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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社会心态与宗教信仰处境

2018-03-31卓新平

关键词:心态

卓新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北京 100732)

一、问题的提出

当代中国社会已进入多元发展阶段,随着社会阶层多样化、社会处境复杂化成为新常态,人们的心境也有了各种变化,其中对待宗教信仰的社会心态亦极为多元,这就直接影响到中国的宗教信仰处境。本来,改革开放40年通过对宗教问题认知和处理上的拨乱反正,中国宗教进入了比较健康的良性发展时期,但由于一些最基本的理论问题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或尚未形成基本共识,在当前改革开放走向深入、社会进入重要转型时期这一关键节点,对宗教的认知出现反弹,加之近期国际环境在中美关系、在民族宗教问题上都出现了巨大变化,中国社会舆论在对宗教的评价上遂由多元而走向了争论,人们各持己见,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分歧和异常尖锐的争辩。目前,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差距在加大,对宗教的看法实际上负面评价在增加,一些地方举措甚至明显给人以限制、打压宗教的印象,正令人担忧地将宗教推向社会主流的对立面。而宗教界内部亦出现舆论分化迹象,有着各种不同的反映和表达。面对这种复杂的最新发展状况,我们不难看出与之相关的社会心态所涉及的许多方面内容,综合而论,其中最主要的包括如下一些内容:

一是关于中国究竟有没有宗教、需不需要宗教的问题。

对此,一种社会心态认为中国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宗教,因此今天中国人也更不需要宗教,在这种心态下,真正的宗教被认为是外来的,如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而中国传统的儒道则都不是宗教。本来,“中国无宗教论”只是一百多年前梁启超因为反对康有为提倡以孔教为国教而提出的观点,当时曾得到一些学者的呼应,但这些学者包括梁启超本人仅几年之后就实际放弃了这种观点[1],而近年来这些论述却再次浮出,甚至频频出现在一些主流媒体和学术讨论中,故此重新造成中国人对自己宗教认知的混乱局面。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对宗教评价的社会舆论出现波动,大量、多元而敏感的社会信息中贬低、否定宗教的内容明显增多,当今中国宗教信仰的社会存在处境至少在舆情上和心理感觉上开始恶化。与之相对应,宗教界两种不同走向始见端倪,一种是更积极地向社会主流意识及舆论靠拢,其主动适应的表态与表白乃表达出不希望被主流社会所抛弃或否决的强烈愿望及公开信息;另一种则是在感到被主流社会视为另类时也开始在寻找其他出路,如因觉得被社会不认同不认可而回归其与社会保持相对距离的所谓传统自我,或在更大范围上寻求同类,把其眼光投向国际社会。而社会上的宗教存在以及同情宗教存在的民众,则开始与反对宗教存在或贬损宗教价值的群体形成精神上的分化,由此亦逐渐出现不同心态之间所导致的社会层面的对抗。令人担心的是,这种分道扬镳如果发展下去则最终可能走向社会的分裂,宗教信仰者客观上逐渐成为社会的“另类”,或与主流认知产生隔膜的“他者”。

关于中国历史上究竟有无宗教的问题,需要客观、科学、辩证地讨论及研究。这首先就涉及“宗教”的定义即对宗教究竟应该如何理解的问题。中国无宗教之论最早由西方天主教传教士所提出,其立意是用西方基督教的标准来衡量中国的宗教,实际上则是贬低中国人的传统信仰,将之归入“迷信”“方术”之类。梁启超等人虽然曾宣称中国人“贵疑”而不“贵信”,乃具有高于宗教的“哲学”思维,却并没有将之真正讲透,且并没有真正坚持这一立场,留下其对宗教模糊或自相矛盾的认识。对于中国究竟有无宗教,笔者曾经专门写有《中国人的宗教信仰》一书来加以阐述,认为中国有着悠久、丰富的宗教资源及传承,但其表现形式及信仰蕴含并不与西方宗教完全等同。[2]当然,如果认为中国无宗教,也是可以讨论和考证的,这需要在学术上根据历史事实来加以说明,而不可主观简单断定,然后就以此为基准来审视今日的中国宗教、主张相关压制宗教等举措的推行。

