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玉访古到金塔

易华

丝路金关有玉踪

河西走廊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玉帛之路考察活动已多次经过。今年又应邀到玉门参加会议，酒泉段平邀请我们顺访金塔，说不仅有肩水金关，亦有玉石遗存。两年前酒泉文物局段应君在金塔召开的“居延遗址与丝绸之路历史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宣称甘肃金塔县羊井子湾遗址为汉代玉器加工厂，引起了我们的浓厚兴趣。金塔县地处古丝绸之路重要地段，汉武帝为进一步巩固边防、经营西域，在黑河等地大规模修筑关城、烽、堡等设施，并派守戍卒，置官开渠，移民屯垦。其中肩水金關建于汉武帝元狩二年至太初三年（前121～前102），是当时进出河西、南北交通的咽喉，东大湾城为汉代肩水都尉府所在地。另外，还有地湾城、西三角城等诸多汉代遗址，是汉代遗址相对集中的地区，正是著名的居延遗址的重要组成部分。

叶舒宪先生和我分别从上海与和田赶到酒泉会合。8月27日清晨，段平和李静乡长陪同我们从酒泉出发直奔羊井子湾乡，乡党委书记张国亦亲自陪同我们考察。首先考察的甘肃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东古城遗址，已被确认为汉代合水县城。遗址由内城和外城构成，有瓮城，周围散布汉代陶片。据考证，从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建置到北魏太平真君二年（441）废弃，延续550余年。合水县城位于讨赖河与黑河相会夹角地带，《重修肃州志》云“众羌水会张掖河”。祁连山亦称南山，河西走廊曾是羌人活动区，后又被匈奴占据。汉武帝时代才正式进入中原王朝版图。东古城遗址没有发现玉石踪迹，羊井子湾乡玉石来自遗址附近或更遥远的沙地。

老乡家中见玉料

然后到移民新村百姓家中寻访玉石。我们重点走访了五户人家，确实每户都有大小不等、质地不同的玉料，多为透闪石软玉，可能来自昆仑山或马鬃山。他们说农闲时节大风大雨过后可以在戈壁滩上找到玉石，并没有发现玉矿遗址，也没有发现玉矿苗。这些玉石有明显加工痕迹，从风化的程度看，多是老玉。前几年卖出去不少，现在不多见了，也不想便宜出手。老百姓捡玉辨玉经验丰富，最好的一块要价80万，中等1万到10万不等。与玉石市场价格基本持平，不要指望从老百姓手中捡漏了。丰衣足食了，留着自己玩。段永君认为众多玉料在此发现，只有一种可能，这里是玉石加工厂和集散地。在汉代，这里是合水县城所在地，相对稳定，距离西汉重镇酒泉郡只有50多公里，交通便利。但玉石并不都出白东古城遗址附近，有些来自大庄子乡缸缸洼遗址附近。因此，玉石运输亦有可能早于汉代。

另外，羊井子湾乡和大庄子乡附近还发现了大量玉石工具，主要有玉斧、石斧、石凿、玛瑙钻头，还有四坝文化金耳环和红玛瑙。玉石开采与运输亦有可能早到四坝文化时代。很遗憾，由于时间匆促，我们没有来得及到玉料采集现场考察。马家窑文化中几乎没有玉器，齐家文化时期才大量使用透闪石玉，四坝文化中亦罕见玉器。我们一直在寻找齐家文化玉器原料的来源，马衔山和马鬃山可能性很大，但还缺乏足够证据。

博物馆中现齐家

最后参观金塔县博物馆。酒泉金塔是丝绸之路咽喉要地，有肩水金关号称“塞外江南”“瀚海明珠”。出土汉简数以万计，琥珀鸳鸯、毛笔（刷）、铜鞍马、伏羲女娲棺板画已是国家一级文物。缸缸洼、火石梁遗址双双成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三个锅庄遗址和地窝遗址已被确认为齐家文化遗址，马家窑（马厂）、齐家、四坝文化连续发展。博物馆展出马厂文化与四坝文化陶器众多，亦有齐家文化双耳罐。

