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的诗
2018-03-26
江汀,安徽望江人,1986年出生,毕业于青岛理工大学,现居北京,著有诗集《来自邻人的光》,散文集《二十个站台》。
我触摸到这层霜冻
我触摸到这层霜冻,
它轉瞬之间覆盖诗句。
你随口诵出其中一首,
然后坐上车,回西坝河的家中。
在至深的黑色之中
我只能缓慢地步行回去,
也许走到一个陌生之地,
仿佛世界苍翠的内部。
置身顶楼的房间,已经靠近天空,
而今我默默地坐下,
回想起你,我的好友,
曾在这里一支一支地抽烟。
这个十月来得过于早了,
我不知该如何讲出,那寒冷的经验。
2017.3.2 给钟放
在北京,每天拂去身上的灰尘
在北京,每天拂去身上的灰尘。
我回忆这一天如同历史。
白日的困境消失了,
水果的价格已经变得便宜。
秋天的萧瑟不可言喻。
灰尘变得寒凉,在人群中被推挤。
地坛围墙翻修,雍和宫黑暗一片。
但我并不是从外地回来。
空间里满是灯笼。
道路被烫过漆,像齿轮缓缓转动。
这样的生活,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只有西山拼贴在画面底端。
此刻,它们好像蓝色大理石。
而我掂量自己心脏的轻重。
2016.9.7
想想农业
想想农业,那些头顶飘过的白云。
也许这就是为何我必须回来。
路灯是地区的新生儿,
而它们和我都不会永存。
这座老屋的灵魂也不会;
不会有烦闷,也没有慰藉。
晚霞已经消失一个钟头,
我在室内待得太久。
时日摇晃着它的树枝。
在寒冷的气息中
步行穿过这个村子,
踩着路上的全部泥泞。
我的身后在放烟花,
前面一片漆黑。
2016.10.24
我曾身处那模糊的街巷间
我曾身处那模糊的街巷间。
一个黑色、潮湿的上午,
漫游者即将离开城市。
这适合于人们阴沉的准备。
对于修辞,我们无能为力,
楼下却有自行车驶过。
还有一个咧嘴笑的小女孩;
我们会重新找到那些肃穆。
但溃散得太多了。
我为何又回到这里,
仿佛在别处度过了时日,
仍需继续凝视这些屋顶。
昏暗中我听到你的消息,
像是从南方带回的一块冰。
2017.1.19
我想这是三月的最后一场大风
我想这是三月的最后一场大风。
无法形容,需要捂紧衣领,
带着自己全身的苍白
穿过北京黑暗的颈部。
那又是你的眼睛吗?
它从树林里显身,
如旧时的友人前来访问,
听各种各样的声音。
我乞灵于街区的名字,
仿佛凝固在你的想象之间,
这儿曾有一只困境中的豹。
有时我就快要从中挣脱——
这座城市像是堆积在天上,
而另一个影子,渐渐覆盖了我。
2017.3.13
窗 口
“从这窗口,你当然只能看到同一片景色。
楼上,或者楼下,可能有家庭教会,
因为在清晨,你总是听到清亮的歌声。
然后有孩子的啼哭,夫妻的争吵和悲哀。
而天上的团絮没有忘记你。
它看似偶然地飘过这个街区。
整个中午,你得以独自躺着,
越来越接近自己二十年前的习惯。”
可我一直在跋涉,寻求的结果,
或许竟然正是北方的尘土。
我睁开一只眼睛,闭上另一只。
我的头皮变得透明,如同光斑和阴影,
还有头顶的悬铃木。接着是几个年幼的孩子,
我不知该如何才能记起他们的名字。
2017.5.26
如同一缕烟
如同一缕烟,
我所思索的事情就那样离去。
而片刻的蓝色还存留在天空,
如同尘世某种小小的压力。
那对于他们是寻常的东西,
我从来都难以触及。
我的围巾还将继续系着,
没有树枝的阴影掠过生活。
燕山时远时近。
我宽裕的时日还在这儿,
我恰好理解自己的犹疑,和软弱。
我曾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
我说,去写那些回忆的事物。
然后你可以注视黑暗。
2017.5.30
交 谈
中午我置身一座旧房子里。
我记得外面的太阳光强烈。
犹豫地,在某个地方坐下,
室内的黑暗犹如裁纸刀。
我想房子内部有一道走廊。
人们来去走动,但没有声音。
在餐桌和杯盘间,我偶然想到,
厅堂是一个倏忽的梦境。
被树荫和藤萝环绕,越来越寒冷,
蓝色的窗玻璃变得坚硬。
然后是时候离开了,就从这里。
我走出门,遇见两位可贵的友人,
他们仿佛一直在白昼交谈,
这样的谈话永不结束。
2017.6.5
“劳 歌”
我想象着“日暮酒醒人已远”。
那是我的过去,在一座小城。
当时你初次读到这句诗,
但你知道,自己并非身处异地。
哪一位朋友远去了吗?
我不知道那是暑热,还是雾气。
路边偶然出现的亭台楼阁
总重复地让你感到凉爽。
我梦见自己,在干涸的河床上,
顺着沙砾向下游漂去。
河的两岸却仍然幽静而茂盛。
我随时随地克制自己的厌倦。
需要同一位朋友,前来擦拭此刻,
他将把全部的愤怒带回这里。
2017.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