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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危山玉矿考察记

2018-03-29孙志成

丝绸之路 2018年1期
关键词:社长玉石敦煌

孙志成

三危山有玉石,儿时听老人们说过,但他们也是听说,说不清具体的位置。

2017年盛夏,因公到兰州出差,抽空拜访了《丝绸之路》杂志社冯玉雷社长。闲谈中,冯社长提及三危山玉矿之事,并以我对敦煌地理环境和资源比较熟悉为由,邀请我参加由中国文学人类学研究会组织的第十三次玉帛之路考察活动,重点是酒泉西部几个市县相关的古玉矿。对我来说,能证实老人们的传言,了解掌握敦煌自然资源,以期弥补我们在建的敦煌自然博物馆矿藏部分的相关内容,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同时,还有相关的专家学者参加,能借此机会学到有用的知识,这无疑是我所期望的事。但因我还要筹备7月份的其他科考活动,故婉言谢绝了,至今仍感遗憾。

2017年10月18日,冯社长正好与我一同参加在敦煌举办的“敦煌沙产业论坛暨风沙危害区生态修复与沙产业协同创新中心理事会”,冯社长约了参会的敦煌市政府分管文化的成兆文副市长与我,利用休会时间一同前往三危山玉矿作实地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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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冯社长夏季已做了一次考察,并且参加了相关的考察交流,对三危山玉矿考察结果以及专家们所给出的结论十分了解,所以一路上给我们作的介绍避轻就重,着重谈到了三危山玉矿的历史文化价值和保护开发问题。

我于上世纪90年代调查三危山南的“一百四戈壁”植物时,曾途经过旱峡一次,之后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从没有听说那里还有玉矿,所以这次考察的路线完全仰仗冯社长。也许冯社长只去过一次,对路线记忆有些模糊,以致我们走过了去玉矿的路口,径直到了甜水井。还好,冯社长电话咨询了一下瓜州县一同参加过考察的朋友。在返回到瓜敦公路跨路桥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冯社长说的“旱峡墩”,实际上是我们所称的“空心墩”。绕过空心墩跨路桥,汽车很快进了三危山旱峡口。

穿越旱峡的路是一条古道,是古时敦煌通往肃北、瓜州锁阳城和榆林窟方向及以远的青海、西藏的必经之路。在峡谷里接连看到两座烽燧(其中一座比较隐蔽的由石块垒筑,于11月18日返回时才发现)和“旱峡墩”,可见其重要性。这条古道直到20世纪敦煌至肃北开通了沿党河的公路才废弃。不过现在仍有少量人穿越,近些年还开发成了徒步线路。在我们进入旱峡后沿路徒步的人群和许多保障车辆证明了这一点。从地质构造看,三危山及其以东的瓜州截山子,以西的南湖东山、阳关墩墩山、崔木土山、大红山、卡拉塔格是一条与祁连山、阿尔金山平行的褶皱带。从旱峡山腰遗存的几处雅丹推测,旱峡实际上是三危山的一条断裂带沟谷,早期是一个条形状的小湖泊,随着地壳运动和流水冲蚀,沟谷下切。另外,旱峡因地势较高,沟底平坦,没有泉水渗出,只有夏季暴雨时有少量洪水,一年四季都可通行,相对于东面的“吊吊泉”(即悬泉),西面的东水沟、西水沟(宕泉河)这些有泉水的沟谷,故称为旱峡。

旱峡不仅仅是沟谷,也是地名。沟不宽,约数米至百米之间。一路上弯道很多,已经有许多徒步队伍和车辆在前面扬起满沟的尘土。我们走得很慢,沿途观看了一座关隘遗址和建在一座凸出的山包上土坯砌成的烽火台。出了旱峡峡口,眼前一片开阔,已能看到起伏的、长满灌木丛的一百四戈壁和远处野马南山雪峰清晰的轮廓了。

这次我们的越野车又错过了玉矿路口,沿徒步的人群走到平戈壁時,冯社长才发现不对,于是调头返回。返回到刚出峡口有一排雅丹的豁口处向西拐了进去。行走了约2公里路程时,眼前丘陵状的矮山山岗明显地出现了白色分化的岩石层,山体颜色与三危山其他地方黑褐色为主的色调明显不同,毋庸置疑,应该是进入矿区了。

在一处三岔路口,冯社长指导着司机拐向左边的矿区中心,并介绍了右侧便道终点是最西面另一处较大的古矿坑。

到了目的地,眼前的景象的确有些凌乱,人工掏挖的痕迹和机械作业过的场面相混杂。下了车,冯社长随手捡起一块拳头大的黑色石块,说这样的石块可能就是古人破石取玉的工具,另外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器。此时我懋起一件事,曾经在崔木土考察时,时任敦煌市博物馆馆长的傅立诚先生说起过敦煌有石器时代的遗迹,而此次看见的石器工具立即印证了傅馆长的话。在四周捡了几块细看,但见与普通石头的区别在于:石块大小不等,形状略有不同,大多数较大一些的边缘都有斑驳的痕迹,拿在手上感觉沉重但都很顺手。石器很好辨认,有圆形的、斧形的、锄形的,有些小的还有锋利的刃。没走几步,冯社长指着石块间的几块陶片向我们作了详细介绍,仔细看有红陶,也有青黑陶,但都比较粗糙。根据他们夏季考察,有专家认为这些属于甘、青齐家文化时期,距今年代约在三四千年之间。也就是说,这个玉矿开采年代已十分久远,由于地方偏僻:散落的石器和陶片才得以保存下来。从冯社长介绍此地石器、陶器和玉石的先后和话语轻重之间,我们隐约感觉到三危山玉矿的重要历史文化价值。

