弱化的现象。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乡村民间教化主体的弱化。在乡村培育和践行社会核心价值观意义重大,但从现实层面看,目前还面临着诸如结构性、伦理性的难题。首先是乡村传统权威的瓦解。原来在家族治理或乡村治理中发挥着积极作用的传统权威及其主持的仪式教育难以为继。[16]二是乡村民间教化组织的弱化。一方面随着中国乡村社会结构的变化,传统的宗族和乡约等民间教化组织逐步瓦解;另一方面乡村基层组织建设滞后,新的村民理事会、乡贤理事会等民间教化组织尚未有效建立并发挥其应有作用。乡村民间教化组织的弱化直接导致了乡村民间教化的弱化与缺失。目前乡村优秀传统文化的失落,孝道不彰、人情竞争失控等问题的发生,固然有城镇化、市场化大潮的影响,但缺乏组织的原子化的乡村对这些冲击缺乏抵抗力也是一个重要原因。[17]这种民间教化主体与组织的弱化与缺失,不仅使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的价值链内在衔接与整合转换机制、内生权威与内生动力强化机制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而且阻碍了乡村核心价值观建设中政府与民间共构互济格局的形成。
2.乡土社会新乡贤群体的成长困境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乡村的新发展与乡村振兴,新乡贤得以在乡村崛起。但与此同时,随着“乡村消失”现象的出现,新乡贤群体面临着新的成长困境。正如冯骥才所讲,2000年至2010年,我国自然村由363万个锐减至271万个,10年间减少了90多万个,平均每天消失80个到100个,其中包含大量传统村落。[18]这种乡村消失的情况在河北省等地也屡见不鲜。面对“空心村”的大量出现,《河北省新型城镇化与城乡统筹示范区建设规划(2016—2020年)》将农村自然村分为三类,即保留村、中心村、撤并村,并实施分类指导、规划和建设,到2020年,将对5000个村进行合并,建成1000个中心村。乡村的消失与乡村人口的大量外流,导致新乡贤群体的严重缺失。在新乡贤群体不能达到一定规模甚至出现下降时,其传承与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功能性也将大大削弱。
3.价值传承和引领结构体系与长效机制的不完善
新乡贤传承与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是一个系统工程,要有完备的结构体系和有效的运行机制保障。一个人的价值观培育需要经历知、情、信、意、行几个关键环节,同样,价值观的传承与引领也需要一个动态的结构体系与运行机制。价值观的传承与引领,是特定价值观的传授、继承与引领,是一个具有稳定性、完整性、延续性等特征的动态过程。这其中不仅包括传承的主体(由谁传承)、载体(靠什么传承)、内容(传承什么)等,更包括传承体系与传承机制。乡村核心价值观作为具有较强地域性、群体性的价值观,其传承与引领有着独特的传承主体、传承体系与传承机制等。目前所进行的弘扬乡贤文化及乡村价值观传承与引领工作,主要是围绕乡贤主体而展开的,即“寻找乡贤”“学习乡贤”“用好乡贤”等,而对其中的结构体系构建与运行机制建设重视不够,缺乏长远性与可持续性。有的学者从古乡贤的制度基础出发,认为古乡贤是建立在科举和乡村士绅等制度基础之上的,传统乡村精英生产和回归循环机制在现代的断裂,意味着新乡贤需要找到新的制度基础,建构培育机制。[19]
五、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基本路径
新乡贤在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从当今中国乡村文化与乡土文明失落所面临的严峻挑战和乡村振兴战略目标的实现来看,新乡贤的作用发挥仍有待加强,传承和引领机制仍需进一步完善。
1.壮大新乡贤群体,提高新乡贤文化自觉性
