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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国人口流动与朝鲜族非遗的传承困境

2018-03-28李梅花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延边朝鲜族名录

李梅花



跨国人口流动与朝鲜族非遗的传承困境

李梅花

(延边大学民族研究院,吉林延吉 133002)

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其农耕文化孕育的产物。朝鲜族先民为了生存跨境来到中国东北,他们在与恶劣环境艰苦抗争的过程中,形成了内容丰富、绚丽多彩、独具特色的本民族文化。随着中韩建交和两国经济文化交流的深入和扩展,朝鲜族社会掀起了跨国务工的热潮,由此延边地区朝鲜族人口严重流失,民族村落急剧空心化。这样,以农耕文化为基础孕育的许多文体活动、岁时风俗、生活礼仪和传统技艺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朝鲜族非遗传承面临严峻的危机。

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跨国人口流动;村落空心化;传承困境

朝鲜族是典型的农耕民族,以“水稻栽培民族”著称。其先民迁入中国东北境内后,不畏艰辛,刨地开荒,凭借其在朝鲜半岛的水稻生产经验,在北方冰凉刺骨的水田里,挽着裤腿插秧,把荒地变成粮仓,拉开了东北近代水田开发的序幕。朝鲜族这种特有经济文化类型,自然孕育出与之相应的岁时节日、祭祀、游艺、民俗、生活礼仪、歌舞等具有浓厚农耕文化色彩的传统文化。在图们江流域星罗棋布的朝鲜族村落,以水田为主的农耕活动成为孕育朝鲜族传统文化的摇篮。独特的风土人情绘就一幅浓墨重彩的朝鲜族民俗风情画卷,其中非物质文化遗产尤为引人注目。朝鲜族农耕生产活动为非遗形成和发展提供了丰厚的土壤,世界级非遗名录“农乐舞”“三老人”等17项国家级非遗名录、摔跤等58项省级非遗名录,大多植根于图们江流域的人文背景和风土人情。随着中韩建交和经济文化交流的深入,朝鲜族掀起了赴韩务工的热潮,这种跨国人口流动不仅深刻改变了朝鲜族社会的各方面,而且也引发了朝鲜族民族文化传承危机。为此,本文从跨国人口流动视角,聚焦非物质文化遗产,考察朝鲜族传统民族文化的传承困境,对朝鲜族文化资源的开发,对地方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建设和谐稳定的边疆社会,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内容构成

早在明末清初,朝鲜族先民就跨境来到中国东北,他们在与恶劣的环境艰苦抗争过程中,形成了自然主义和人本主义、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群体主义和消费主义、注重礼仪、崇尚教育的民族文化特性,并体现在其服饰、饮食、语言、民俗等日常生活和生产劳作中。朝鲜族的日常生活习惯和民俗风情无不留下当时贫苦移民“冒禁潜耕寻生计”的生活印记,无不体现他们淳朴豪放、乐天知命、歌舞升平的生活态度[1]。

朝鲜族素有“白衣民族”之称,其传统服饰(2008年,国家级非遗名录)尚白,以示洁净。如今,朝鲜族在日常生活中很少穿民族服装,只是在特殊的日子和重要的节庆,才穿上传统民族服装以示庄重。朝鲜族传统服装,不论男女服装,上衣从斜襟到领子,都用手工精心缝制可拆洗的白布边,以保持领口干净。

朝鲜族喜欢吃冷面、泡菜,喝酱汤,爱吃狗肉(又称“补身汤”),无辣不欢,无酒不乐。冷面(2007年)、狗肉(2009年)、大酱(2009年)、打糕(2009年)、马格力酒酿(2012年)等制作技艺,先后被列入吉林省的非遗名录。特别是泡菜(2014年国家级非遗名录),作为朝鲜族传统饮食的标志,是以米饭为主的朝鲜族日常饮食中最重要的佐餐。对朝鲜族来说,泡菜不仅仅是一种食物,而且还是维系情感的纽带。在过去蔬菜种类贫乏的年代,每当深秋来临之时,朝鲜族家家户户都忙于腌制辣白菜,其味道好坏关系到家庭主妇的名声。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每到10月末,人们都争先购买白菜,少则几百斤,多则上千斤。泡菜可以说是当时每个朝鲜族家庭渡过漫长严冬必不可少的菜肴。

朝鲜族喜欢喝酒,特别爱喝“马格力”米酒。“马格力”米酒,色乳白,似米浆,有微微酸甜、浓浓米香之味。由于经过长时间的低温发酵,酒曲会产生天然碳酸,因此带有清爽气泡,冰镇过后饮用,最是开胃解腻。据说,在过去,因下雨无法进行农事劳作的人们,往往就吃油炸香酥鱼、喝马格利米酒来打发时间,喝到微酣,就开始唱歌跳舞。

