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打开新时代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之路
2018-03-09本刊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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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材料:
2018年是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的开局之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施“十三五”规划承上启下的关键一年。
近期,高质量发展频频出现在我国高层重要会议中:党的十九大报告描绘了中国经济的未来发展蓝图,并作出了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判断;2017年12月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分析研究2018年经济工作会议传递出2018年经济发展的清晰走向——推动高质量发展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确定发展思路、制定经济政策、实施宏观调控的根本要求;在中共中央党外人士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现高质量发展,是保持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必然要求,是适应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必然要求。
每年一次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是新一年经济发展的风向标。2017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进一步提出,必须加快形成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指标体系、政策体系、标准体系、统计体系、绩效评价、政绩考核,创建和完善制度环境,推动我国经济在实现高质量发展上不断取得新进展。因此,建立与高质量发展体系相适应的政绩评价机制,激发地方政府发展的积极性,对于推动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2018年,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宏大棋局如何落子?我国应如何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新时代下如何完善政绩评价机制,为高质量发展助力?本期监督沙龙由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院长刘志彪教授组织领域内专家、学者们,特邀厦门大学、暨南大学、南京大学、江苏省统计局等理论与实务界人士,围绕“如何开启新时代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之路”展开探讨。
如何认识和理解高质量发展
刘志彪 (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党的十九大报告关于推动高质量发展的表述,主要内容有:一个“阶段判断”,即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二个原则”:即必须坚持质量第一、效益优先;“三大变革”,即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着力点”是发展实体经济,把提高供给体系质量作为主攻方向,显著增强我国经济质量优势。
过去在高速增长阶段,我们只需要强化生产要素尤其是资本的投入就可以了。而在高质量发展阶段,微观主体必须受到投入产出比的严厉约束,即上述二个原则成为经济主体决策的基础和出发点,才能形成高质量发展态势。质量变革、效率变革的前提是动力变革,只有把行政权力推动的经济体系转化为市场机制推动,才能实现发展阶段的转变。过去的发展之所以没能把提高供给体系质量作为主攻方向,除了发展阶段和水平的限制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们的企业(尤其是国企)和地方政府的预算软约束。破除这种软约束,任重道远,但是它却是中国经济真正走上质量优势竞争的关键所在。
罗立彬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推动高质量增长,就要让能提供高质量产品的供给者具备充分发挥能力的机会和环境。全方位高水平开放,让全世界最优质的产品供给者可以为了中国的大市场而公平竞争;通过与国外签订与各种知识产权有关的经验来培育国内健康的知识产权保护环境,推进人们对知识产权保护产生有效需求,创造更好的知识产权保护环境来鼓励创新,也鼓励各种创新要素的流动。
方向阳(中国财政杂志社):高质量发展本身既是一个中间目标,又是一种手段工具,但它不是出发点和落脚点。一国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才是出发点和落脚点,脱离了这个大逻辑闭环,高质量发展无异于缘木求鱼。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创新驱动型、收益共享成本共担型的中高速增长,四者缺一不可。
邵军 (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特约研究员):经济高质量发展,主要针对过去高速发展阶段存在的质量不高问题,包括结构失衡、资源依赖、贫富差距、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等问题。这些问题的产生,有阶段性的内在因素,属于后发经济体在追赶过程中难以避免的问题。更多的是导向问题,以上级考核决定升迁的干部制度,引导地方干部跟着上级的考核指标转,而单一GDP的考核指标,加剧了发展的不平衡问题。现在强调发展质量,改变单一GDP的考核是对的。但是,如果干部制度的导向不改变,仍然是跟着上级的考核指标转,那只是把GDP改成碳排放等指标,仍然会犯发展质量不高的错误。因此,高质量的发展,就是以人民为中心,让群众满意的发展。需要更加重视市场的基础性作用,更加注重法治建设。
