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璆琳琅玕信有征

2018-03-29高启安

丝绸之路 2018年1期
关键词:石器玉石敦煌

高启安

2017年8月末,“玉门、玉门关与丝绸之路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结束后,叶舒宪先生、冯玉雷先生并未打道回府,而是继续西行,前往敦煌。在会议期间,就略闻他们要前往敦煌考察,未想到就是此次,似有巧合,或有天助,作为玉帛之路第十三次田野考察的完满收官,获得了一份厚重的大礼。不久,就传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敦煌境内、三危山中,发现了远古时期就已开凿的玉矿。10月30日,考察团在上海交通大学举行新闻发布会,公布了这一重大成果。证实《尚书·禹贡》“雍州……厥贡,惟球琳琅歼”、《尔雅·释地》“西北之美者,有昆仑墟之璎琳琅玕焉”所记不虚。

一时,新闻聚焦,学界惊喜。显然,这不仅是玉帛之路研究的重大成果,也是敦煌学研究新的增长点。看到发布会的新闻,一时后悔当时没有一同前往。在13次玉帛之路考察活动中,热情的冯玉雷社长曾数次邀约我参加,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只在第六次考察中,曾一起前往马衔山,算不得一程。

11月初,接到《敦煌研究》编辑部“《敦煌研究》发展研讨会”会议邀请,就立刻想到可借此机会,前往三危山,亲查究竟。虽然“别人嚼过的馍馍没味道”,但这些年研判饮食文化,多次从事田野考察,田野考察也为我的饮食文化研究助力良多。于是,提前作了功课,向冯社长询问了路线、注意事项,留存了敦煌西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孙志成科长电话,并与敦煌研究院民族宗教研究所杨富学所长联系,邀约他一起前往,杨所长不但欣然答应,而且提前安排了交通工具。11月24日晨,到达敦煌,早餐后,即与杨昕长及其研究生柴杰乘坐敦煌研究院贺师傅的车,一路向东,前往考察地点。

一路上,禁不住想:敦煌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敦煌有太多的故事,敦煌总能给人以新鲜,以出其不意。

敦煌发现玉矿,完全就是轰动历史学界、文学界、神话学界,甚至玉石收藏界的新闻:这不是一般的玉矿,是从新石器时期就开采的古玉矿。

文化人类学家、上海交大叶舒宪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易华研究员,《丝绸之路》杂志社冯玉雷社长等富有探索精神的学者,近三年来前后13次纵横陕西、山西、内蒙、宁夏、甘肃、青海、新疆数个省区,数十个县域,行程数万公里,寻找中国古代的玉帛之路,一点一滴地充实着从远古之时就有的玉使用、玉崇拜、玉交换、玉贸易,玉的开采、加工,玉的运输、玉与华夏民族形成的关系等田野考察史料,成果丰富,厥功至伟。在第十三次考察中,在玉门、玉门关学术会议后,在当地知情人士的帮助下,取得了又一丰硕的考察成果。

由于研究丝绸之路饮食的关系,这几年颇关注丝绸之路研究的各种动态。虽然未能参与考察,但时刻关注着玉帛之路考察团队的行踪和动向,且在自己的考察中,也不时投射目光。三危山玉矿近在眼前,怎能不亲往一顾。

车在瓜敦高速公路60公里处,下了高速,朝右向三危山驶去。

三危山,雖不侔昆仑、终南、华山、泰山、祁连高大绵延,但其知名度却也不低。其主峰位于敦煌市东南25公里处,绵延60公里。因三峰危峙,故名三危。

而敦煌石窟的开凿与佛教圣域莫高窟的形成,也与三危山密切相关。

可见,“三危”为中原人知晓,早在中原政权对河西走廊实行有效统治之前。

车入红柳沟(当地人士对此有不同的名称,或曰“旱峡”。但敦煌有旱峡石窟,在此沟东。此沟多生红柳,故名“红柳沟”),想起敦煌文献中出行时赛神的记载,遂与第一次来敦煌的柴杰开玩笑:第一次来红柳沟,要赛神呢,如不赛神,将有不利。柴杰问:何谓赛神?杨所长对赛神作了解释。我则给柴杰讲,行路赛神现在在西部仍存,又叫“过关”,就是对关津隘口神的祭祀,以求神灵保佑顺利通过。柴杰遂拿出携带的枣子开窗撒向路边,谓已经赛神了。亦是一趣事。

曲里拐弯,大约在沟里行进四五公里,按照孙科长所标示的位置,朝右拐入一条河沟,行进中,从车窗看到河沟里的石头,似有玉石矿特点,嘱贺师傅停车,下车查看,用锤子敲击,所携带的锤子体小质轻,纹丝不动。贺师傅看到,抱起一块,用力砸向另一块,则轰然成两瓣。拿强光手电照射,个别处晶莹剔透,果然就含有玉质。于是对柴杰戏笑说:你一把枣子起作用了,这儿就是玉矿处!

