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腹鬲试析
2018-03-28
陶鬲是中华文明独有的一种陶器,被称为“中华古文化的活化石”[1]。本文的研究对象“筒腹鬲”是陶鬲家族中比较有特色的一员。通过对筒腹鬲的考古学研究,可以丰富陶鬲的学术研究成果。
一、筒腹鬲的类型学分析
任何学科都离不开理论的指导,考古遗存谱系类型学是考古学中最基础且最重要的理论之一,这一理论最早诞生于近代的欧洲,其主要来源于生物学的分类法。我国最早使用这一方法的考古学者是李济先生和梁思永先生,自苏秉琦先生的《瓦鬲的研究》一文发表以后,考古遗存谱系类型学在我国考古学界得到了发扬光大,张忠培先生将其比喻为推动我国考古学这辆马车前行的两个车轮之一[2]。我国历史之悠久已是众所周知之事,古人给我们留下了大量的考古学文化遗存,若要研究这些无字天书,势必要先对其进行整理与归纳,探索其内在的逻辑关系,考古遗存谱系类型学是实现这一学术目的比较有效的研究方法。笔者尝试运用这一方法论来探讨筒腹鬲的发展演变规律。
夏家店下层文化中的筒腹鬲的特征是:无肩,无鼓腹,主要由口沿、筒形腹、空袋足和实心(或半空心)足根四部分组成。根据筒腹鬲腹部形制的不同,笔者将其分为A、B和C三种类型,具体如下:
(一)筒腹鬲A型
短筒腹,圆筒形大袋足。袋足及足根形态近似于甗之同一部位,因此笔者称其为“甗式筒腹鬲”。依其层位关系及足部形制的演变分为四式。总计不少于8件。
Ⅰ式:不规则粗筒形大袋足。建平水泉H125:1[3],窄沿,小敞口,短筒腹,筒形大袋足,袋足下接实心高足根,袋足外撇程度大,袋足和足根表面饰粗绳纹加弦纹,纹饰较深。口径15.5厘米,袋足宽17.1厘米,高20.6厘米,裆高6.5厘米。(图一:1)
Ⅱ式:圆筒形袋足。建平水泉H103:2,通体磨光,窄沿,小敞口,短筒腹,筒形袋足细于Ⅰ式,足根低于Ⅰ式,袋足渐内收。口径13.3厘米,袋足宽13.5厘米,高16厘米,裆高6.2厘米。 (图一:2)
Ⅲ式:短筒形袋足。建平水泉77T3④:3,通体磨光,灰色陶,形体矮小,平沿,短筒形袋足。口径13厘米,袋足宽12.9厘米,高14.5厘米,裆高3.8厘米。(图一:3)
Ⅳ式:足下折收。北票丰下T23③:1[4],泥质磨光黑陶,卷沿,筒腹深长,宽弧裆,足下折收。 (图一:4)
A型筒腹鬲的演变规律为:窄沿→平沿→卷沿,筒腹变长,袋足变小,实心足根变短并向内折收,袋足由外撇逐渐内收,器物越来越小。
考古学中的类型学分析不是简单的器物排队,其实质是发现器物内在的逻辑关系和发展演变规律。类型学分析的过程是繁复而辛苦的,毫无捷径可寻,而且极其容易被他人推翻,因此就需要拿出充足的证据来论证结论的合理性。
A型鬲主要发现于大凌河流域 (努鲁儿虎山以东)的辽宁建平水泉遗址、北票丰下遗址和北票康家屯石城址。水泉遗址出土的A型鬲数量最多,可惜报告里没有给出明确的件数,至少有4件(每式各1件);丰下遗址出土2件A型鬲,Ⅲ式、Ⅳ式各1件;康家屯石城址出土1件鬲,为A型Ⅱ式。此外,在努鲁儿虎山及教来河以西的赤峰上机房营子遗址中,也发现1件A型Ⅱ式鬲。