朝鲜族特别喜欢用歌舞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朝鲜族民谣,清冽洪亮,自然流畅,直入人心。《阿里郎》(2011年国家级非遗名录)是流传最广的朝鲜族传统民谣,虽然“歌词单纯直白,内容简练质朴,旋律也比较简单”,但却能激起强烈的民族情感共鸣。《阿里郎》不是一首歌,而是一组庞大的歌谣群,经过几百年的沉浮演变,迄今为止,已经繁衍出几十种曲调、几千首歌词,这些不同曲调、不同风格、不同歌词的《阿里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反映了这个民族艰难跋涉的苦难历史,这个民族追求自由幸福的强烈渴望,这个民族与命运抗争的力量和决心[2]。

朝鲜族舞蹈看起来似乎很简单,手臂徐徐一抬,脚尖轻轻一踮,肩部慢慢一抖,但却给人以委婉袅娜、款款动人、洒脱典雅之感。朝鲜族舞蹈主要有:农乐舞(2009年世界非遗名录)、长鼓舞(2008年国家级非遗名录)、象帽舞(2006年国家级非遗名录)、扇子舞(2007年省级非遗名录)、鹤舞(2007年省级非遗名录)、刀舞(2007年省级非遗名录)等。农乐舞集演奏、演唱、舞蹈于一体,与朝鲜族传统的祭天习俗、农事生产及狩猎活动密切相关,大多在新春伊始和欢庆丰收的场合进行表演,其中“象帽舞”是农乐舞的高潮。舞者头戴系有长短两根飘带的特制斗笠,以颈部力量转动飘带,使彩色飘带旋转如风,并在舞者周围划出一圈圈绚丽美妙的彩环,令人眼花缭乱。象帽舞动作活泼潇洒,节奏明快舒畅,充分展现了朝鲜族热爱生活、活泼大方的民族气质。

如前所述,朝鲜族并非中国境内的土著民族,而是从朝鲜半岛迁入的跨境民族,其先民以图们江为中心形成了聚居地[3]。早期移民孤苦无依的生存处境、风云变幻的家国命运,加上绝大多数出身贫苦,这些都使他们非常重视以村落为单位的共同体生活。在异国他乡的陌生土地,他们呼朋唤友,守望相助,通过各种节庆活动和聚会增强群体内部的凝聚力,通过活动中的歌舞助兴来和谐人际关系。所以,只要是在朝鲜族聚居的地方,只要有宴席、婚礼、寿宴、踏青、秋游或有客临门,就会看到引吭高歌,翩翩起舞,欢声笑语的热闹景象。每年的端午节这一天,这种热闹欢腾的场面就会达到高潮。

端午节是朝鲜族重要节日之一,与汉族的端午节内容不同。在节日当天,妇女都用菖蒲水洗头发,意在辟邪。此外,还举行荡秋千(2006年国家级非遗名录)、跳踏板(2006年国家级非遗名录)、摔跤(2011年国家级非遗名录)、拔河(2009年省级非遗名录)等比赛活动,当然,饮酒放歌也是节日活动的重要内容。这一天,各地朝鲜族普遍举办大型的民俗活动和体育竞赛活动。在农村,方圆几十里的男女老少都前来观看比赛,其中摔跤比赛和荡秋千是最引人注目的竞技活动。摔跤是朝鲜族男性比力气、比技巧的竞争性游戏,优胜者可获得一头黄牛。秋千是朝鲜族妇女最喜爱的传统游戏,具有“高、飘、悠、巧、柔、欢”的特点[4],秋千荡起之时,一来一往如飞燕,裙摆飘动如彩蝶,伴随着喝彩声、清脆的铃声,选手在空中不停地做出各种优美的动作,整个场景好似一幅优美的图画。

朝鲜族不仅有“白衣民族”“水稻栽培民族”之称,而且还有“礼仪民族”之誉,尤其令人称道的是为60岁以上老人举行的花甲宴。花甲宴(2008年国家级非遗名录),又称“还甲礼”,是子女为健在的父母庆贺60周岁生日。那天,老人穿着儿女精心准备的服装坐在寿筵大席前,两旁陪坐着其兄弟姐妹、亲家或好友。寿筵大席又称“望床”,是子女专为父母准备的席面,席上摆放着各种糖果、糕点、鱼肉、美酒等50多种寿食。传统上,花甲仪式通常在农家庭院里举行。在祝寿仪式上,以长子为首,子女依次走到“望床”前,敬酒、磕头、行礼,接着是亲朋依次上前,或敬酒磕头,或载歌载舞,或献祝寿词,祝福老人健康长寿。

