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农产品贸易复杂度与二元边际的实证分解

文 峰，杨逢珉

（华东理工大学 商学院，上海 200237）

0 引言

农产品双边贸易是国际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比较优势理论是研究两国农产品贸易的主要理论。两国要素禀赋差异会导致比较优势的形成，并进而形成不同的贸易模式。对中、俄双边贸易而言，真正可持续的有利于经济长期发展的贸易模式是随着双边贸易总量的增加，农产品的技术含量也应当随之而提高[1]。现有文献表明，中国农产品的出口技术复杂度总体较低，缺乏竞争优势[2]，但中国农产品出口的技术结构正在逐步改善，并逐步向中高技术产品转变[3]。现有文献对于两国双边农产品贸易的研究，主要是从贸易流量和技术含量两个维度着手[4-7]。然而，大多数文献将贸易流量与技术含量各自独立分析，较少有将两者结合起来综合研究的文献，因而在分析两国双边农产品贸易流量、技术含量以及相互联系方面缺乏一定的深度。

基于此，本文将两国双边农产品贸易的实证研究分为三个方面，首先，两国的要素禀赋差异所引致的比较优势差异，使得两国双边出口增长的产品品种、贸易流量会有显著差异；其次，这种由于比较优势不同所导致的差异也将体现在各自产品出口的技术含量（Prody）、及整体技术附加值（EXPY）等方面。第三，进一步研究在比较优势下，两国贸易流量增长方式与技术含量变化是否存在内在联系，如果存在，应如何揭示。因此，基于前述分析，本文将中俄两个贸易伙伴农产品出口进行“质”和“量”的综合比较分析，以得到两国农产品贸易的整体情况。所谓“质”和“量”的综合比较分析，在本文中是指对一国农产品出口从技术附加值（技术复杂度）、出口贸易流量增长方向（二元边际）的角度进行对比分析，并试图测度技术附加值在出口二元边际增长中的量化关系，即一国技术附加值（EXPY）指数变动对出口二元边际的数量影响。

1 中俄农产品双边贸易现状

中国和俄罗斯互为陆路边境最长的邻国。近年来，农产品贸易增长十分迅速。2002—2015年，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累计出口147.56亿美元（见表1），年均复合增长10.95%；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累计出口43.35亿美元，年均复合增长8.9%①2015年，由于欧美对俄罗斯经济制裁，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出口猛增。本文计算年复合增长率未包括2015年数据。。无论是出口额还是年均增长率，中国均高于俄罗斯。并且，中国对俄罗斯保持顺差，且顺差总体呈逐年增加的趋势②由于2015年欧美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中对俄农产品贸易顺差急剧减少，但总体上保持顺差增长趋势。。

表1 中俄农产品双边贸易额 (单位:亿美元)

从图1的变化趋势看，中国出口俄罗斯的农产品贸易额总体明显高于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的出口额，虽然2009—2011年，双方差距呈逐步缩小趋势，但自2012年开始，双方差距又重新扩大。2015年两国贸易差距急剧缩小，可能是俄罗斯受到经济制裁及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综合影响，其农产品出口由主要面向欧洲市场迅速转为面向中国等亚洲市场。这反映出中俄双边农产品出口贸易额呈现波动现象，且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但从总的趋势看，如果不考虑2015年的特殊情况，中俄两国农产品贸易差距呈扩大趋势。

图1 中俄农产品双边出口波动

2 研究方法和数据说明

2.1 研究方法

2.1.1 显性比较优势测算

显性比较优势（RCA），是指一个产品k占i国的出口份额与其在世界贸易中份额的比率，由Balassa于1965年率先提出。公式为：

2.1.2 出口品技术附加值的测算

对于出口技术附加值的测算，其方法较多[5,8-10]。本文借用Hausmann等（2005）[10]提出的PRODY指数和EXPY指数进行分析。将出口某种产品的各国在该产品上具有的显性比较优势（RCA）作为权重，通过对各国人均GDP进行加权运算，从而得到世界所有国家出口该产品的技术附加值（PRODY指数）：