建平水泉遗址中属于夏家店下层文化的有③层、④层和⑤层。A型鬲的4件标本中只有A型Ⅲ式的层位明确,为建平水泉遗址的第④层。根据发掘报告的描述,可以看出第⑤层出土的短筒腹外撇袋足磨光鬲与A型Ⅱ式鬲形制上相似,因此推测A型Ⅱ式鬲为第⑤层器物,早于A型Ⅲ式筒腹鬲。建平水泉遗址的早期陶器具有浓厚的龙山文化风格,流行篮纹和粗绳纹,从外形来看,Ⅰ式鬲的袋足和足根布满粗绳纹,相较于Ⅱ式更具原始性,因此推测Ⅰ式早于Ⅱ式。Ⅳ式鬲是出土于建平水泉遗址第③层的晚期鬲,因此Ⅳ式晚于Ⅲ式,可惜报告中没有发表该式标本的线图,可喜的是,笔者在北票丰下遗址中找到了Ⅳ式鬲,北票丰下T8④:2鬲属于Ⅲ式鬲,北票丰下T23③:1鬲在形制上同于Ⅳ式鬲,在层位上晚于北票丰下T8④:2,所以Ⅳ式鬲晚于Ⅲ式鬲。
(二)筒腹鬲B型
酷似尊,下接三袋足,因此笔者称其为“尊式筒腹鬲”。主要出土于老哈河流域 (努鲁儿虎山以西)的赤峰地区、敖汉旗大甸子墓地和敖汉旗范仗子墓地。依据其腹足形态的差异分为 Ba、Bb、Bc和Bd四个亚型。总计154件。
Ba型 深腹,横椭圆形袋足,袋足中部有明显的折棱。依层位关系及袋足深浅程度的演变关系将其分为四式,共85件。
Ⅰ式:椭圆形深袋足。赤峰四分地东山嘴H11:8[5],器表黑色光亮,窄沿,深腹,袋足深肥并外撇,袋足中部折棱明显,足下接锥形实心足根。通高18厘米,口径12.5厘米。(图二:1)
Ⅱ式:深袋足,但是较Ⅰ式为浅。敖汉旗大甸子M1109:3[6],侈唇敞口,颈部有一周瘤纽,袋足横截面呈横长椭圆形。(图二:2)
Ⅲ式:浅袋足。敖汉旗大甸子M378:3,侈唇敞口,颈部有一周瘤纽,袋足横截面呈横长椭圆形,袋足较前式变浅,裆隔变窄。(图二:3)
Ⅳ式:袋足内近平。敖汉旗大甸子M603:2,侈唇敞口,袋足内近平,弧联裆。(图二:4)
Ba型演变规律:窄沿→平沿→平卷沿,筒腹占完整器的比例逐渐增大;更深袋足→深袋足→浅袋足→平袋足,由高分裆变为弧联裆。
赤峰四分地东山嘴只有1件Ba型Ⅰ式筒腹鬲,大甸子墓地出土的Ba型筒腹鬲Ⅰ式有16件,Ⅱ式~Ⅳ式共有68件。
图一 A型筒腹鬲
图二 Ba型筒腹鬲
大甸子M472:2筒腹鬲与赤峰四分地东山嘴H11:8筒腹鬲的形制相似,为Ba型筒腹鬲之初始形态(属于Ba型Ⅰ式),《大甸子》发掘报告中已明确说明,因此Ba型Ⅰ式鬲早于Ba型Ⅱ式鬲。与Ⅱ式共存的大甸子M866:4鼎在形制上早于与Ⅲ式共存的大甸子M321:1鼎,所以Ⅱ式早于Ⅲ式。与Ⅲ式共存的大甸子M745:1鼎和北票丰下T10③:1鼎的宽平底做法一致,与Ⅳ式共存的大甸子M371:27壶与赤峰康家湾Ⅱ式H11②:23罐的形制雷同,康家湾Ⅱ式H11②:23罐与北票丰下第②层同时,所以Ⅲ式早于Ⅳ式。
Bb型 腹足深肥,高裆。依据层位关系及口沿和裆部形制的演变而分为三式,共有7件。
Ⅰ式:平沿,锐角形高裆。喀喇沁旗大山前 96KDIG213:3[7],砂质灰褐陶,平沿,圆唇敞口,上腹部饰一周突棱,窄裆,外表施黑陶衣。口径15.5厘米,高20.2厘米。(图三:1)
Ⅱ式:窄卷沿,直角形高裆。喀喇沁旗大山前96KDIG211:19,夹砂灰陶,窄卷沿,圆唇敞口,颈部饰两周凹弦纹,凹弦纹以下布满弦断绳纹,腹部内弧,三足稍外撇,裆较前式为宽。 (图三:2)
Ⅲ式:宽卷沿,圆丘形高裆。喀喇沁旗大山前 H199③:3[8],夹砂灰陶,宽卷沿,圆唇敞口,颈部饰两道凹弦纹,袋足中部以下饰绳纹,其余部分施褐色陶衣,山丘形高裆。口径20厘米,高22.4厘米。(图三:3)