二、跨国流动与朝鲜族传统村落的空心化

朝鲜族是跨境迁入民族,具有极强的流动性。这种流动因子从其跨境而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流淌在这个民族的血液中。随着改革开放和中韩建交,朝鲜族不仅在国内沿海城市流动,而且向国外流动。特别是1992年中韩建交后,朝鲜族向韩国流动的人数逐年递增。截止2017年11月,在韩朝鲜族达677 212人[5],实际数据远远超出官方统计。目前已有80万名朝鲜族在韩国工作和生活,这意味着在韩朝鲜族人数超过了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朝鲜族总人口(75.9万)。如果再加上流动到日本、美国、俄罗斯等国的人口,大约有六成朝鲜族(中国朝鲜族总人口约183万)正在海外流动。在延边——我国朝鲜族最早定居、聚居人口最多、朝鲜族民俗风情最浓厚、保存最完好的地方,这种跨国人口流动的现象尤其突出。

朝鲜族跨国人口流动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朝鲜族传统聚居区,特别是边境地区的朝鲜族村落出现空心化现象。据笔者走访调查,和龙市的崇善镇和南坪镇,在1990年代初,实有人口两万多,但到2017年,在籍人口减至9 213人,其中实际居住人口不过2 600人,实际人口仅为在籍人口的28%。延边下辖的龙井市,是中国境内朝鲜族居住最集中、朝鲜族民俗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城市,目前边境乡镇户籍总人口为21 758人,实际人口只有3 938人,仅占在籍人口的18%。与此同时,由于边境地区青壮年大多外出务工,留在当地的大部分是文化程度较低、身有残疾或疾病的老年人,这也使得边境乡镇村屯的人口老龄化程度居高不下,在一些边境农村更高达60%以上。

由于边境农村大量朝鲜族青壮年劳动力出国务工,致使留在农村常年务农的劳动力人均耕地面积高达23.1亩[6],远远超出全国乃至全省的平均水平(全国人均耕地面积1.4亩,吉林省人均耕地面积4.959亩),其遗留在农村的耕地和山林由于家中老人无力耕作或养护,往往出租给外村农民。由此,农村土地无法集中使用,导致部分农村无法以合作社或专业农场的形式开展脱贫致富项目。另外,很多接手朝鲜族水田的汉族农民,由于水稻种植经验不足,往往把水田改为旱田,致使农村水田面积不断缩减。即便是那些坚持水田种植的农民,也因家中缺少青壮劳动力,难免滥用农药、过度使用机械,从而加快了土地消蚀的速度,进而破坏了朝鲜族传统农耕文化的物质基础。

由于交通闭塞,基础设施短缺,业余生活匮乏,医疗条件落后,为了家庭的生计、老人的健康、孩子的学业,许多村民或者搬到生活条件相对便利的市郊村屯,或者在延吉、龙井、和龙等地买房或租房。这样,村落内留下许多闲置的、破败的旧房屋,而那些交通不便、位置偏僻的村屯则慢慢开始呈现出衰败凋零的景象,承载浓郁的朝鲜族文化特色的传统民居开始渐渐消失。传统村落作为朝鲜族传统文化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土壤,其日渐衰败势必会影响到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发展。

另外,随着劳务经济的兴起,许多边境乡村基层干部也加入了出国务工的行列,这不仅造成农村党员发展进程受阻,农村党员数量稀少且呈现出老龄化的趋势。据调查,在朝鲜族边境村落,基层党员干部平均年龄普遍超过50岁。在笔者走访调查过程中发现,在延边边境乡镇村屯很难见到年轻人。农村基层干部队伍的老龄化和青黄不接,直接造成农村各项事业的萎缩,特别是农村文化事业陷入无法维系的境地。

三、当前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困境

村落一直是传统文化的展演台和传承场。然而,随着朝鲜族聚居地农村现代化和城镇化进程的加快,特别是大规模的人口持续外流,越来越多的朝鲜族村民挣脱土地束缚,放弃了世代坚守的农耕生产方式。由此,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发生巨大变迁,朝鲜族传统习俗开始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传统文化空间也慢慢缩小,甚至消失。很多与农耕文化特别是水田文化相关的朝鲜族文体活动,例如拔河、农乐舞、摔跤、假面舞、秋千等,也逐渐成为老辈人的回忆,在日常生活中不复存在。对于朝鲜族非遗名录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农乐舞,一位村民说,“我们村过去有农乐舞队。在丰收的时候,全村人就在舞队带领下,又唱又跳,有敲锣打鼓的,有吹洞箫的,有吹喇叭的,有跳长鼓舞的,有跳假面舞的。那时候,村里真是热闹啊,村里人也真是非常开心啊!唉!可惜,后来村里人都跑到韩国打工去了,这种场面就再也见不到喽!”

