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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詹姆斯《德莫福夫人》中的全景敞视与医学凝视

2018-03-17王跃洪郝天昕

关键词:全景詹姆斯夫人

王跃洪,郝天昕

(上海理工大学 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1843—1916)是著名的小说家、散文家和文学评论家,素有美国“小说泰斗”之称,被视为现代派小说批评的鼻祖。他一生创作了短篇小说近120部,长篇小说22部,还有十几部文学评论书籍,在英美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的《女士画像》载入世界文学史册,对世界文学做出了杰出贡献。詹姆斯1911年获得哈佛大学荣誉学位,1912年获得牛津大学荣誉文学博士称号,1916年英国政府授予他最高文职勋章。他在4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除了继承现实主义文学优良传统,还对文学作品从题材内容到创作技巧进行了一系列的试验,力图寻找新的创作方法来表现19世纪末欧美大陆复杂的社会矛盾。他的作品风格怪异、写作技巧独特,随着现代主义文学的崛起,人们逐渐意识到他在小说理论和实践方面的伟大成就,西方学者争相研究他的小说理论和创作,并称他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开拓者之一。他始终关注于欧美社会的“道德”问题,追求作品的完美、深谙遣词造句与写作手法,形成了独特的詹式风格,其作品大多反映他对国家政治、社会道德、文化艺术的深刻关注和思考。詹姆斯描绘了维多利亚时代多位受腐朽道德观束缚、受欧美文化冲突、夫权社会压迫的,在利益及道德旋涡中追求自我价值与幸福的女性人物。《德莫福夫人》(MadameDeMauves,1874)讲述了一个在巴黎修道院长大成人、美丽纯洁的美国少女俞斐美小姐(Miss Euphemia),遇见了法国名门望族的花花公子德莫福先生(Baron Richard de Mauves),他表面上的绅士风度满足了她对贵族的全部幻想,美国青年朗莫尔(Mr.Longmore),德莫福夫人的好友先是发现其丈夫有情妇,后又受德莫福先生唆使让他勾引自己的妻子,德莫福夫人对丈夫德莫福先生的失望、对爱情的浪漫幻想终于破灭,德莫福先生因无法取得妻子的原谅而自杀。该作品以婚姻道德为主题,以欧美文化冲突为背景,表达了詹姆斯重塑女性价值和地位的创作思想。罗伯特·C·麦克林(Robert C.Mclean)将《德莫福夫人》与《专使》进行对比研究,他认为德莫福夫人代表了人类善良的本性,男主人公朗莫尔居高临下地以为德莫福夫人被掌控在自己手中会选择跟随他,可那仅仅是他的幻想,他并不真正了解德莫福夫人坚韧独立忠贞的性格。他还认为詹姆斯《专使》这部成功之作更大程度地传承并发展《德莫福夫人》的叙事技巧[1]。桃乐茜·伯克森(Dorothy Berkson)认为德莫福夫人的悲剧婚姻是由其自身对爱情的幻想导致的[2]。国内仅有王雪青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探讨女主人公德莫福夫人的受压迫地位,阐释德莫福夫人追求人格自由与幸福的缺失[3];李莉从内视角、视角越界、自由间接引语、倒叙等方面探讨该作品的叙事艺术,她认为詹姆斯巧妙地采用视角效应来限制德莫福夫人的视觉和知觉,由此使读者对人物悲惨命运产生同情[4]。本文运用米歇尔·福柯的凝视理论分析俞斐美小姐——德莫福夫人在他人的“凝视”下对主体身份和命运的认知及反抗。

一、《德莫福夫人》中的全景敞视

“视”(look)即“看”,“凝视”(gaze)意为“长久的注视某人某事物”,即“a long steady look at sb./sth.”[5]844。从视觉文化角度,“凝视”包含了观察某事某人时的权力关系。“全景敞视”(pan-optism)指的是可供监督者在一个高大圆形建筑内,随时随地像监督犯人一样全方位即360度观察,而被观察者并不知晓是否被监视[6]224。拉康在镜像阶段论的基础上也论述了“凝视”的多重意义,他认为“凝视”是欲望、幻想的投射,“在眼睛与凝视的辩证法中,不存在任何巧合,而是相反,存在诱惑……我看的从来不是我想看的”[7]45;“凝视是携带者权力运作或者欲望纠结的观看方法,观者被权力赋予‘看’的特权,通过‘看’确立自己的主体位置”[8]349。