Bb型演变规律:平沿→窄卷沿→宽卷沿,裆部逐渐变宽。
Bb型鬲主要分布于老哈河上游的宁城县和喀喇沁旗境内,颇具特色。宁城南山根出土2件Bb型Ⅰ式鬲,喀喇沁旗大山前有5件(Ⅰ式1件、Ⅱ式3件、Ⅲ式1件)。
Bb型Ⅰ式鬲标本位于喀喇沁旗大山前遗址G2的第13层,Bb型Ⅱ式鬲标本位于G2的第11层。显而易见,Ⅰ式早于Ⅱ式。大山前H240④:22属于Bb型Ⅱ式,而Ⅲ式的标本大山前H199③:3在层位和器形上都要晚于大山前H240④:22,所以Ⅱ式早于Ⅲ式。
Bc型 器形圆肥规整,器壁薄而匀称。依据袋足的深度和裆部的形态将其分为三式,共有44件。
Ⅰ式:圆筒形深袋足,直角形分裆。敖汉旗大甸子 M854:1,泥质,侈唇敞口,腹足圆肥,空足下接柱状实心足根。(图四:1)
Ⅱ式:圆筒形浅袋足,钝角形分裆。敖汉旗大甸子 M792:1,泥质,侈唇敞口,腹足圆肥,空足下接柱状实心足根,袋足内变浅,袋足外撇程度更甚。(图四:2)
Ⅲ式:平袋足,弧形联裆。敖汉旗大甸子M706:6,泥质,侈唇敞口,腹足圆肥,空足下接柱状实心足根,袋足内近平,弧形联裆(图四:3)。
Bc型演变规律:深袋足→浅袋足→平袋足,直角形分裆→钝角形分裆→弧形联裆。
仅在敖汉旗大甸子墓地发现Bc型鬲,共有44件。
图三 Bb型筒腹鬲
图四 Bc型筒腹鬲
与Ⅰ式共存的大甸子M25:5鼎为宽平底,与Ⅱ式共存的大甸子M866:4鼎为窄平底,依据北票丰下遗址的层位关系和器物共存关系可知,鼎是由宽平底演变成窄平底,所以Ⅰ式早于Ⅱ式。与Ⅱ式共存的大甸子M866:4鼎和丰下T10③:1鼎都是平底形制,应处于同一时期,与Ⅲ式共存的大甸子M697:4鼎的底足形制与丰下 T20②H1:5鼎相同,所以Ⅱ式早于Ⅲ式。
Bd型 腹部上窄下宽,袋足横截面呈竖椭圆形。依据袋足的深浅程度将其分为三式,共有18件。
Ⅰ式:竖椭圆形深袋足。敖汉旗大甸子M905:7,侈唇敞口,颈部内弧,袋足深细稍外撇。 (图五:1)
Ⅱ式:竖椭圆形浅袋足。敖汉旗范仗子M25:1[9],侈唇敞口,颈部饰三道弦纹,袋足较前式变浅。(图五:2)
Ⅲ式:平袋足。敖汉旗大甸子M881:2,侈唇敞口,颈部内弧,袋足内近平。 (图五:3)
Bd型演变规律:深袋足→浅袋足→平袋足。
Bd型鬲主要存在于敖汉旗的大甸子和范仗子墓地,共发现18件。其中,范仗子墓地有3件Bd型Ⅱ式鬲,大甸子墓地共有15件Bd型鬲。
与Ⅰ式共存的大甸子M905:2鼎(宽平底)早于与Ⅱ式共存的大甸子 M910:1鼎(窄平底),因此Ⅰ式早于Ⅱ式。与Ⅱ式共存的大甸子M866:4 鼎和丰下 T10③:1 鼎同为平底罐形鼎,与Ⅲ式共存的大甸子M371:10平底罐的形制相似于丰下T22②:1敞口罐,所以Ⅱ式早于Ⅲ式。
图五 Bd型筒腹鬲
图六 Ca型筒腹鬲
(三)筒腹鬲C型
筒腹深长,器壁少曲线,笔者将其称为“长筒鬲”。依据腹部形态的差异分为Ca、Cb和Cc三个亚型。总计219件。
Ca型 腹部内收。依据裆部形制的不同分为四式,共有56件。
Ⅰ式:尖丘形高裆。敖汉旗大甸子M502:2,侈唇敞口,平沿,腹部内收,腹足深细,高裆。 (图六:1)
Ⅱ式:尖丘形高裆,明显低于Ⅰ式。敖汉旗大甸子 M615:2,侈唇敞口,平沿,空足变浅,裆变低。 (图六:2)