在农村,学校一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的重要载体和平台。过去,延边各地朝鲜族农村学校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和学校教育结合起来,洞箫、跳板等民间艺术和体育、生活礼仪、节庆文化等都很好地融入到学校教育中,由此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代代相传。然而,随着朝鲜族农村人口急剧减少,许多学校因生源枯竭不得不关闭或合并。例如,在中国朝鲜族洞箫艺术之乡——珲春市密江乡,20世纪80年代末,有2所朝鲜族小学、1所初中和1所高中,学生总计900多人。到1996年,由于生源锐减,小学、初中和高中合并为一校;至2008年,学校彻底消失。学校的撤销不仅使洞箫(2008年列入国家非遗名录)等非物质文化遗产丧失了传承的根基,更重要的是民族文化后继无人,濒临灭绝。

家庭是村庄的基本构成单位,也是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要阵地。许多朝鲜族优秀的传统文化都源于家庭生活。在朝鲜族观念中,敬老是主要的传统美德之一,不仅体现于日常的生活礼仪,也反映在对人生礼仪的重视上。过去,村民往往根据子女举办“花甲宴”的隆重程度来评价其孝心。随着近年外出务工人员的日益增多,朝鲜族传统家庭结构发生变化,导致这种以家庭为阵地的民族传统文化传承陷入窘境。一位村民告诉笔者:“我有5个兄弟姐妹,记得父母过花甲那年,兄弟姐妹们准备了好几天。寿桌上摆满了打糕、糖果和酒菜。村里人全都来了,外地亲戚也都赶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向我的父母行礼、敬酒、送礼物。我们又唱又跳,喝了好多酒……那场面真是令人怀念!去年我过花甲的时候,甭提多简单了。两个儿子都在韩国打工,没回来……不过,他们提前给我邮了一笔钱,算是孝敬。”

每到清明和秋夕,朝鲜族家家户户都要到墓地去祭拜故去的家人,清明“加土”,秋夕“伐草”。祭品通常由家庭主妇准备,酒、牛肉、猪肉、煎豆腐、明太鱼、油炸糕是必备物。祭祀结束之后,参加拜祭活动的家族成员围坐在墓地周围,边聊天,边吃祭品,这叫“饮福”,有沾神灵或祖先“灵气”的意思,体现了朝鲜族“视死如生”的生死观。而今,由于家人和亲戚大多外出务工,很多家庭不得不取消上坟,或者一个人去祭祀,更谈不上“饮福”。另外,由于不少家庭主妇都外出务工,男主人只好到超市或传统市场购买祭品。另据调查,很多朝鲜族村落原本由8人抬架的丧舆(中国朝鲜族传统丧葬工具),由于无人而不得不弃用[7]。至于朝鲜族丧葬习俗(2009年省级非遗名录)的基本流程和禁忌,年轻人更是知之甚少。

从延边朝鲜族非遗传承现状来看,目前面临的最迫切问题是传承人严重断档,一批具有较高造诣的传承人慢慢老去。尽管尚存一些对朝鲜族传统文化有着深厚情感、且身怀绝技的老艺人,但随着他们的相继离世,许多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濒临灭绝。例如,以滑稽讽刺、语言幽默、延边方言深受朝鲜族喜爱的曲艺“三老人”(2008年国家级非遗名录),就因其中一位老人的去世而濒临消失。《黄龟渊的故事》(2011年省级非遗名录)也随着黄龟渊老先生的离世面临失传承危险。此外,能歌善舞的朝鲜族每逢喜庆的日子就会伴着悠扬舒缓的洞箫声翩翩起舞,然而在东北边疆流传了百年的洞箫如今却陷入了无徒可授、人才断档的困境。目前,珲春市能够制作高质量洞箫的只有一人,而常年参加洞箫协会活动的人年龄大多在60岁以上。一位78岁的朴姓村民告诉笔者:“我现在老了,也吹不动洞箫了。洞箫是咱们朝鲜族自己的东西,怎么也不能让它断了根。我儿子以前和我学洞箫,学了一年,水平不怎么样。我想教孙子吧,可这家伙压根不想学,说有那功夫还不如学吉他呢。现在咱先不说有没有人想跟我学,就算有,我这把岁数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把他们教会。”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朝鲜族女性成为跨国流动群体的主力军,以女性主导的朝鲜族非遗传承也面临严峻挑战。朝鲜族女性素以温柔贤惠、勤劳手巧著称,是朝鲜族饮食文化的创造者和使用者。可以说,朝鲜族的传统饮食文化就是通过朝鲜族女性的双手传承至今。然而在跨国流动大潮中,朝鲜族女性为了家庭经济利益,为了“未来美好生活”,毅然背井离乡,外出务工。在朝鲜族村落,由于大量中青年朝鲜族妇女的离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压力更加沉重。以端午节为例,按照朝鲜族传统习俗,全村妇女都要聚在一起荡秋千。但目前这种女性主导的传统竞技活动几乎荡然无存。再以朝鲜族传统饮食为例,现已没有多少朝鲜族年轻女性会制作打糕、大酱、米肠等传统美食!如前所述,辣白菜是朝鲜族世代相传的佐餐食品,农村的家庭主妇在腌制辣白菜的过程中,通常和左邻右舍的主妇分工协作,在聊天嬉闹中享受生活乐趣,促进泡菜技艺提高。但如今的农村,很难看到家庭妇女合伙腌制泡菜的愉快场景,甚至连腌制过冬泡菜的家庭也越来越少。打糕、米肠、传统酱油等朝鲜族传统饮食的制作技艺也越来越鲜有人问津。