二是关于宗教是否会与执政党、社会主体对抗的问题。

关于中国政教关系的问题一直没有在理论上真正理顺。我们现在所宣称的政教关系乃“政教分离”,好似可以与国际上所论及的政教关系类型接轨。其实,国际上所惯用的政教关系“政教合一”“政教协约”和“政教分离”这三种模式并不符合中国的国情及其历史传统。所谓“政教分离”模式始于欧洲宗教改革运动之后,当时欧洲世俗王权逐渐强于教权,一度出现“教随国定”、“在谁的领地就信谁的宗教”之局面,但其“文教一体”(文化与宗教信仰在主流社会共构一体)的现象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否则自称最为典型“政教分离”的美国为什么其总统及国会议员就职宣誓只按着基督教的《圣经》而不是《古兰经》或《佛经》呢!而中国政教关系的传统自颛顼“绝地天通”以来就是“政主教从”的现实,政权一直掌控着宗教、政治一直先于宗教,并没有出现宗教掌控中国政治的局面。历史上中国封建君主确有信仰宗教的情况,但也没有放弃对宗教的掌控,如梁武帝虽有四次“舍身”寺院为“奴”的姿态,却实际实施着对佛教的掌控,中国佛教“禁断酒肉”等清规戒律就是梁武帝严令实行的。

但在当今我们却看到一种颇为担忧的心态,即有人认为当前中国社会能与执政党抗衡的力量就只剩下宗教了,因此主张应将宗教作为异己或潜在的对立力量来严加限制、甚至坚决打压。不过,也有与之对立的认识,即强调我们执政党完全可以积极引导宗教,使宗教成为不与社会相悖、不与执政者相争的社会存在,宗教并不是非要与执政党对峙、对抗不可,所以还是在于对之如何去引导。最近中国宗教界推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宪法和法律法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四进”宗教场所的活动,就表明了绝大多数宗教信仰者对执政党和主流意识形态及其价值观的拥护和支持。在这种情况下,若还要以价值观不同来排斥、否定宗教,显然就非常不合情理了,甚至可能会出现比较严峻的后果。所以,在中国当代的政党与宗教关系中,起主导作用的当然是执政党,关键在其如何对宗教加以积极引导,做到“导之有方”。但在这一方面,近来个别地方“说”与“做”已经出现了脱节,实际上把理论上的“导”虚化,个别地方则异化为行动上的“压”。

三是当今宗教在中国社会的功能、作用及影响问题。

一种社会心态认为宗教作为过去的遗留已经过时,不再需要其在社会中彰显,今天的中国社会完全可以没有宗教。这种见解认为宗教的功能、作用及影响基本上是负面的,因此对之所需要的举措是防范、遏制和打压。为此,这种心态希望社会舆论不要说宗教的积极贡献,而要加大对宗教现象的负面宣传,凸出其消极意义。前一段甚至出现过一些舆论,认为改革开放以来执政党对宗教的政策偏“右”,“护持”或“纵容”了宗教的发展,导致了当前宗教的蔓延即“泛滥”,而现在则是需要对之“纠偏”的时候了,故而主张调整以往宗教政策,“拨乱反正”、以对宗教“缩紧”为立意。而与之对立的观点却认为,当前社会个人主义突出、私欲横行,仅剩下宗教这块“净土”了,因为宗教信仰者积极向善,主张出淤泥而不染,不与社会的腐败同流合污,在社会工作和群众心理安慰方面甚至还可以弥补因相关部门及干部腐败或不作为而留下的空白,故而当前社会更需要宗教,因此主张人们应当回归宗教,重新获得精神上的纯洁。