“凝视”贯穿《德莫福夫人》始终,故事伊始就是从男性的视角——一个刚到巴黎的美国年轻人郎莫尔在巴黎旅游胜地圣日耳曼的平台上观看巴黎,“他的眼睛无聊而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前面那个巨大的人窠”,“他一点也不愤世嫉俗,但却是一个别人可能称为的失望的观察者”,“他在平台上闲荡,在树林里散步,观察郊外街头的众生相”[9]1,2,5,《德莫福夫人》的所有情节就是通过凝视串起了人物间的权力关系;“全景敞视”集中于德莫福夫人,她像个犯人一样随时随地被男性视角360度即全方位所监督、被观察,而她这个被观察者并不知晓。作品以朗莫尔为中心意识,通过他的双眼有目的、有意图地观察和评价俞斐美即德莫福夫人。在郎莫尔看来,她生得窈窕姣美,本是苍白的脸色却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天生沉静有思想,“脸上一对柔美的灰色眸子配上一张特别富于表情而随时预备说话的嘴”,她的纤美“有着神情迷惘的希腊雕像所特有的凝重韵味”,达到恬淡无欲冰清玉洁的境界,“她独有的风韵,好似美妙的音乐,在第二次谛听时,更撩人心魂”[9]4,30,6。俞斐美小姐从与德莫福先生结婚开始就生活在痛苦中到觉察丈夫不忠的心路历程,都由男性视角所呈现。作者通过郎莫尔让读者看到,德莫福先生“漂亮的面孔,沉静、厚重、佼佼不凡,很少讲话,语调中带有一种高雅的味道”,他“八面玲珑,他的谦和只不过是一种穷奢极欲的自我表现”,他多年来追求声色犬马之乐,抽屉里满塞着未付清的账单,“他浑身都是罪恶,他是一个完全堕落了的人”[9]17,19;还看到德莫福夫人嫁给德莫福先生是为爱情而结婚的,“并且是用她全灵魂对这个婚姻做赌注”[9]30,而德莫福先生看上她的不仅有一双出奇美丽的眼睛,还有她好几百万法郎的财产,他是把女人视为浅色手套,一个晚上弄脏了就可以扔掉的人。然而郎莫尔眼中的德莫福夫人“仿佛就是夏夜的精灵”[9]94,德莫福夫人孤零零地面对自己不幸命运的情景引发了郎莫尔的爱慕可怜之心。整部作品充满了人物之间由“看”与“被看”所传达的“主体”与“他者”的权力关系。詹姆斯擅长以空间结构和环境背景表现人物心理发展过程,如“朗莫尔环顾四周,想找一个比较高明的地方一探究竟”、“他常在和煦的午后,将椅子从敞开的长窗搬到俯瞰着花园的小阳台上去”以及在故事结尾朗莫尔想最后再见德莫福夫人时,他再次来到这个观察她的绝佳位置,他“就闲荡到平台那儿去……他以前差不多总是在那种时刻看到她”[9]2,28,105。詹姆斯在这部作品设置了与福柯“全景敞视主义”(Panoptism)具有相同效果的布景,全景敞视主义则是以凝视作为无形而持续的监督机制。因为“凝视既是权力,他人的凝视所带来的不是对主体的认识,而是一种规训,是权力的压迫”[6]。德莫福夫人就像是处于囚室被监禁的囚犯只能被看她,她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晓,瞭望的人则可以自由地观看她,他自己却不会被看到。在无所不在的审视目光下,被凝视者德莫福夫人处于权力的压迫下,被朗莫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全景敞视”般地监督凝视着。朗莫尔以及其他人时时刻刻的审视为德莫福夫人构建了无形的监狱,德莫福老太太告诉她:女人的第一天职就是取悦于人,最快乐的女人都是尽到了这个职守的女人。要是发现被骗了,自己要不动声色,保持镇静。要是发现你身边的人偷偷摸摸,不要叫出来,让具有纯厚本性的德莫福夫人保持忍耐保持心平气和保持冷静[9]15。德莫福小姐即郭赖宁夫人说“从来没有一个姓德莫福的男人不使他妻子感到嫉妒的,不论她长得有多美”,“倘若有什么人要改变的话,最好还是德莫福夫人自己改变吧!”[9]71在这个视觉监狱中,权力集中体现在目光对主体的作用上,使主体不由自主的遵循守则,使德莫福夫人必须遵守家庭传统谨言慎行,甚至必须包容先是背弃她后又唆使别人勾引她的丈夫,她始终无法遵循自己的内心。全景敞视运用空间结构特殊机制使低处的人置身于无时无刻不被监督着的束缚之内,以确保监视权力发挥作用。“只需要一个凝视,一个监督的凝视,每个人就会在这一凝视的重压下变得卑微。”[6]226