四、结 语

朝鲜族传统文化带有浓郁的农耕色彩,其与农耕生产密切相关的节日、仪礼、民俗、歌舞、游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尤为丰富。然而,随着朝鲜族凭借地缘、语言和历史等复合优势卷入到跨国人口流动的大潮,朝鲜族传统文化的根基已然发生动摇。跨国人口流动在提高朝鲜族物质生活水平的同时,也造成朝鲜族传统村落的急剧空洞化,严重冲击了朝鲜族传统文化传承的阵地,由此,以农耕文化为基础孕育的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根植于农耕生产的许多岁时风俗、生活礼仪和传统制作技艺,渐渐失去踪影。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1]李梅花.“一带一路”与跨界民族社会文化结构的改造与创新——以延边朝鲜族社会为例[J].贵州民族研究,2016(1):10-15.

[2]李红梅.民谣《阿里郎》的文化内涵[J].中国音乐学,2013(3):82-89.

[3]方琦.论图们江区域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保护[J].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4):107-112.

[4]张传波.论非物质文化遗产延边朝鲜族荡秋千的美学内涵与传承[J].民间文化,2012(10):273-274.

[5]韩国法务部出入国外国人政策统计月报[R].2017(11).http://www.immigration.go.kr/doc_html/ attach/imm/f2017//20170628287674_1_1.hwp.files/Sections1.html

[6]张艳春.城镇化进程中民族地区加强农村社会治理的必要性及对策——以延边地区朝鲜族村屯为例[G]//朴今海.朝鲜族研究论丛(7).延吉:延边大学出版社,2015:132.

[7]崔敏浩.论边境地区朝鲜族人口流失对民俗文化的冲击[J].西南边疆民族研究(第17辑):110-115.

(责任编辑:滕新才)

On the Predicament of Korean Chinese Intangible Culture Heritage in the Perspective of Transnational Population Floating

LI Meihua

Korean Chinese intangible culture heritage is the product of its farming culture.Korean Chinese ancestors came to northeast of China for survival,while struggling with the harsh environment,they formed unique ethnic culture unifying naturalism and humanism as indicated by folk customs and daily lives such as clothing,foods,language.With the establishment of diplomatic relations and the further expansion of economic and culture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the Republic of Korea,Korean Chinese society set off a transnational working boom,which results in serious loss of population in the Korean Chinese concentrated community and sharp hollowing-out of ethnic villages,thereby Korean Chinese intangible culture,rooted in farming culture,has gradually been losing its luster,many festival customs,life rituals and traditional manufacture skills slowly disappearing.

Korean Chinese;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transnational population floating; hollowing-out of ethnic villages; predicament of inheritance

李梅花(1970—),女,朝鲜族,吉林图们人,博士,延边大学民族研究院副院长,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美国杜克大学访问学者,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首届民族问题研究优秀中青年专家,主要研究民族文化与社会发展。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朝鲜族跨国人口流动对东北边疆和谐稳定的影响研究”(13BMZ080)、韩国学中央研究院振兴财团项目“延边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和保护的理论与方法”(AKS-2016-R33)、吉林省民委民族问题研究项目“北方丝路经济带与吉林省民族文化传承与保护研究”(JM-2015-01)阶段性成果。

G112

A

1009-8135(2018)02-00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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