为了对该处玉石有个充分认识,并对矿区分布情况有个大致了解,我们仅用了非专业的方法进行了踏查。从玉矿规模和遗存情况看,我们所处的位置属于整个玉矿的中心区域,应该是个主要矿点。

沿斜坡而上,一路对白色的碎石进行了辨认,也捡到了含有白色、灰色、青绿色、糖色的半透明的碎石块。单从表面判断,如果把这种半透明、质地细腻、色泽鲜亮的石块称“玉石”的话,那么这里的矿石玉料所占比例十分有限,仅能加工出一些小玉件,从现代机械勘探后又放弃的痕迹说明了这一点。

到了小山顶,四下里查看了视野里能看到白色岩层露头的区域,也就是有玉石的区域:东西长,南北窄,自东向西延伸;估算东西长约3000米以上,南北宽约800米。从山包上面还可以清晰地判断古人采矿的方法:一是探挖,即沿矿脉纹线开沟向下挖;二是开采,即在探挖到有矿料的点后由此开凿矿坑取料。

看近处的采矿点,古人开出的矿坑、采矿面、矿渣堆、居住点遗迹依稀可见。其中我们附近间隔距离约20米就有两个矿坑,西侧的一个看样子被炸毁时间不长,东侧的洞高不过人,向两侧掘进,岩壁上留有烧黑的痕迹,很显然,这是古人开凿岩洞创造的原始方法。

查看完这个矿点,我们驱车向西又查看了几处,其中大部分古矿点和有白色岩层的地方近几年或更早都有爆破或挖掘的痕迹,也有近几年现代机械开采后废弃的矿坑、矿堆。一路上冯社长与成市长探讨最多的还是如何保护和利用的话题,冯社长说历史文化价值和研究价值远大于经济价值,建议尽快保护和深入研究,同时尽快考察规划,很有必要建立一个遗址公园,在保护中开发旅游。

这次考察回来后,冯社长相继转发了上海交通大学教授、中国文学人类学研究会会长叶舒宪先生关于三危山玉矿的考察文章和10月30号在上海发布的三危山玉矿考察相关报道,这使我眼界大开。面对类似于发现莫高窟藏经洞的敦煌第二大发现、中国最古老的玉矿,深感震惊又觉得这方面知识的欠缺。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倍加关注三危山玉矿的事,打听到前几年由当地姓陈的一位个体矿主承包进行了勘探,同时,了解到敦煌和青海油田职工以及瓜州群众有不少玩玉者近几年不问断地“淘宝”捡玉,还欣赏到了几件用三危山玉石加工的精美玉挂件。在询问玉矿的年代时,大家都说不上,只知道是古玉矿,品相好。

11月5日,成兆文副市长带领敦煌市文化、文物、国土等部门负责人,前往三危山玉矿做了实地考察。这是一次政府层面介入保护的现场办公会,在现场对各部门部署了相关工作,还立了保护文物的宣傳牌,敦煌新闻媒体对此事作了新闻报道。冯社长看到相关报道后,再次流露出保护管理方面的担忧。我也思考,因为矿区远离市区,四周数十公里都是无人区,保护管理的难度很大,没有一个责任部门和常年巡护的人员,仅仅靠建一些宣传警示或者保护设施很难保护好,况且如果只宣传不付诸措施,观光猎奇者和淘宝者肯定会有增无减,所以究竟如何进一步管理好还需要探讨。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相继有许多人打听去三危山玉矿的路,目的都是去“淘宝”捡玉石。我也将随便捡的一块石头拿去请玉店师傅鉴别质地,没想到姓张的师傅看了一眼就说是旱峡玉(敦煌当地群众都称三危山玉石为“旱峡玉”),看来他加工过的已经不少。11月19日,同事许红勇在我们首次考察过的地方无意中捡到一枚铜件残件,看形状残件为铲状,锈迹厚,是某个生活用具上断裂下来的一小段。经测量,残件长4厘米,前端部宽1厘米,断裂部宽0.5厘米。我觉得疑似敦煌史前的青铜物品,如果是真的,应该是很珍贵的文物。因为我2012年在玉门关西面的“千秋燧”附近的汉长城和马迷兔“沙宛井”烽燧,都看见过汉代铜箭簇,同样在露天环境下,铜箭簇完好如新,没有任何锈迹,而这件铜器锈迹斑斑,说明可能早于汉代。我将残件拍了照片发给冯社长,他发给几个专家鉴定,可能凶为没眼见实物,专家们也不能轻易给出答案。

11月24日,甘肃敦煌学会副会长、兰州财经大学高启安教授考察完三危山玉矿后专程来找我看了铜件。他肯定地说,从表面看,铜件已有很长年代了,但需要做进一步鉴定,建议妥善保管,以供研究之用。同时,高教授还提出了新看法,他认为三危山玉矿不仅仅是开采玉石料的,而且是加工石器的场所。

根据高教授的独有见解,联系旱峡距离悬泉置遗址不远,旱峡墩(空心墩)修建在旱峡出口的交通线上,如果确定三危山玉矿是一个古玉矿,而且还是特有的石器生产地,那么三危山旱峡地处丝路古道要塞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了。敦煌从最早的玉石道的形成,到后来丝绸之路的延续,可能与三危山玉矿存在着更多未知的联系。看到如此多的学者关注玉矿和已经开展的研究一事,我预感敦煌的历史文脉将会追溯到更远、更清晰的历史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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