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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身份在跨文化交际中的作用研究

2018-03-20

关键词:跨文化身份交际

郑 玮

跨文化交际通常是指本族语者与非本族语者之间语言行为的交际,以及任何在非语言层面有种种差异的人们之间的交际。它是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交际者以各自文化代言人的角色,以不同的文化观念和符号系统为基础进行的交流。这种观念和符号系统的差异足以改变交流事件[1]。跨文化交际的成败取决于诸多因素,如交际者的世界观、价值观、思维方式、行为规范以及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其中,文化身份(cultural identity)是其重要方面。交际者之间的身份认同是跨文化交际的重要内容。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跨文化交际逐渐成为人们的生活常态,因不同文化的碰撞产生的问题日益突出。在跨文化交际语境中,个体的所有身份都与文化相关并受到文化的约束,都可以被看成是一种文化身份。如何在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下,建立良好的文化身份认同,进行有效的跨文化交际变得日益重要。最早关于文化身份问题的研究可见于社会学和心理学领域。研究认为,个体的文化身份是由赖以生存的社会所建构的,并非是与生俱来的,文化身份具有多样性和流动性的特点。以跨文化交际的视角研究身份的文化因素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随后,有了宏观层面的关于身份的塑造和构建对跨文化交际的影响的探讨。笔者拟从交际者的说话内容、交际话题、行为模式、逻辑方式和思维模式等微观层面,探讨文化身份在跨文化交际中的作用。

一、关于文化身份的定义

身份一词来源于英文“identity”,在“剑桥英语词典”网站(Cambridge Dictionary)中的意思是“who a person is,or the qualities of a person or group that make them different from others”,是指一种区别于他人或团体的自我认定。在《美国传统辞典》(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中,“identity”的意思是“the collective aspect of the set of characteristics by which a thing is definitively recognizable or know”,即身份、特征从本质上确认或识别某物的一系列特征的综合。在2005年出版的萨缪尔·亨廷顿(Samuel P.Huntington)的《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Who Are We? The Challenges to American’s National Identity)中,“identity”的定义是:“身份是一个个体或群体的自我感觉。它是自我意识的产物,通过意识到我或我们作为一个整体所拥有的独特特性,与你或他们区别开来”[2],即身份就是想像中的自我,是我(我们)愿意成为什么人或我(我们)认为我(我们)是什么人。

关于文化身份,在跨文化交际和社会科学领域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概念,它被广泛地运用在亚文化、民族语言学和种族认同研究中。20世纪50年代初,美国精神分析家爱利克·埃里克森(Erik H.Eriksson)提出,文化身份是指成员长期共同生活在民族共同体中所形成的对本民族最具有意义的事物的肯定性确认[3]。换言之,文化身份是个体对一个群体或文化的身份认同感,或者个体受其所属群体或文化的影响,对该群体或文化产生的认同感。跨文化交际学者玛丽·冯(Mary Fong)给文化身份下了另一个定义:文化身份是一种社会建构,是一种对群体成员都有意义的共同语言符号和非语言行为系统的交际认同,该群体成员之间都有一种归属感,并具有共同的传统、历史、语言和一套得体的行为规范[4]。她强调,文化身份是享有共同文化的群体归属感。这种共同文化既包括语言符号,也包括非语言行为。萨缪尔·亨廷顿(Samuel P.Huntington)指出,文化身份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最有意义的东西。它影响交际者的自我意识和他人意识,即交际者对自己文化身份的定位,以及群体以外的人、组织或团体对此交际者所属群体的整体认识和评价。

二、文化身份的特征

(一)文化身份具有多样性

Tadasu T Imahori和William R Cupach在身份管理理论(identity management theory)中提出,身份具有多样性[5]。个体同时拥有多重身份,并且身份会随场景、时间、话题的转变而改变。在职场中,我们凸显的是我们的职业身份;在家庭里,与父母、子女、夫妻相处时,我们凸显的是家庭身份;在跨文化交际中,我们凸显的是我们的文化身份。Tadasu T Imahori和William R Cupach指出,特别是在与来自不同文化的个体交流中,“文化身份”是人际关系发展的中心,灵活多变的“身份管理”在跨文化交际中占有极其重要和必要的地位。爱利克·埃里克森(Erik H Eriksson)将“文化身份”摆放在个人的中心位置,认为“文化身份”是个人“共同文化”的核心内容。交际学家德洛丽丝(Dolores Tanno)用多重身份这样描述自己,当她跟家人在一起时,西班牙人血统使她具有了“西班牙人”的标识;“墨西哥裔美国人”,则反映了她的身份中最重要的两种文化;“拉美人”,又将她跟其他南美洲的西班牙后裔在历史文化上联系起来。她强调,她是这一切的综合,每个身份都反映了如身份标识、历史、文化等不同层面[6]。