对德莫福夫人的单向凝视是朗莫尔初到圣日耳曼每日的消遣活动,可以说在他百无聊赖的生活中,俞斐美小姐的出现正满足了他对欧洲的好奇心。他在花园的小阳台这个制高点上无需考虑其他,只是休闲地坐在椅子上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猜测她的内心情感,这位女性的身影与花园和天空融为一景,像一副油画般供朗莫尔欣赏打量。从凝视角度看,一段权力结构中的位置决定了主体与客体身份,德莫福夫人就如福柯所描述的“全景敞视”般地身受他者监视的监狱中,被自己无法看见的观察者360度地、持续地监视着,德莫福夫人在这种凝视下显得如此卑微、如此低下;而凝视她的朗莫尔无需顾及其他却显得如此高大、如此居高临下。故事首段就是关于朗莫尔在平台上凝视他人的描写,故事提到郎莫尔多次到平台那儿去看德莫福夫人,德莫福夫人初次登场便被朗莫尔从头到脚注视一遍,五官、发型、肢体、神态和动作,她的身体像文本一样被放大细读,像商品一样被大众赏析评估。相比之下,朗莫尔先生的登场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的脸背着天光,看不清楚”[9]7。作者以朗莫尔的口吻叙述全文,但没有对男性面貌进行微距般描写的特写镜头,表现了作者将朗莫尔置于全景敞视中最高的位置,像审视犯人一样观察女性[10],作者对男性描写的忽略和作品中男性对女性的窥视以及全方位的特别关注,反映了作者通过朗莫尔全景敞视般地凝视女性的目光折射出朗莫尔将女性置于物品的地位、是当时男权社会歧视女性、女性地位低下的真实写照。正如德莫福老太太在俞斐美结婚之前对她所要求那样,德莫福家女人的第一天职就是要取悦丈夫。所有德莫福家族的夫人们都将自己的照片挂在古堡墙上,无论命运如何,画像都凝固那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客人,这体现了视觉文化下不对等的权力分配,女性受控于男性、处于男性凝视下的他者地位[11]。德莫福夫人的婚姻也代表了维多利亚时期女性的普遍情况,她们臣服在男性的凝视之下,詹姆斯形容她们如手套随时可被替代或撇弃。从小说的空间结构看,詹姆斯将男性放置到审视者的“高塔”上,使得权力在“全景敞视”的空间里得以无限地扩大,而女性在男性的注视下成为男性的欲望对象,叙事视角的独特性更是加强了作品的道德冲突。