新乡贤作用的发挥有赖于乡村新乡贤群体的不断壮大与其文化自觉性的提高。一是要正确处理乡村振兴与城市化进程之间的关系,有效遏制城市化进程中“乡村衰败”“文化荒漠”与“乡贤流失”现象的出现,留住和吸引更多新乡贤致力于乡村振兴与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讲,城镇化、逆城镇化两个方面都要致力推动,城镇化进程中农村不能衰落,乡村振兴需要有生力军,要让精英人才到乡村的舞台上大施拳脚,让农民企业家在农村壮大发展,让大学生甚至是海归人才主动回乡务农。[20]二是要重视具有资财专长的乡贤的培育,充分发挥其在资金支持与带领乡民脱贫致富等方面的优势,同时还要更加重视“德乡贤”“文乡贤”“士乡贤”等的培育,进一步提高新乡贤群体的道德文化水平。三是将弘扬古乡贤文化与培育新乡贤群体相结合。通过深入挖掘地方传统乡贤文化,宣传古乡贤事迹,以弘扬古乡贤道德风尚为新乡贤树立学习榜样,使新乡贤成为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与引领的新典范。四是在壮大与充实乡村新乡贤群体的同时,努力提高新乡贤的文化自觉性。新乡贤的文化自觉性体现为乡村内部精英对乡村建设的主动担当,是乡村文化建设中固本培元的根本之计。[21]一方面要使新乡贤深刻认识到文化建设与乡村核心价值观在乡村振兴中的重要地位,没有乡村文化建设,就培育不出新乡村精英与新型农民,就无法形成振兴乡村的内生力量;另一方面要使新乡贤认识到自身的文化使命与历史责任,自觉担负起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重任。
2.引导新乡贤融入乡村治理体系
新乡贤在乡村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引领中的作用的发挥,靠的不是说教,而是其在乡村社会经济生活各领域中的善行义举,因此,不断拓展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经济生活的领域是发挥其作用的重要方面。不仅要引导和鼓励新乡贤积极参与乡村民居改造、安全饮水、污水治理、清洁能源利用、垃圾治理、特色富民产业发展等方面的建设,而且要使新乡贤在乡村文化建设和基层组织建设等领域发挥更大的作用,进而使乡村社会治理与乡贤治理有机结合在一起,进一步提升乡村基层治理水平与有效性。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提出,深化村民自治实践要积极发挥新乡贤作用。具体来讲:一是以其威望、人生阅历和丰富的文化知识等,调节邻里纠纷、化解基层矛盾,维护乡村和谐稳定;二是积极参与乡规民约的制定,并以身作则,发挥典范作用,维护乡村社会秩序;三是积极参与村委会的乡村治理活动,做好咨询与帮扶工作;四是发挥新乡贤的独特优势,将乡贤治理与村民自治有机结合在一起,助力村民自治的有效实施。
3.强化新乡贤作用发挥的教育宣传与激励保障
新乡贤群体的培育和其乡村核心价值传承与引领作用的发挥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长期的努力,构建与其相适应的作用机制。一是建立健全教育宣传机制。强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弘扬乡贤文化,增强人们反哺乡里、造福桑梓的乡土情怀。通过多样化媒体、举办专题活动等形式大力宣传新乡贤典型事迹,营造新乡贤培育与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良好舆论气氛。二是构建以新乡贤为纽带的交流沟通机制,促进民意的顺畅表达与政府政策的有效落实。三是建立健全激励机制,扩大新乡贤的评选与表彰,激发乡邻见贤思齐。四是建立健全服务保障机制,加大对新乡贤传承与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的支持与保障。
4.积极构建新时代的民间教化机制
在新时代,促进新乡贤传承和引领乡村核心价值观作用的发挥,需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对民间教化机制进行完善与创新。一是强化民间教化引导,使民间教化与乡村核心价值观培养、乡村文化建设、乡土文明复兴相适应;二是加强民间教化主体和组织建设,充分发挥家庭、家族、乡贤与乡贤组织等在民间教化中的积极作用;三是丰富内容与创新形式,提高传统乡规民约、民间文化、民俗文化等在民间教化中的针对性与有效性。对于乡规民约要重点体现以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等内容。早在20世纪30年代,梁漱溟在《乡村建设理论》中就提出了“乡约之补充改造”,要将消极的乡约改为以人生向上为主旨的积极乡约,要提振正气,让乡下人有大志气,以改造社会、创新文化和创造理想的社会。[6]166对于民间文化与民俗文化,要发挥其与社会生活相融合、感知性与亲和力强的特点,使其助推乡村核心价值观的社会化、生活化与话语转换,同时还要以乡村核心价值观为引领,丰富民间文化、民俗文化的价值内涵,增强其时代特征与民间教化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