在这些明显对立、对抗的见解之对峙并存和彼此交锋下,不难发现彼此看法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而这种社会心态之区别则有可能发展为社会共在之撕裂。因此,对这种社会心态的了解,关注其与宗教信仰问题的联系,也是重要的社会舆情工作,是对当下社会脉搏跳动的把握。这对于我们党和政府动态了解民情,及时做出正确的决策亦极为重要。

二、问题的分析

如果社会政策、舆论明确突出宗教与我们主流意识形态的区别或对立,相关宗教及民族人士的心态也会出现明显变化,使之在这种选择中势必会问“我是谁?”“我代表谁?”等尖锐问题,并进而会怀疑自己究竟是否为这一社会的“自己人”,其思想内在的分裂和自我被边缘化的感觉则迟早会导致其社会外在的分裂。这样,宗教信仰在中国存在的环境也就会发生巨大变化。一旦我们社会主体不再从内心将宗教界真正视为“自己人”,那么其会不得不找寻另外的选择,寻得并最后皈依其同类,而不可能再有以往的那种单层面、单向度的“苦恋”,执意留在这种否定其价值的负面氛围里。据有关专家对相关民族地区干群状况的调研,形势的确令人担忧,因为其内在的、潜匿的分殊及分化正在形成,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复杂心态与当前社会的复杂变化直接关联。对此,我们要有冷静的分析和应对变化的策略、预案。

第一,从外部国际环境来看,一个时代正在结束,新的时代前途莫测。

中美贸易战没能避免,这标志着美国对华政策的彻底变化。由此,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所获得的战略机遇期乃基本结束。美国对华态度的积极变化始于20世纪70年代,当时美国出现所谓主张“联华抗苏”的“尼克松主义”,旨在对付那时雄踞世界“第二”的苏联。其实这一主张在美国有着基督教的影子,当时美国基督教新教神学家莱茵霍尔德·尼布尔(Reinhold Niebuhr)等人就极力推动这种联华反苏的转变,故有“美国国务院御用神学家”之称。而基辛格在实施这一策略变化的同时,也委托美国基督教著名福音布道家葛培理(Billy Graham)前往台湾向蒋介石解释和承诺。而现在则可能进入“后尼克松主义时代”,美国开始上下一致地遏制已成为世界第二的中国,并有着联俄反华的迹象,如美国主张让俄罗斯进入其政治联盟,由所谓G7扩大为吸纳俄罗斯的G8。对此,特朗普与普金会谈的结果至关重要。美国基督教也出现从对中国的渗透到主张制裁、打压中国的转变,其对前几年“三改一拆”毁掉违建教堂的密集报道及强烈抗议时就已经开始,美国教会随之对中国的好感明显减弱、负面印象加剧。这种变化当然带来中国的高度警惕,对宗教的防范也就顺理成章。至于未来中美关系中宗教会起到什么作用,已充满变数、不易判断。

第二,西方社会对伊斯兰教态度的变化也影响到中国。

西方基督教主流社会因对伊斯兰教的渗入开始警惕而在加强防范,这两大宗教在历史上的恩恩怨怨也因此而被唤醒。例如,英国伦敦自2001年至今已经减少了500多个教堂,但此间却有423个清真寺建立,许多清真寺就是直接以原来的教堂来改建的。一些教堂在礼拜时冷冷清清,而清真寺却人满为患、甚至挤满街道,形成鲜明对照。此外,2016年5月伦敦市长选举,巴基斯坦裔穆斯林萨迪克·汗当选,成为伦敦历史上首位穆斯林市长;英国驻沙特阿拉伯大使西门·克里斯皈依伊斯兰教,在朝觐麦加后称为哈吉·克里斯。故而一些捍卫基督教信仰的英国人也惊呼“教堂倒下了,清真寺起来了!”“穆斯林的礼拜声完全盖过了大本钟的钟鸣!”“伦敦沦陷为伦敦斯坦了!”特别是在“9.11”之后,在欧美先后出现了抵制穆斯林移民潮的运动,最近奥地利政府干脆宣布关闭7座据称有极端思潮的清真寺,并要驱赶60多名土耳其资助的伊玛目。但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这些抵制、打压带来的是欧美社会的动荡,暴恐活动激增。