式（2）中，PRODYk表示世界k产品出口技术附加值，xik表示i国k产品出口额，Xi表示i国所有产品出口总额，Yi表示i国人均GDP；而表示i国k产品在世界所有国家k产品的某种权重，也可以理解为按Hausmann方法计算的RCA，将其作为权重是为了消除各国出口规模差异的影响,避免可能出现的对出口大国的高估和对出口小国的低估。如果将世界（或一国）每种产品出口额在其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作为权重，对世界每种产品出口技术附加值进行加权运算，可进一步得到衡量世界（或一国）出口贸易技术结构的整体出口技术附加值（EXPY指数）。

2.1.3 贸易流量的二元边际测算

RCA和技术附加值EXPY均是从出口贸易的“质”的方面进行分析。对于出口贸易“量”的变化分析，可以采用扩展边际与集约边际测度。

本文采用Hummels和Klenow（2005）[11]提出的计算方法，其公式如下：

式（4）中，c表示产品出口国，k表示产品进口国，r表示参考国。j表示进口产品系列，Ick、I分别是出口国、世界出口进口国产品的集合，Ick∈I。p、x分别代表单件产品的价格和数量。

扩展边际表示c国和世界对k国的出口中重合的产品贸易值的比重，该比重是指世界所有国家对k国以c国出口到k国的所有农产品为标准的出口额占总的出口额的比例。该指标越大，说明c国出口到进口市场的产品与世界出口到进口国市场的产品重叠的种类越多，c国出口的产品越多样化。

在式（5）中，集约边际是指在相同的产品出口序列中，c国对k国的产品出口额占世界所有国家对k国产品出口额的比重，该指标值越大说明在与世界出口相同的产品序列上，c国出口了更多的相同产品到k国，也就说明着c国出口的产品贸易量越大。

2.2 数据说明

中国和俄罗斯农产品出口额数据来自UN COMTRADE数据库，计算RCA、Prody及EXPY指标时，采用HS2分位数据。在进行二元边际的实证研究中，本文采用HS6分位数据。同时，为了保证数据口径的一致性和可比性，本文选择的样本国家人均GDP，并采用按购买力平价衡量的人均国民收入来表示（单位为国际元）。样本国家为全世界184个经济体，该数据来自World Bank的WDI数据库。

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并考虑到中国自2001年正式加入WTO，而俄罗斯于2012年正式加入WTO，因此本文样本考察期为2002—2015年，有助于分析WTO背景下EXPY和出口二元边际的内在联系。

3 实证分析

3.1 显性比较优势测算

本文根据184个经济体2002—2015年HS2分位贸易数据，按传统的Balassa公式计算中国和俄罗斯两国的显性比较优势（RCA），如表2所示。

表2 中国与俄罗斯农产品显性比较优势指标

由表2可知，总体上，俄罗斯的显性比较优势不如中国，平均RCA ＞1的有第10章（5.0779）、第3章（2.1182）、第15章（1.4945）、第24章（1.4522）、第18章（1.3163）、第11章（1.3128）及第21章（1.0256）；而RCA＞1的中国农产品由高到低依次有第52章（4.1703）、第5章（4.0035）、第16章（3.3849）、第51章（3.0975）、第20章（2.2413）、第14章（2.1730）、第7章（2.1570）、第3章（1.9345）和第13章（1.7769）。这表明，在农产品领域，中国与俄罗斯存在较大的差异性，中国农产品相对俄罗斯农产品总体上具有一定的竞争优势，同时，除第3章两国的显性比较优势均大于1之外，中俄两国具有显性竞争优势产品类别基本不同，也反映了中俄农产品贸易比较优势上的互补性特点。

3.2 中国出口的农产品技术附加值测算

利用式（1）对184个国家和经济体2002—2015年的农产品出口数据进行计算，由计算结果可知，2002—2015年世界各类别农产品出口技术附加值除个别年份个别类别外，基本都在5000～40000之间波动。如图2所示，每一个年份所对应的是1～24章以及第51和第52两章构成的农产品出口技术附加值集合。

图2 农产品显性技术含量

观察每一年的各章农产品显性技术含量prody平均值可以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界农产品显性技术含量在逐步增加，但斜率不大，表明增长的速度比较缓慢。见图3。