Ⅲ式:宽平裆。敖汉旗大甸子M508:1,侈唇敞口,平卷沿,袋足内近平,宽平裆。(图六:3)
Ⅳ式:弧裆。库伦旗卧力吐西梁墓地75kgM2:1[10],夹细砂红褐色胎质,表面磨光呈黑色,下卷沿,袋足内近平,矮弧裆。通高25.6~28 厘米。 (图六:4)
Ca型演变规律:深袋足→浅袋足→平袋足,由高分裆变为矮弧裆,实心足根由外撇逐渐变为内收。
大甸子墓地出土的C型鬲数量最多,依据发掘报告可知,C型鬲的发展演变规律同样遵循“深袋足→浅袋足→平袋足”的规律。Ca型鬲主要发现于敖汉旗大甸子墓地和库伦旗卧力吐西梁墓地。其中大甸子有50件Ca型鬲,西梁墓地有1件Ca型Ⅳ式鬲。此外,赤峰二道井子出土有部分C型鬲(可识别Ca型Ⅰ式1件、Ⅱ式1件)。在奈曼旗沙力好来公社南横沟及新镇公社大榆树两处墓地调查时,也发现3件Ⅱ式鬲。
Ⅰ式与大甸子T1④:27鬲都是深袋足,Ⅱ式与大甸子T3③:16鬲同为浅袋足,所以Ⅰ式早于Ⅱ式。Ⅱ式与Bc型Ⅱ式鬲同为圆筒形浅袋足,Ⅲ式与Bc型Ⅲ式都是平袋足,所以Ⅱ式早于Ⅲ式。Ⅲ式的主要特征是:平卷沿,实心足根稍外撇,宽平裆。Ⅳ式的特征为:下卷沿,实心足根内收,矮弧裆。
夏家店下层文化的陶鬲较普遍的发展演变规律是:窄沿→平沿→平卷沿→下卷沿,宽平裆又早于矮弧裆。总之,Ⅳ式晚于Ⅲ式。
Cb型 颈部内收,腹部上窄下宽。依据裆部形态的区别分为三式,共有104件。
Ⅰ式:山丘形高裆。敖汉旗大甸子M738:1,宽平沿,颈部内弧,袋足内较深,高裆。(图七:1)
Ⅱ式:山丘形高裆,但是明显低于Ⅰ式。阜新代海M47:3[11],夹细砂磨光黑陶,圆唇敞口,平沿,袋足内较前式为浅,裆较前式为低。口径16.7厘米,高25.8厘米。(图七:2)
Ⅲ式:钝角形矮裆。库伦旗南泡子崖(无编号)筒腹鬲[12],泥质灰陶,喇叭形口,袋足内近平,矮裆。通高25.5厘米,口径16厘米,最大腹径11.5厘米,足高6厘米。(图七:3)
Cb型演变规律:深袋足→浅袋足→平袋足,由高分裆演变为矮联裆。
Cb型鬲主要出土于大甸子墓地、阜新代海墓地和南泡子崖遗址。大甸子共有Cb型鬲100件,代海只有1件Ⅱ式鬲,南泡子崖有3件Ⅲ式鬲。
Ⅰ式与Ca型I式的裆部形制相近,且都是深袋足;Ⅱ式与Ca型Ⅱ式的裆部和袋足形制雷同,所以Ⅰ式早于Ⅱ式。与Ⅲ式标本共存的南泡子崖小筒鬲的形制雷同于阜新代海M51:1鬲,又因为代海M51:1鬲晚于Ⅱ式的标本代海M47:3筒腹鬲,所以Ⅱ式早于Ⅲ式。
Cc型 直筒状腹腔。依据裆部形制的不同而分为四式,共有59件。
Ⅰ式:尖角形高裆。敖汉旗大甸子M325:2,平沿,腹壁较直,尖底状袋足,高分裆。(图八:1)
Ⅱ式:弧形高裆。敖汉旗大甸子M512:4,圆唇敞口,平沿,空足较浅,高弧裆。(图八:2)
Ⅲ式:弧形高裆,但裆部的角度小于Ⅱ式。库伦旗胡金稿墓地(无编号)筒腹鬲[13],泥质黑灰陶,喇叭形口,袋足内近平,高弧裆。(图八:3)
Ⅳ式:弧形矮裆。库伦旗卧力吐西梁墓地75kgM1:1,夹细砂红褐色陶胎,器表磨光呈黑色,卷沿,袋足内近平,矮弧裆,足下折收。通高 25.6~28 厘米。 (图八:4)
Cc型演变规律:深袋足→浅袋足→平袋足,由高分裆演变为矮弧裆,实心足根由稍外撇变为直立,直至向内折收。
Cc型鬲主要分布于教来河以东的敖汉旗大甸子墓地、库伦旗的胡金稿墓地和卧力吐西梁墓地。