(二)文化身份具有流动性

英国文化研究学者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M Hall)在《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一文中指出,“我们先不要把身份看作已经完成的、然后由新的文化实践加以再现的事实,而应该把身份视做一种‘生产’,它永不完结,永远处于过程之中,而且总是在内部而非在外部构成的再现。”[7]可见,身份是流动的、构建的和不断变化的。身份的确认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在跨文化交际过程中,文化身份更是受到不断地妥协、强化与挑战,它的形成过程同样被视为一个建构的过程。我眼中的我和别人眼中的我在很大程度上存在不一致性。当我认为我是谁和别人认为我是谁产生分歧时,文化冲突便随之出现。例如,当有人问一位美国华裔二代移民来自哪里时,他可能会感到无所适从。若他在美国出生,只去过中国4次,尽管他具有中国面孔,但几乎不会讲中文。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份往往难以得到确认,在交际中常会受到质疑,其文化身份也会不断地经受挑战。那么,如何避免或缓解这种在跨文化交际中产生的误解或冲突呢?丁允珠(Ting-Toomey)的身份协商理论提出,在类似交易性的跨文化交际环境中,交际者不断地维系、修正、挑战和支持自我和他人预期的自我形象,努力呈现出预期的各种身份,同时也试图去挑战或支持他人的各种身份。在协商中寻求平衡,在互动中建构文化身份[8]。

三、文化身份在跨文化交际中的作用

(一)文化身份限制说话内容和交际话题

“荷兰人意味着什么?在到美国之前,对此我毫无概念。在荷兰的时候,我从未有过明显的民族主义或对祖国的强烈自豪感。但现在,身处美国的我意识到这一切对我很重要。我乐于告诉别人我来自荷兰,我喜欢向别人讲述关于荷兰的故事。我甚至带来了诸如木鞋、钥匙扣等很有荷兰特色的东西,并乐此不疲地展示给外国朋友。”[9]文化身份就像文化与交际的桥梁,在跨文化交际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它限制了说话的内容,左右着交际的话题。例如,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民以食为天”的说法,中国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在中国文化中具有重要地位。中国的八大菜系、数十种烹饪方法让中国美食享誉全球。中国语言文字中诸多有关饮食文化的谚语具有丰富的内涵,如“食、色、性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等。在跨文化交际中,中国人也乐于介绍和讨论中国的饮食文化,善于烹饪中国美食,甚至开展饮食外交。对于拉丁美洲国家的人们,音乐是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论是在大街小巷,还是节日狂欢,无论是餐厅酒吧,还是工作休闲,音乐都随处可见。拉美音乐既保留了印第安传统音乐特色,又有着西班牙、葡萄牙殖民文化以及非洲黑人音乐的元素,热情奔放、具有多元化的特征。当墨西哥、古巴或阿根廷人与具有其他文化背景的人交流时,他们常常会将话题转向音乐,或者以音乐为媒介传播本国文化。《美国独立宣言》(The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中,“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的主张奠定了“美国梦”的思想基础。“美国梦”是美国人普遍的文化信念,是美国文化的缩影,是鼓励世代美国人不懈努力获得美好生活的民族精神,是美国人文化身份的根基。在跨文化交际中,文化身份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交际者的说话内容,对交际话题有一定的引导作用。