图3 各农产品显性技术含量均值变化趋势

从图3可知，世界农产品prody均值从2002年的16960国际元稳步增长到2014年的24930国际元，累计增长幅度为47%，平均每年增长约2.78%，和世界年均GDP增长率2.82%基本同步。

从各章的prody值增长来看，2002—2015年累计增长位居前五位的章节如图4所示。

图42002 —2015年各章Prody平均增长率

由图4可知，2002—2015年显性技术含量增长最快的是第14章（编结用植物材料，其他植物产品），年均增长5.5%，其次为第5章（其他动物产品，4.1%）、第1章（活的动物、4.5%）、第19章（谷物、粮食粉、淀粉或乳的制品，糕饼点心，3.5%）和第3章（鱼，甲壳动物、软体动物及其他水生无脊椎动物，3.3%）。而第18章和第7章基本维持原状。排名最后的是第52章（棉花，-2.5%）和第13章（虫胶，树胶，树脂及动植物液汁，-1.15%），这两章的显性技术含量总体呈下降趋势，反映出从世界范围看，这两章农产品的出口正在逐渐转向中、低收入国家为主。

3.3 出口产品整体技术附加值（EXPY）的测算

根据式（2）计算中国与俄罗斯农产品整体技术附加值①该指标测度一国农产品出口的综合技术水平。通过对所有出口某类农产品的计算得到的prody值，根据一国农产品出口篮子份额作为权重加权，从而可以衡量该国农产品的整体技术复杂程度。。对比情况见下页图5。

图5 中俄整体技术附加值EXPY对比

从图5可以看出，2002—2015年，总体上两国“出口篮子”①出口篮子，一般指一国某行业出口的所有产品章节序列。比如农产品，本文中农产品的出口篮子定义为HS1-24章和51，52章，共26章。的技术复杂度比较接近，而俄罗斯的整体技术附加值总体上略高于中国。2008年，俄罗斯EXPY值为22287国际元，高于中国的18452国际元。但是，2009年俄罗斯受金融危机影响，其农产品“出口篮子”整体技术复杂度下降幅度较大。2009—2015年，中俄两国EXPY相对接近，且中国有逐渐超越的趋势。这种变化趋势，一方面反映了俄罗斯农产品的技术复杂度主要是其“出口篮子”的产品显性技术含量总体上高于中国的事实；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中国出口的农产品“质”的方面的稳步提高。

对比中俄两国农产品RCA指数与EXPY指数可以发现，虽然中国农产品显性比较优势高于俄罗斯，但中国农产品技术附加值并无特别优势，总体上比俄罗斯的技术附加值低。这表明，与俄罗斯比较，中国农产品更多是采取依靠中低质量、低价格的市场扩张战略。随着中国农产品整体技术附加值（EXPY）的稳步提高，中国农产品出口也出现了向中高质量方向演进的趋势。

3.4 农产品出口二元边际分解

接下来考察中俄两国农产品出口增长“量”的比较，即考察两国农产品贸易的扩展边际和集约边际的变动情况。图6和图7反映了2002—2015年，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出口，以及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出口两个方向的二元边际波动情况。图6表示中国对俄罗斯和俄罗斯对中国农产品出口的扩展边际增长变化情况。图7表示中国对俄罗斯和俄罗斯对中国农产品出口的集约边际增长变化情况。

图6 中俄双边贸易扩展边际对比

从图6可知，2002—2015年中国农产品对俄出口扩展边际总体呈增长趋势，从数值来看总体高于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出口扩展边际。但2008—2011年，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出口的扩展边际高于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的出口扩展边际。这表明，在2008—2011年期间，中国市场对俄罗斯农产品的需求有较为强劲的增长，但这种趋势没有继续保持，从2012开始，中国的扩展边际值重新超越俄罗斯，且差距逐渐拉大，2015年，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出口扩展边际迅速增加，可能是由于受到欧美经济制裁以及“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俄罗斯农产品进入欧美市场受限，转而对中国农产品出口品种剧增，中国市场对俄罗斯农产品需求有进一步增强的趋势。

图7 中俄双边贸易集约边际比较

从图7可知，2002—2015年，中国农产品对俄出口集约边际值总体呈增长趋势，且从数值来看远高于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出口的集约边际。说明了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出口的持续竞争力远高于同期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的出口，这与中国劳动力成本较低有关，较低的劳动力成本使中国产品保持长期的价格吸引力，从而保证了俄罗斯市场消费者偏好中国农产品。