与Ⅰ式共存的大甸子M756:3平底罐在形制上要早于与Ⅱ式共存的M858:2平底罐,所以Ⅰ式早于Ⅱ式。与Ⅱ式共存的大甸子M25:5鼎和喀喇沁旗大山前 96KDIG215:1鼎(相当于北票丰下第③层)都是宽平底罐形鼎,与Ⅲ式共存的库伦旗胡金稿小口鼓腹罐的形制与北票丰下T20②H1:1小口鼓腹罐的形制相似,所以Ⅲ式晚于Ⅱ式。Ⅲ式鬲特征是:高弧裆,高实心足根直立。Ⅳ式鬲特征是:矮弧裆,实心足根向内折收且较矮。矮弧裆晚于高弧裆,向内折收的矮足根要晚于直立的高足根。总之,Ⅳ式晚于Ⅲ式。
综上所述,筒腹鬲比较普遍的发展演变规律是:窄沿→平沿→平卷沿→下卷沿。大甸子墓地发现的B型鬲和C型鬲数量最多,主要包含三种式样:深袋足鬲、浅袋足鬲和平袋足鬲。尽管大甸子墓地中只有两组叠压打破关系(分别是M28打破M27和M878打破M868),但是不同亚型的同式鬲有共生关系,深袋足鬲与浅袋足鬲存在共存关系,浅袋足鬲和平袋足鬲亦存在共生关系,可是深袋足鬲和平袋足鬲没有共存现象,说明B、C两型筒腹鬲存在两种发展演变规律:深袋足鬲→浅袋足鬲→平袋足鬲;平袋足鬲→浅袋足鬲→深袋足鬲。在大甸子环壕聚落遗址中出土了两件具有层位早晚关系的筒腹鬲,分别是 T1④:27鬲和 T3③:16鬲,前者在层位上早于后者,前者的袋足较深,后者的袋足较浅。总之,第一种演变规律合理。只有Bb型鬲不遵循此种发展演变规律。
图七 Cb型筒腹鬲
图八 Cc型筒腹鬲
二、筒腹鬲的分期与分区
分期与分区是对考古学文化的基础性研究,分期研究考古学文化的发展阶段和发展历程,研究纵向的时间方面的阶段性差别。分区是关于考古学文化划分类型的细化性研究,研究横向的空间方面的差异性。某一种考古学文化,从它的产生、发展、鼎盛、衰落,直至消亡的整个过程中,其时空框架一直都在变化,因此分期与分区是研究考古学文化的重要基石,且两者要相辅相成。总的来说,分期与分区是对考古学文化时空框架的建构。本节尝试对筒腹鬲进行分期与分区研究,力求更加深入地探讨筒腹鬲的发展演变规律。
(一)筒腹鬲的分期
本节以第一节对筒腹鬲类型学分析的结论为基础,进而尝试探讨筒腹鬲的阶段性发展情况。夏家店下层文化诸遗址中筒腹鬲的数量最多,几乎覆盖了整个夏家店下层文化分布区,从早期遗址到晚期遗址中都有筒腹鬲的存在。
A型筒腹鬲贯穿于夏家店下层文化的早、中和晚三期,其所属的建平水泉遗址和北票丰下遗址皆层位明确,遗物较多且发展演变的阶段性显著。因之,本文以A型筒腹鬲作为对其进行分期研究的标尺。
1.A型鬲的分期。A型鬲共分四式,A型Ⅰ式标本建平水泉H125:1和Ⅱ式标本建平水泉H103:2出土于建平水泉遗址的第⑤层,暂且将Ⅰ式和Ⅱ式定为第一期;Ⅲ式标本建平水泉77T3④:3位于建平水泉遗址的第④层,将其归为第二期;Ⅳ式标本北票丰下T23③:1同于建平水泉遗址第③层,将其定为第三期。