颇为遗憾的是,我们一些地方受此启发,也想在少数民族及相关宗教聚集地区对其宗教实行相对限制和打压,甚至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要“除掉”之心态,结果“穆黑”现象前所未有地突出,与西方社会舆论一定程度上形成奇特的呼应。然而这些宗教、民族传统都已有数百年、上千年的积淀,不是我们短期可以铲掉的。仅从我国10个信仰伊斯兰教的少数民族情况来看,超过1000万人口的民族有回族、维吾尔族;从其居住地的密度来看,生活在新疆的维吾尔族占其总人口的99%,哈萨克族占97%,柯尔克孜族占97%,乌孜别克族占96%,塔吉克族占93%,塔塔尔族占91%,也就是说全中国穆斯林的一半以上即大约55%居住在新疆。由此可知,如果不把绝大多数宗教信仰者作为“自己人”,那么推出去的这一巨大群体将会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制造的麻烦和障碍,后患无穷。尽管我们维稳能力很强,相关地区的局面也还完全可以控制,但毕竟会使治理、维稳的成本增大,且对未来局势的发展亦很难预测。

第三,中国社会基层的宗教发展出现失控,对其不良后果的担心加大。

“基层不牢,地动山摇。”在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中,我们的基层政权建设出现薄弱环节、甚至有着空白,这些地区多成为宗教飞速发展之处,而且显然多是不规范或不合法的传播,其转入地下已成新常态。一些灰色地带的境外渗透和非法传教非常严重,影响到一些信教群众的政治选择及社会适应;我们的爱国宗教组织对之却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形成与外界隔绝的飞地。例如,所谓基督教“家庭教会”、天主教“地下教会”问题,伊斯兰教“沙化”“阿化”或极端势力渗入问题,佛道“商业化”及道风问题,尤其是藏传佛教等地区被达赖等境外势力影响或掌控问题等,这些乱象和失控让人们担忧,但一时也难觅稳妥、及时、有效的解决办法和途径。此外,宗教信仰人数的增加亦使人难以理解和接受。当前中国信教人数激增,绝对人数堪比美国,特别是基督教新教发展迅猛,从1949年前的70万人发展到今天的3800万人,导致人们对宗教的心态极为复杂,其中猜忌、担心明显增加。宗教与我们社会建构的脱节发展,成为教外一些干群的心病,故有日趋加大的对宗教监控、遏制的舆论声音。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基层社会的这种宗教发展不少是与政府力量的并立发展甚或是对立发展,没能成为中国基层社会的有机建构,形不成良性关系和积极互动。其张力、离心力在加大,这给我们的社会建设尤其是基层社会建设带来严峻挑战。

三、问题的解决

对于当前社会面对宗教存在的复杂心态,需要我们正确对待和积极引导,这里就涉及广大信教与不信教群众的团结合作问题。中国文化是一种“和合”文化,中国社会理应是一个“和谐”社会,中华民族的共同努力就是要争取“和生”的发展。早在三千年前,中国哲学第一人史伯(西周末期人)就提出“和实生物,同则不继”的观点,主张“和而不同”的思想,强调“和”与“同”之区别。他认为,同上加同,不可能产生新事物,指出“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3],只有不同之间的对话、交流,才能产生新事物,形成新思想,而强求完全相同则会适得其反。他在西周末年甚至预言了西周将亡,其原因就是因为周王要“去和而取同”。他虽论及“和合”,但更认为真实可能性乃“和生”,此即中国文化“大道和生”智慧之根源。在信仰、思想领域要想绝对行“同”排“异”,其结果只可能是思想的混乱、社会的动荡。而在当今如此多元的世界,要想“绝对同”,也几乎不可能。故此只能求同存异、和而不同,而要防范同而不和之局面,无和也就不可能根本实现同。中国共产党统战理论的“政治上团结合作,信仰上相互尊重”,实乃体现出中国文化之睿智!