从总量分析，在中俄双边农产品贸易中，中国占有优势，由于中俄农产品的技术附加值（EXPY）总体接近，因此，可以得出结论，中国对俄罗斯农产品出口的竞争力主要来自较低的劳动力成本所形成的价格优势。

结合以上中俄双边农产品贸易总量、出口二元边际、整体技术附加值的相关分析，可以发现，2009—2011年中国对俄罗斯出口与俄罗斯对中国出口的差距总体缩小。2008年，俄罗斯农产品的EXPY值明显高于同期的中国农产品。2009—2011年，虽然双边EXPY值差距减少，但俄罗斯仍然保持了优势；扩展边际和集约边际也在2008—2011年出现波动，其中俄罗斯农产品对中国出口扩展边际超过了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出口扩展边际，而双边出口的集约边际差距也在同期减少。这表明，中俄双边农产品贸易的EXPY值与二元边际值可能存在某种“因果”联系，这种关系是一种“质”与“量”的因果关系。

4 农产品贸易技术附加值与二元边际的格兰杰因果关系

所谓格兰杰（Granger）因果关系，并不是真正的因果关系，而是一种前定关系，即若某时间序列变动，另一个时间序列会发生一致的可预测的变化的可能性。其原假设为：X的若干历史观测值（比如P个）对预测值Y没有作用。对于中俄农产品双边贸易而言，共有以下几个时间序列，见表3。

表3 中俄农产品双边贸易时间序列变量

本文对表3变量两两配对组合，分别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主要考察技术附加值与二元边际值的“因果”关系，具体结果用R语言的MSBVAR包实现。主要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显著的Granger检验值

根据表4分析，在2002—2015年，俄罗斯对中国农产品出口扩展边际是该国农产品整体技术附加值的格兰杰原因，也就是说，随着俄罗斯对中国农产品出口品种的扩大，该国EXPY值也随之提高，这说明俄罗斯出口到中国的农产品的显性技术含量也在不断增加，表明中国市场对俄罗斯的高技术农产品更感兴趣，并且一旦俄罗斯新的高技术含量的农产品进入中国市场后，会保持在中国市场持续进入的趋势，这一点也被俄罗斯对中国出口扩展边际是集约边际的前定序列格兰杰检验所证实。中国农产品整体技术附加值是俄罗斯农产品的整体技术附加值的前定序列，或称格兰杰原因，表明在观察期2002—2015年期间，中国农产品的整体出口技术附加值（EXPY）先于俄罗斯的农产品的整体出口技术附加值（EXPY）增加，这表明中俄两国农产品的整体技术附加值将越来越接近，中国农产品整体技术附加值有可能超过俄罗斯。

反过来，中国农产品的整体出口技术附加值指标并不能构成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出口二元边际的前定序列，这是由于，2002—2015年，中国的主要农产品出口目的国为日本、欧盟及东盟等经济体，而出口到俄罗斯的农产品数量和贸易金额相对不多，且技术附加值比较低，因此，即便中国总的整体技术附加值逐年上升，由于高技术附加值的农产品出口额并没有在俄罗斯市场增长，故中国农产品的EXPY值增长并没有有效促进对俄罗斯的出口二元边际的增长。当然，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意味着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出口结构提升的巨大潜力。

5 结论

本文从“质”与“量”的角度系统考察了2002—2015年中俄双边农产品贸易状况，揭示并解释了农产品技术附加值与农产品出口流量增长的内在联系。面对国际农业市场复杂多变的严峻形势，按照比较优势原理，中国必须有选择地改良要素结构以及对应的产品技术结构，促进农产品出口规模化，进一步巩固和扩大对俄罗斯农产品的比较优势。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的出口增长存在巨大潜力，现阶段应主要加强政策协调，扩大具有显性比较优势的农产品对俄出口规模，在保持出口农产品沿集约边际方向持续增长趋势的同时，要不断提高农业增加值，提高单位要素的价值含量和技术附加值，进而不断扩大对俄出口的新的农产品类别，最终使得中国农产品对俄罗斯的出口在整体上有“质”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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