2.B型鬲的分期。首先,对Ba型进行分期。Ba型Ⅰ式标本为赤峰四分地东山嘴H11:8鬲,东山嘴H5:1甗与建平水泉T15J25:3甗的形制和纹饰都类似,东山嘴H6:1盘的形制同于水泉T8⑤:23盘,东山嘴F5:1折腹盆的纹饰和器形都同于建平水泉T26F25:5折腹盆。 水泉T15J25:3甗、T26F25:5折腹盆和T8⑤:23盘都位于遗址第⑤层,东山嘴H11:8鬲和 H5:1 甗、H6:1 盘、F5:1 折腹盆处于同一时期。因此,Ba型Ⅰ式鬲应在第一期。大甸子 M459:1 筒腹鬲和 M459:3 鬲共存,M459:3 同于 M443:1 鬲,M443:1 鬲与 M443:2 折腹小口罐共生,大甸子M443:2折腹小口罐的形制与北票丰下T17②H3:2折腹小口罐相似,丰下T17②H3:2与建平水泉第③层同时,因为M459:1筒腹鬲属于Ba型Ⅳ式 (平袋足),所以Ba型Ⅳ式属于第三期。Ba型Ⅰ式在第一期,Ⅳ式在第三期,那么Ba型Ⅱ式(深袋足)和Ⅲ式(浅袋足)当处于第二期,况且Ⅱ式和Ⅲ式的区别主要是袋足的深浅不同,并没有质的变化。所以将此二式定在第二期较合理。其次,根据B型鬲演变规律 (深袋足鬲→浅袋足鬲→平袋足鬲)及上述论证推断,Bc型Ⅰ式(深袋足)和Ⅱ式(浅袋足)处于第二期,Bc型Ⅲ式(平袋足)属于第三期。Bd型Ⅰ式(深袋足)和Ⅱ式(浅袋足)归于第二期,Ⅲ式(平袋足)归于第三期。
接下来再探讨Bb型各式的分期问题,喀喇沁旗大山前96KDIG212:1折腹盆与建平水泉T23H49:1折腹盆(建平水泉遗址第③层)的形制相同,因此大山前96KDIG212:1折腹盆与筒腹鬲第三期同时。Bb型Ⅰ式的标本大山前96KDIG213:3出土于该遗址G2的第13层,因此Bb型Ⅰ式当处于筒腹鬲第二期。Bb型Ⅱ式标本大山前96KDIG211:19鬲在层位上晚于大山前96KDIG212:1折腹盆,所以Bb型Ⅱ式和Ⅲ式属于筒腹鬲第三期。
3.C型鬲的分期。根据C型鬲的演变规律(深袋足鬲→浅袋足鬲→平袋足鬲)及B型鬲分期研究结果可以推测,Ca型Ⅰ式 (深袋足)和Ⅱ式(浅袋足)归在第二期,Ⅲ式、Ⅳ式(平袋足)归在第三期。Cb型Ⅰ式(深袋足)与Cb型Ⅱ式 (浅袋足)属于第二期,Cb型Ⅲ式(平袋足)存在于第三期。Cc型Ⅰ式(深袋足)和Ⅱ式(浅袋足)定为第二期,Ⅲ式、Ⅳ式(平袋足)定为第三期。
综上所述,筒腹鬲对应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分期,可分为三期。第一期包括:A型Ⅰ式、Ⅱ式和Ba型Ⅰ式。第二期共有:A型Ⅲ式,Ba型Ⅱ式、Ⅲ式,Bb型Ⅰ式,Bc型Ⅰ式、Ⅱ式,Bd型Ⅰ式、Ⅱ式,Ca型Ⅰ式、Ⅱ式,Cb型Ⅰ式、Ⅱ式,Cc型Ⅰ式、Ⅱ式。第三期包含:A型Ⅳ式,Ba型Ⅳ式,Bb型Ⅱ式、Ⅲ式,Bc型Ⅲ式,Bd型Ⅲ式,Ca型Ⅲ式、Ⅳ式,Cb型Ⅲ式,Cc型Ⅲ式、Ⅳ式。
(二)筒腹鬲的分区
在考古学界,分区主要应用于考古学文化的细化性研究,其实质是划分出考古学文化的不同类型。笔者在尝试分析夏家店下层文化诸遗址考古发掘报告期间,逐渐发现不同类型的筒腹鬲各有其独立的分布区域,且筒腹鬲的分布规律有证据可寻,耐人寻味。
大量的证据表明,筒腹鬲的三个类型都有各自的分布区域。A型鬲主要分布于以朝阳为中心的大、小凌河流域(医巫闾山以西、努鲁儿虎山以东、燕山以北),本文将其称为“A区”。朝阳建平水泉遗址出土了大量的A型鬲(具体件数不详),类型覆盖了A型鬲的Ⅰ~Ⅳ式。朝阳北票丰下遗址也出土较多的A型鬲,依据发掘报告中发表的线图得知,主要为A型Ⅲ式、Ⅳ式。北票康家屯城址出土的陶鬲以A型筒腹鬲为主,发掘报告中发表了一件A型Ⅱ式鬲,编号为X9:15。