二、《德莫福夫人》中的医学凝视

“医学凝视”(medical gaze)指的就是医生可凭借专业知识享有凝视病人身体的权利,使凝视变为一种软暴力[6]16,福柯认为“医院的诞生标志着一个合法的观看空间的诞生,临床医学的诞生也宣告了看的场域的生产,医院成为医学目光的空间”,“所谓的医学凝视已经超越了‘观察’或者任何关于‘看’的词语,它的核心意义是凝视背后的制度支持、规训、建构产物和压迫性”[6]16。《德莫福夫人》还体现了福柯的医学凝视概念。詹姆斯将德莫福夫人喻为“病人”,朗莫尔认为“去和她认识,就像是去探望一幢住着病人的房子,那病人是受不了一点儿骚扰的”[9]28。介绍朗莫尔与德莫福夫人相识的卓泊尔太太(Mrs.Draper)在信中表达了她希望朗莫尔承担安抚德莫福夫人的责任,认为同是美国人的朗莫尔比一个法国丈夫更能减轻德莫福夫人的忧郁症状。卓泊尔太太和朗莫尔认为接触德莫福夫人能减轻一位病人满腹苦衷、缓解其抑郁情绪的有效治疗方法。然而他们没有考虑德莫福夫人的处境,这种带有目的和操控的善心反而增添了她的苦闷和痛苦。就如福柯所指出的“可操纵的身体”这一概念,在医学凝视下,身体并没有被解放,是被规训、被操纵着的[6]。德莫福夫人在朗莫尔的这种“医学凝视”下,被规训、被约束、受到无形的操控,平添了无名的苦闷和痛苦。在被操纵和被束缚的男性视觉规训的社会中,其他女人也被规训、被操纵。“每一个人在这种目光的压力之下,都会逐渐自觉地变成自己的监视者,这样就可以实现自我监禁。”[12]158父权社会对女性的操控已融入女性的意识中,她们不自觉地以男性要求规范自我,形成一套生存法则。俞斐美的小姑郭赖宁夫人(Madame Clairin)对朗莫尔说:“她们头痛的时候,就在脸上抹一点胭脂,照常去吃晚饭;她们心痛的时候,就在心上抹一点胭脂这都是很好的传统。”[9]71她对德莫福夫人表现出受了委屈的情绪极为不满,她认为正常的女性应将遭遇的不公平归结于自身过错,只有自我改正才能享受到幸福婚姻,她认为德莫福先生的出轨“是她[德莫福夫人]活该”[9]71。在《德莫福夫人》中男性对女性的压迫普遍可见,女性也对女性鄙视甚至压迫,但令女性受压迫地位不断加深的另一层原因是,在她们心中来自男性的压迫会继而潜意识的扩展转化为对自身的规训和约束。小说还从反面印证了父权社会对女性的歧视。即男性观看女性是正常的、无可厚非的;反之女性对男性的凝视是令人排斥、尴尬的。郭赖宁夫人在故事中是一位女性观察者,她性格强悍剑戟森森,“举起她机警的独眼镜,她似乎是在扫视整个社会”[9]33,丈夫过世后郭赖宁夫人盯上了朗莫尔的家产,“笑里藏刀似地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他[朗莫尔]”[9]33,两位观察者相遇,女性对男性的反向凝视使朗莫尔深感不适,极力想摆脱这道魔咒进入舒适圈,逃离到蓝天和草坪里,郭赖宁反常的目光将他推向对德莫福夫人深深的迷恋之中,她谦卑顺从的态度与郭赖宁夫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可以看出当凝视目光转变,权力关系的主客体随之发生变化的时候,小说中阶层分明的权力关系也随着被改变,故事中阶层分明的权力关系是由审视目光逐层展开的。虽然在这部小说中男性与女性“看”与“被看”的规律总体上并未打破,但詹姆斯在故事结尾特别描写了德莫福夫人在郎莫尔眼里,由沉默寡言、温良恭谦、听之任之,“她只是有一点点病态,…有一点点爱胡思乱想,有一点点高不可攀,她特别喜欢孤独”到感到“坚若磐石的坚贞是她性格中最高法则”[9]47,98,哪怕是在像倾圯废墟的德莫福城堡中仍然找得到立身之地,再到最后拒绝朗莫尔时的那坚定冷漠的表情,“她又站在他面前,从头到脚地打量他,神色之间,是深深的谴责,几乎就是轻蔑。在她的目光下,他感到一阵愧疚”,她“句句都是规劝、拒绝、要他离去”[9]95,93这是德莫福夫人第一次不是由他人叙事视角出现在故事里,这里她对男性的凝视和谴责表达了她对当时男权社会的不满,她从自身的视角凝视男性,表现了她对命运的抗争,也是该小说的高潮部分。虽然朗莫尔不像德莫福先生只关注俞斐美小姐的家产和容貌,还对她表示同情说:“你在精神上是孤立的,你是真理的化身,而你的周围却没有真理。你相信纯洁、责任和尊严,但在你所生活的周围却没有真理。”德莫福城堡每天都表现出是假的[9]59,但朗莫尔仍旧向她投去审视的目光,仍旧把她看成病人,把自己看成是解救她的天使,居高临下地关注她,期望她能从一段悲剧婚姻中被解救出来而倾心于朗莫尔,期望她的幸福与快乐由他来定义和掌控。德莫福夫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幸福不应依靠他者或是男性,所以她既不原谅德莫福先生又坚定不移地拒绝了朗莫尔的追求,由此一个独立自主、自尊自爱的女性形象跃然纸上,赢得了公众和读者的敬畏,“这体现了新旧大陆在19世纪末不同的伦理意识,展现了美国民族自由平等精神以及所具有的正直善良博爱的伦理情操,……和追求文明生活的高尚精神”[13]120,同时表达了作者对女性被凝视、被规训的、受压迫的、低下的社会地位的同情和关注。

三、结束语

本文应用福柯权力理论中的全景敞视和医学凝视概念分析詹姆斯《德莫福夫人》中的权力关系,研究发现詹姆斯的《德莫福夫人》的空间结构、人物关系以“凝视”所构建,让读者看到德莫福先生眼中只有妻子的家产与容颜,却从未看到她眼睛深处的灵魂;俞斐美小姐即德莫福夫人只看见德莫福先生光鲜靓丽的贵族身份,由此产生对贵族的幻想,却陷入婚姻的骗局;朗莫尔从高高在上地观察德莫福夫人的悲剧命运到被德莫福夫人斩钉截铁地拒绝、用鄙夷的眼光所凝视。在男权统治的社会里男性监督凝视的目光下,女性不仅沦为男性的附属品并且还失去话语权和与男子平等的社会地位,詹姆斯以严肃的道德意识描绘了一位不甘屈服于他人、受他人“全景敞视”和“医学凝视”般地监督操控、争取掌握自身命运的女主人公德莫福夫人,这种颠覆传统的新女性形象反映了詹姆斯对女性生存状态的关注和思考,表现了詹姆斯对女性的人文关怀、对男权社会的质疑、挑战和批判,为詹姆斯作品的女性人物研究提供一个崭新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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