但这其实是玉矿的山后。从西坡上得山来,才发现了真正的古代玉矿开凿处。

此处位于接近红柳沟的沟垴,再往南,三危山逐渐隐入高原,玉矿在一个小山包的山顶露头。周围为褐色玄武岩。你不得不佩服古人寻玉的精准,在一片玄武岩中,刚刚露一点头的玉石矿,就在这荒凉不毛处被古人发现,很难知晓古人是怎样发现此处有玉石矿藏的。

小山顶的东西两端,古人、现代人采矿后留下的矿坑有四五处,采玉后丢弃的废矿石散落在矿坑周围,现代人采矿时丢弃的矿泉水瓶、烟盒不时见到。虽然露头的矿藏规模看似不大,储量不多,但从矿坑的深度、周围堆积的矿渣臆测,开凿时间应不短。转了一圈,蓦然发现玉矿周围的山坡上散落有不少加工过的石器,有石球、石棒、刮削器、砍砸器等。仔细寻找,居然发现了数块红陶残片和黑褐色的陶片。种种迹象表明,此处不单是古人采玉的矿坑,也是古人采矿、加工石器的场所。

笔者这几年考察过许多河西走廊的古遗址,也见到了不少散落在遗址的石器,但从未见到一处加工石器的采石场以及加工处。显然,这里不仅有玉矿(有一种观点认为,人类最早使用玉石就是从工具开始,后来玉石上升到了礼器的地位。但今日仍有不少用玉石制作的工具、武器在各地出土)。与其说这里是一处玉矿,不如说这里是古人的石器加工处。在矿区下游的山沟内寻找,看看是否有籽料出现,未获。这里常年干旱少雨,山料很少能通过水流冲到河沟里。

冬日的三危山寒气阵阵,山风吹在脸颊上冻得生疼,不能久停做细致考察。由于信号不太好,很遗憾手机不能做GPS定位。遂捡拾了一些石器、陶片和山料标本,放置在贺师傅车后,打道返回敦煌市区。

回来的路上,我就想:此处干旱少雨,植物稀疏,应当说猎物很少,古人绝不会因追逐猎物无意中来到此处,发现玉矿。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古人是专门深入三危山寻找玉石矿。只有在玉石崇拜非常兴盛的情况下,或者说此处的岩石非常适合打制石器的前提下,古人才会深入不毛,开采玉石和适合打制石器的岩石,就近加工成武器或生产工具。

下午,携带一块标本,专程拜访孙志成科长。孙科长展示了前些天在玉矿处采集到的一件青铜器。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文物,虽不能确定其形制,但足可证明这一遗址不仅有石器、陶器,还有青铜器残件留存,无疑是当时人非常重要的一处活动场所。孙科长告诉笔者:其实,三危山玉矿近代以来间或有敦煌人前来捡拾玉料,也有人办理了采矿许可证开采矿石,敦煌市面上从事玉石交易的当地人都知道一点。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里居然就是河西走廊除了马鬃山玉矿以外又一处发现的古人采玉、加工石器的遗址,且处在敦煌。叶舒宪、冯玉雷诸先生功不可没。三危玉矿的发现,不仅为解读“玉门”“玉门关”“玉门县”的产生背景提供了新的思路,也为古籍中“玉出昆仑”等记载的进一步研究提供了新的途径;既是第十三次玉帛之路考察的完满句号,也是“玉门、玉门关与丝绸之路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的重大成果。

为验证三危玉石的品质,26日午后,笔者与敦煌研究院杨秀清研究员一道,携带一块料,前往杨家桥一家玉石加工作坊,工作人员告诉笔者,玉料硬度相当可以。问以前是否加工过此种玉料,回答是似乎很少见。

近日下午,委托敦煌研究院马兆民女士前往玉器作坊,将三只生肖玉件加工品照片发来,亦可见敦煌三危玉件品质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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