在建平喀喇沁河东遗址出土的一种鬲足和北票丰下T23③:1(A型Ⅳ式)相似,袋足下接实心足根,表面磨光,裆底和足根部分有的留有绳纹痕。现有资料证明,A型鬲以泥质磨光黑陶为主,使用经过淘洗的细泥手制而成,口沿内外有轮修痕迹(呈黑色或灰色),大部分鬲通体磨光,另有少部分鬲从器腹到空袋足或者足根部分施绳纹或绳纹加划纹。在A区至今还没有发现B型鬲和C型鬲,在敖汉旗东部、阜新市、库伦旗和奈曼旗(C型鬲主要分布区)亦没有发现A型鬲。在努鲁儿虎山及教来河以西的赤峰地区(B型鬲分布区)几乎不见A型鬲的踪影,只在赤峰上机房营子遗址中发现一件筒腹鬲,编号为 F1:1,泥质灰陶,小敞口,短筒形腹,上腹部有一周突棱,三筒形袋足下接高实心足根,器内外均施黑色陶衣,器底与袋足相接处外表施细绳纹,口径14.1厘米,高16.2厘米。由此可推断,上机房营子F1:1与建平水泉H125:1鬲(A型Ⅰ式)有些相似,极有可能是从A区传播过来的。所以A区为A型鬲分布区。
B型鬲主要分布于以赤峰为中心的老哈河流域及其支流地区(努鲁儿虎山—教来河一线以西、七老图山以东、燕山以北、西拉木伦河以南),本文将其称为“B区”。敖汉旗大甸子墓地出土的B型鬲数量和形制最多,不少于143件,形制有Ba型、Bc型鬲和Bd型鬲。喀喇沁旗大山前遗址亦发现较多的B型鬲,主要是Bb型鬲。宁城南山根遗址出土了一些B型鬲,可识别的是Bb型Ⅰ式、Ⅱ式鬲。赤峰四分地东山嘴遗址出土有Ba型Ⅰ式鬲。赤峰夏家店遗址出土有Ba型Ⅰ式鬲和Bb型Ⅱ式鬲(据残器推测)。药王庙、蜘蛛山、三座店、二道井子、康家湾、小河沿和小榆树林子等遗址出土的大多是不可识别的陶鬲残片。这些遗址大多为石城址和聚落遗址,毁坏较严重,因此陶器多为残片。B型鬲以夹砂灰褐陶为主,上腹部多饰突棱和凹弦纹,下腹部至足根部流行饰绳纹或者带颜色的陶衣。根据现有考古发掘报告可知,A区没有出土过B型鬲。在阜新市、库伦旗和奈曼旗这些流行C型鬲的地区也没有发现B型鬲,然而在C型鬲流行区域与B区之间的敖汉旗中部地区发现较多的B型鬲,尤其是大甸子墓地(C型鬲数量最多),敖汉旗范仗子墓地也清理出1件Bd型Ⅱ式鬲,这些都足以说明敖汉旗中部是B区与C型鬲分布区的过渡与交叉地带。B区和C型鬲分布区之间没有像努鲁儿虎山 (A区与B区界线)这样的山脉阻隔,因此两地区比较容易沟通与交流,出现文化过渡与交叉地带实属常理。统而观之,B区主要包括:赤峰市、喀喇沁旗、宁城县和敖汉旗中西部。
依据现有材料分析得知,C型鬲主要分布于敖汉旗中东部、库伦旗、奈曼旗和阜新市(教来河以东、“A区”以北),在本文中被称为“C区”。大甸子墓地共出土C型鬲199件,包含了C型鬲的全部亚型。阜新代海墓地出土一些C型鬲,可识别的是Cb型Ⅱ式鬲。在库伦旗南泡子崖遗址采集到1件Cb型Ⅲ式鬲。在库伦旗胡金稿遗址北区墓地中清理出2件Cc型Ⅲ式鬲。在库伦旗格尔林公社卧力吐大队西梁墓地中出土7件C型鬲,主要属于Cc型Ⅲ式鬲。对奈曼旗沙力好来公社南横沟及新镇公社大榆树两处墓地调查时发现3件Ca型Ⅱ式鬲(腹部施有彩绘)。而在A区没有出土过C型鬲。B区只在三座店和二道井子两处遗址中发现了少量的C型鬲,极有可能是从C区传播过来的。C型鬲以夹细砂红褐陶为主,表面磨光呈黑色或灰色,器腹流行施彩绘纹饰。