这就需要我们保持中华信仰传统上的“和而不同”,在此前提下争取最大的共识,此乃我们共存及共同发展的基础。在一个现代具有包容和宽容精神的社会,对与宗教的多元共存,必须要有一种平常心态。因此,稳妥处理好宗教、民族问题需要政治睿智和冷静周全的考虑。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论宗教时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对宗教社会存在的评价。那就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宗教是相关社会状况的反映,宗教问题的彻底解决在于社会问题的根本解决,若根本否定宗教也就是否定其存在的社会。马克思主义对宗教的评价是与其社会存在相一致的,但我们现在对宗教的评价就能够脱离社会吗?脱离社会存在的宗教评估及相关实践策略还是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吗?如果社会的普遍心态是认为宗教有问题,那么也只能说明我们的社会真正出了问题,但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批判、整治的首先仍然是社会而不是宗教。全力将矛头指向宗教,其方向本身就错了。所以,在今天仍全盘否定宗教的心态也必须得以调整,必须意识到这种对宗教的根本否定,最终会导向对我们社会的彻底否定。二是对宗教的认识论评价。在此,马克思主义的确指明宗教属于唯心主义,但马克思主义更是强调认识论层面的问题解决需要更长久的时间,需要更完备的条件。首先仍然是要去努力改变社会存在处境,改善人类生存环境,然后才是辅以对宗教的持久、细心的工作。这也要求我们有更多的耐心,而不要奢望一夜之间就能解决宗教问题,更不要简单地去“消灭宗教”或“向宗教宣战”!历史证明简单粗暴的做法不仅不能减弱宗教,反而会削弱自我。因此,马克思主义认为这种直接向宗教宣战的做法是非常愚蠢的。

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分析及批判方法,也体现了对宗教的宽容。这种宗教宽容思想也受到过欧洲近代洛克、霍布斯等人政治哲学的启迪,马克思本人就亲身经历了宗教不宽容对其家庭所带来的伤害。欧洲19世纪由基督教主导的社会对犹太教等其他宗教的排拒,引起了马克思对当时一统天下的基督教世界之不满,从而认同宗教宽容学者的思想。在这些哲人看来,相关信仰如果在其真理诉求上走到极端,以自己的绝对正确而不包容任何其他信仰,并借助自己掌握的政治力量来打压其他信仰,企图使之削弱或消失,这势必会遭到其他信仰的坚决抵触和拼死反抗;而当其政治力量不够彻底排除异己、完全打压时,社会的分裂、动荡及不稳则在所难免,甚至会有动乱或战争的危险。例如,清朝时期的“太平天国运动”原初起于宗教异端,洪秀全成立“拜上帝会”之初曾试图求得基督教正统教会的承认,在其既遭到教会的拒绝否定、又不与清朝社会入流之后,其造反、叛拒这一社会则势在必然,尔后给清朝社会带来的震荡、损失也是巨大的。这一运动的宗教色彩是非常明显的,其经验教训也是极为深刻的。所以,对宗教发展出现的偏颇和异化应该及时纠正和调试,在源头上把好关,其包容后的正确管理及积极引导乃至关重要。宗教一旦成为异端或另类,特别是当其转入地下或失控发展时,其对社会的破坏性则不可小觑。对之我们必须高度警惕和有效防范。

在宗教宽容学者看来,只有主流信仰的包容、开明才会真正带来社会的和谐及共存。他们还预警、提醒说,在预见这种社会危机和风险之疾病时,起初往往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察觉,而社会大多数却不理解、非常麻木,但此时实际上也是最容易治愈社会疾病、防止社会走向危机的时机,此即我们所说的防范于未然;而等到多数人都可以看到其社会病状时,并主动积极地呼吁对之治疗时,却为时已晚,因为此时社会已经病入膏肓,很难救治了!