(二)文化身份影响交际者的行为模式

文化对于属于它的群体成员的行为具有预知和导向作用[10]。文化身份的定义强调了文化群体的共同性。在跨文化交际中,文化身份不仅在语言层面限制交际者的话语内容,而且在非语言层面也影响个体的行为模式。例如,在中国文化中,习以为常的“晒衣服”行为,在习惯了使用烘干机的外国人看来可能是奇怪的、难以理解的。在美国文化中,学生可以随时在课堂上打断老师讲话,对讲授内容提出质疑。这一司空见惯的行为模式,在“尊师重道”的东方文化者看来可能是难以接受的。在集体主义凸显的文化里,老年人往往具有颇高的社会地位,普遍受到年轻人的尊重与爱戴;而在个体主义文化里,年龄不再是决定个人社会地位的重要标准。在公共交通秩序文化方面,中国提倡尊老爱幼,鼓励年轻人主动给老年人让位;而在欧美国家,这一举动会被认为是对“被让者”能力的质疑。即使同为中国人,由于南、北方文化身份的差异,在寒冷的冬季,也存在南方人习惯于开窗透气,北方人习惯于关上门窗开暖气的习惯差异。总之,文化身份渗透在各种社会行为之中,具有不同文化身份的交际者在跨文化交际中必然会存在文化冲突。

(三)文化身份决定逻辑方式和思维模式

沙龙·威尔金森(Sharon Wilkinson)在研究4名美国大学生赴法交换学习时提出,很多跨文化交流问题源自文化误解而不是语言误解,而文化误解的根源来自于不同逻辑方式和思维模式的碰撞[11]。即便是在同一种母语环境下,不同地域产生的不同文化身份也将决定人们不同的逻辑方式和思维模式。例如,上海人的一种逻辑方式和思维模式,可以概括为:约束自我行为,明确自我身份,不给别人添麻烦,同时也不希望别人给自己添麻烦。这种在外地人看来是“计较”的心态,上海人自己定义为“识相”。这其实跟旧时上海拥挤的居住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20世纪80年代的上海,人均居住面积不足4 m2,二十几口人需要共用水龙头、厕所、厨房等公共设施。在这种环境下,只有个体具有良好的自我约束力才有助于维护邻里之间长期和谐相处,“不给对方添麻烦”才能在各自的空间内平衡发展。即便到了今天,居住条件得到了改善,这种特定时期产生的文化逻辑和思维模式已深深扎根于上海人的思想中。

四、结语

文化身份深刻地影响着交际双方对话题的把握、行为的导向和思维的定势。一方面,如果跨文化交际者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愿望构建和表现自我身份,过度强调自身文化,对交际对象所具有的文化特征忽视、漠视甚至轻视,都会阻碍跨文化交际的顺利实现。另一方面,交际一方一味地迁就对方,盲目崇拜、模糊或丧失自己的文化身份,同样无法建立平等的跨文化交际,还会抹杀交流中的文化多元性。在复杂多变的国际国内形势下,交际双方只有相互包容,努力寻求身份认同,实现跨文化交际中个体文化身份的重建,用恰当的方式将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传递给来自不同文化群体的人,在互相理解中展开成功有效的跨文化交际。

参考文献:

[1]SAMOVAR L A,PORTER E R.Communication between Cultures: 6th ed[M].Singapore: Cengage Learning, 2007: 21-23.

[2]塞缪尔·亨廷顿.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M].程克雄,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5:138-139.

[3]ERIKSSON E.Childhood and Society[M].New York:W.Norton,1950:90.

[4]Fong M.Identity and the Speech Community[M]//FONG M,CHUANG R.In Communicating Ethnic and Cultural Identity.Lanham,MD:Rowman and Littlefield,2004:6.

[5]CUPACH W R,IMAHORI T T.Identity Management Theory:Communication Competence in Intercultural Episodes and Relationships[M].Newbury Park,CA:Sage,1993:112-131.

[6]TANNO D.Names, Narratives, and the Evolution of Ethnic Identity[M].Los Angeles:Roxbury,2000:25-28.

[7]斯图亚特·霍尔.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M]//载罗刚,刘象愚.文化研究读本.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209.

[8]TING T.Identity of Intercultural Competence:Vol.Ⅰ[M].Newbury Park,CA:Sage,2015:418-422.

[9]MARTIN J,NAKAYAMA T.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in Contexts:4th ed[M].New York: McGraw-Hill, 2007: 146.

[10]GEERTZ C.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Selected Essays[M].New York:Basic Books,1973:78.

[11]WIKINSON S.Study Abroad From the Participants’Perspective:A Challenge to Common Beliefs[J].Foreign Language Annals, 19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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