总而言之,筒腹鬲拥有极其显著的分布规律,即A型鬲分布于以朝阳为中心的大、小凌河流域(医巫闾山以西、努鲁儿虎山以东、燕山以北),B型鬲主要分布于以赤峰为中心的老哈河流域及其支流地区(努鲁儿虎山—教来河一线以西、七老图山以东、燕山以北、西拉木伦河以南),C型鬲主要分布于敖汉旗中东部、库伦旗、奈曼旗和阜新市(教来河以东、“A 区”以北)。 (图九)
三、结语
筒腹鬲是夏家店下层文化中最具特色的一种陶器,为该文化的代表性器物。据笔者不完全统计,筒腹鬲完整器总计不少于381件(表一),至少占夏家店下层文化陶器总数的16%,为数量最多的一种陶器,且始终存在于夏家店下层文化的时空框架内。
本文利用考古遗存谱系类型学和考古遗存层位学方法将筒腹鬲分为A、B和C三种类型。在此基础上,将其分为一、二和三期。第一期的筒腹鬲有:A型Ⅰ式、Ⅱ式,Ba型Ⅰ式。第二期的筒腹鬲分别是:A型Ⅲ式,Ba型Ⅱ式、Ⅲ式,Bb型Ⅰ式,Bc型Ⅰ式、Ⅱ式,Bd型Ⅰ式、Ⅱ式,Ca~Cc型Ⅰ式、Ⅱ式。第三期的筒腹鬲分别是:A型Ⅳ式,Ba型Ⅳ式,Bb型Ⅱ式、Ⅲ式,Bc型和Bd型Ⅲ式,Ca型Ⅲ式、Ⅳ式,Cb型Ⅲ式,Cc型Ⅲ式、Ⅳ式。
图九 筒腹鬲分布区域
纵观A、B和C三种类型的筒腹鬲,主体部分(筒形腹和空袋足)普遍的发展演变规律是:腹占比(腹部占完整器的比例)越来越大,足占比(袋足占完整器的比例)越来越小。口沿的发展演变规律是:窄沿→平沿→平卷沿→下卷沿。只适合于B、C两型鬲(Bb型鬲除外)的发展演变规律是:深袋足→浅袋足→平袋足。根据筒腹鬲在地理位置上的分布规律,将其分为A、B和C三区。A型鬲主要分布于以朝阳为中心的大、小凌河流域(医巫闾山以西、努鲁儿虎山以东、燕山以北),即是本文中的“A区”。在其他筒腹鬲的分布区域内几乎不见A型鬲。B型鬲主要分布于以赤峰为中心的老哈河流域及其支流地区 (努鲁儿虎山—教来河一线以西、七老图山以东、燕山以北、西拉木伦河以南),即指文中的“B区”。在A区不见B型鬲,在C区偶有发现。C型鬲主要分布于敖汉旗中东部地区、库伦旗、奈曼旗和阜新市(教来河以东、A区以北),即文中的“C区”。在A区不见C型鬲,在B区发现极少。综合以上可知,A区与B、C两区来往较少,B区与C区来往较密切。
分析筒腹鬲的形制可知,A型鬲形似盆下接甗足部而成,B型鬲形似尊下接三个空袋足而成,C型鬲形似长筒罐下接三个空袋足而成。盆、尊和长筒罐皆起源于辽河水系区,而空三足器起源于黄河流域。因此,筒腹鬲当为该地区陶器与黄河流域陶器互相融合而形成的极具特色的一种陶鬲。其在西辽河水系区的产生与广泛使用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辽河流域与黄河流域在我国早期青铜时代考古学文化的互动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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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一 筒腹鬲完整器数量统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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