在中国社会宗教信仰者是少数,当其遭到歧视、偏见和打压时,自然就会产生离心力,而设法向具有大多数相同信仰的外部世界求助、靠拢,世界上23亿基督徒、18亿穆斯林就是其强大的气场,那么这种境外渗透也就会加剧,并得到境内的呼应,我国宗教的“中国化”方向则无法根本坚持,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想也会破灭。因此,当党中央制定了面向世界的国际合作、引导国内社会健康发展的战略方针之后,我们理应积极落实,其中积极引导宗教乃是硬道理、重任务。但如果有些地方针对宗教的举措适得其反,则会惹祸上身、玩火自焚,得不偿失。而错误的政策措施长此发展下去,我们就会离我们的宏伟目标越来越远,离不稳甚至动荡却可能越走越近!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宗教问题不可能靠打压而彻底解决,表面的平静只是内在逆反的暂时压抑而已。例如,基督教无论是在其初创时期,还是在中国清朝康熙禁教时期,都得到了明显的发展。基督教从初创时作为犹太教异端的弱势教派,就是经罗马帝国300多年以“十次大迫害”为标志的无情打压之后,而成为了其帝国的国教!当时的打压却成为它更快发展的催化剂。历史的经验教训值得我们深思。

总之,我们把握社会心态,需要更为开阔的视野,更为宽广的胸襟。我们应从全球化的角度、世界民众大迁徙的动机层面来对之加以综合分析,而不能只看表面现象,仅有浅层心理分析。于此,我们也需要具有洞观、透视意义的“深蕴心理学”之展望和把握。如果我们在民族、宗教问题上不坚持实践证明是正确的理论和举措,而是简单粗暴地把宗教推向我们的对立面,也许将来我们会不得不面对强大的宗教反对面,而我们本来是可以完全避免这一反对面形成的。在国际形势急剧变化的今天,如果我们不研究宗教,那么如何去了解宗教发展的脉络神髓?如何及时提出解决宗教现实问题的策略和举措?习近平主席等中央领导最近都强调了促进宗教学的研究,但对之仍有待具体落实。那种回避或放弃宗教研究等社会心态的出现,也的确值得我们警醒和思考。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当前复杂、多变的社会心态下,宗教爱国领袖及精英人士的处境也会变得复杂起来:他们会询问或疑问,爱党与爱教有没有内在的根本性分裂,能否有机统一?按主流意识形态思路如何看待宗教,按宗教信念如何适应对其的思想否认?如何避免陷入这种非此即彼的尴尬状况?这都非常值得我们去仔细研究、正确判断。若在当前二者“分殊”的意识及其理解下,其悖论是宗教领袖与主流意识贴得越紧,其与虔诚信者的距离似乎拉得越远。加之某些宗教政策在执行时出现的失误或错误,带来了信众的不满和抵触,甚至爱国宗教领袖亦被其信众所指责,陷入两头为难的窘境。必须清楚地看到,宗教与其他社会形态有所不同之处,就在于宗教之信基于其信仰对象的神圣性和信仰主体的虔诚性,故此对相应的否认或打压会竭力反抗,而这种张力最终是否导致宗教思想脱离主流意识体制而另行发展,成为社会另一种选择、另一股力量?而不得不在两大领域中都想求得生存者则由此是否会成为“两面人”?对这些动向及思想倾向,我们都必须高度关注,透彻探究。因此,我们必须守住的底线就是避免社会的分裂动荡、维护社会的和谐稳定。如何顺势而为、四两拨千斤,达事半功倍之效,既需要胆识、也应有智慧。

由此而言,今天社会心态的变化与宗教信仰的发展动态已是密不可分的有机关联。面对一个复杂而充满希望的新时代到来,我们在认真落实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落实十九大精神时,不仅需要宗教社会学的系统知识,也需要其社会心理学的充分准备。依此,我们才能有科学的反思和正确的前瞻。

注释:

[1] 详见王治心:《中国宗教思想史大纲》,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年。

[2] 卓新平:《中国人的宗教信仰》,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

[3] 语出《国语·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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