缸缸洼遗址位于金塔县大庄子乡永丰村三组东南沙漠腹地，面积40余万平方米。1987年被发现，文化层厚1～2米，地表散布有大量夹砂红陶、彩陶和石器残片，采集有彩陶罐、石刀、石斧等。中部沙梁上残存陶窑四座，灰层中包含有木炭，可能是一处陶器作坊遗址。遗址西部为墓葬，多为竖穴土坑墓。东部风蚀台地上有铜渣、铜器残片及碳釉结块，标志着河西走廊已进入青铜时代。缸缸洼遗址文化堆积厚，内涵丰富，是四坝文化的代表性遗址之一；亦有马厂和齐家文化器物，尚未正式发掘，有待深入研究，对研究黑河流域史前文化面貌和序列具有重要意义。2013年5月，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离缸缸洼遗址不远的火石梁遗址又名炉场，位于酒泉金塔县大庄子乡头墩村东北沙漠戈壁腹地，是一处典型青铜时代遗址。遗址中心地区为沙土梁，面积约10万平方米。1987年被发现，有陶器、石器、铜器、碳结块等遗存。遗址东北部碳烧结块富集区，遗址西部边缘为墓地。遗址文化堆积厚，内涵丰富，包含物多，属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和四坝文化。遗址发现大量与冶铜相关的遗迹和遗物，如残铜块、小铜珠颗粒、铜渣、铜矿石、孔雀石，并采集有类似冶炼工具的两把石勺，为研究我国早期铜器起源和冶铜工艺发展提供了重要实物资料。2013年，被国务院核定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火石梁遗址包含有马厂、齐家、四坝文化三种内涵的文化遗址，被认为甘肃境内齐家文化和马厂类型分布的北界。

火石滩遗址位于东沙窝戈壁中，面积约8万平方米，文化层堆积复杂，有待考古发掘和研究；暴露有墓葬，遍地夹砂红陶片和彩陶片；出土了较完整的双耳罐、双耳彩陶罐、单耳杯及穿孔石刀等，被认为是四坝文化遗存。博物馆中展出火石滩遗址出土的齐家文化双耳罐，表明该遗址亦有齐家文化层，同时表明齐家文化已经分布到了河西走廊西端酒泉地区。

博物馆赠送尚未正式出版的《金塔文物志》，使我们了解了金塔文物分布情况。地窝遗址位于金塔县大庄子乡永丰村东南砾石戈壁风蚀台地上，总面积4万平方米。在遗址中心有一半地穴式房屋遗迹，呈正方形，边长4.5米，房屋中心有一灶坑，呈网形，直径1米，灶坑底部有红色烧结层。这是一处比较典型齐家文化遗址。在该遗址周围分布有多处古遗址，尤其是在该遗址东南3.5公里处发现的一个地窝南2号遗址，位于戈壁与风蚀台地相间地带，总面积6万平方米，遗址内地表散见有夹砂红陶片和彩陶片，并在遗址周边发现有早期墓葬和窑址。据地表遗迹遗物特征判断，这些古遗址均属于齐家文化类型遗址。齐家文化遗址的发现，打破了以前人们认为金塔只有四坝文化的观念。这些古遗址的发现为研究金塔县乃至黑河流域聚落分布和文化类型以及冶铜业的萌芽发展提供了新的资料，具有重要意义。

我们在马鬃山玉矿遗址不仅看到了汉代陶片，亦偶有四坝文化夹砂红陶和骟马文化陶片。马鬃山玉可能从四坝文化或齐家文化时代就开始开采和利用了。最近我们又在敦煌发现了齐家文化陶片和玉矿遗址，河西走廊已进入了玉振金声时代。

大禹治水有传说

金塔县位于黑河流域中游合黎山与马鬃山之间，黑河、弱水、合黎山和镇夷峡表明此地亦是神话传说中大禹治水之地。黑河尾间居延海周围额济纳旗发现了巴彦陶来遗址，可以早到4000年前。4000年前黑河流域人类活动开始频繁，文化开始繁荣，合黎山、镇夷峡、居延遗址都是历史遗迹。黑水西河惟雍州，黑水流域正是《禹贡》九州之雍州核心部分。齐家文化遗址及大量青铜冶炼遗址和玉石表明，此地进入了青铜时代，也就是夏代。缸缸洼和火石梁遗址还分别发现了4000年前左右的小麦种子，还有大量羊、牛、马骨骼等待进一步研究。禹赐玄圭，大功告成。金塔、酒泉或河西走廊即雍州，很有可能率先进入夏代。

丝路金关有玉踪，先到酒泉访金塔。黑水西河惟雍州，三危合黎是见证。坐动车赶到玉门酒店参加“玉门、玉门关与丝绸之路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错过了欢迎晚宴，见到了旧雨新知，度过充实而又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