司增绰(江苏师范大学):高质量发展,对照的是过去的高速增长。高质量发展应在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都有所表现。在宏观方面的一个表现是中高速合适的增长速度;在中观方面的重要表现是结构合理的产业系统和梯度合理的地区差异;在微观方面重要表现就是产品和服务的质量系统化和品牌系统化。
王建国(日本中京大学):经济的质量,应该包括人们生活的质量与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两个方面。目前,应该解决的是给我们的经济质量带来严重负面影响的问题:首先是环境污染问题,其次是医疗条件的改善,第三应该解决人们基本权利的保障,让百姓过上有尊严的生活。人的尊严保障是发展人力资本的必要前提。
张月友 (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我理解质量变革是指:过去我们讲发展的质量,主要是指发展的效率,用较少的资源投入生产较多的商品和服务。这与过去我们的社会主要矛盾是生产力水平低这一客观事实分不开。进入新时代,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变为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一国情下的发展质量应明显区别于过去经济效率的提高,而更多要体现为发展的社会效益的提高。
因此,新时代要实现经济发展的高质量增长,应兼顾经济效率和社会效率。在经济效率上,主要把投入产出效率改为经济发展的可靠性、产品质量序列的提升、高技术投入密度的提高和产出的高附加值增长上。而社会效率的提高,应体现为经济发展的环境容载及低污染可持续发展、消灭贫困和解决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经济发展的可靠性在美国积极财政和紧缩货币政策的国际经济环境背景下,主要体现为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
何雨(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推动高质量发展,确实是现代经济体系的方向。那么,何谓高质量发展?角度很多,但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这种发展能够给人民带来更多的福祉,既有生态的、收入的,还应有宪法所赋予的劳动者权益上,让劳工告别环境恶劣、风险巨大、收入不高的行业与职业,是衡量经济发展是否迈向高质量的一个重要指标与维度。
要以高质量政府政策引导推动高质量发展。宏观政策要尊重市场,尊重规律,尊重趋势。建议高质量发展,运用负面清单制度。以环保、人权与法治作为底线,淘汰低质量发展。发挥需求端变化的牵引作用,发挥市场的自我甄别机制,发挥公共政策的保驾护航功能。
陈柳(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过去传统上,宏观调控是调节经济冷热,冷了添火、热了加水,政策手段主要是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现在,针对高质量发展实施宏观调控,目标是把调控政策精准化,把调控手段下沉到中观层面。比如:反复强调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把房地产市场调控放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支持企业利用外汇储备走出去,主要支持具有战略意义的先进制造业,反对金融业、娱乐业的海外并购。这些政策都反映了基于高质量发展的宏观调控手段变化。
王思彤(江苏省统计局):高质量发展,应该是能够有效解决不平衡不充分矛盾的发展,是五位一体统筹协调推进的发展,是合理的产业结构替代无序的产业结构的发展,是计划调节与市场调节自如切换的发展,是以先进技术替代落后技术的发展,是以优质产品替代劣质产品的发展,是以高效率替代低效率的发展,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发展,是百姓有广泛获得感、幸福感、认同感的发展。
张建华(上海对外经贸大学):高质量发展包括高质量的经济增长和协调的经济结构。在一个正常的经济增长过程中,总是伴随着经济结构的调整。今天发展的质量不高,是因为过去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指导下,过度地偏重经济增长,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保增长。在扭曲的增长激励中,应有的结构调整被人为地阻断了,并由此导致社会结构的扭曲。
在要求高质量发展的现在,不再提增长的速度要求,已是一个明显的进步。今后的政策导向,应致力于一方面解决结构不协调问题,包括城乡之间、产业之间及地区之间;另一方面是以竞争和监管来监督增长的质量。
孙国民(南京大学博士后):高质量发展关系到高质量发展理念、动力、路径以及模式选择:理念上要贯彻全面发展观和五大发展理念;动力上以深化体制机制改革为保障,更高水平、更高层次、更高质量、更有效率地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路径上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现代化经济体系构建为支撑;发展模式上要立足建设创新型国家、区域协同发展和乡村振兴发展,推动中国经济朝着“两步走”的现代化强国目标迈进。
周锦(南京信息工程大学):高质量的经济增长就是我们的产品供给从世界工厂到中国创造到中国智造的演变;就是情感式国货支持到自主性的国货选择;就是创意经济下对美好生活方式的追求和转变;就是数字经济下智能生产和生活的推进;就是创新经济驱动下的绿色生态环境建设和发展。
迈入高质量发展的路径探讨
姜彩楼(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推动高质量增长,要充分发挥创新引领作用,推动社会进入全面创新阶段,引领增长质态升级;又要充分发挥标准、社会舆论的监督、倒逼机制,淘汰标准线以下的产品;还要重视不同收入水平消费者的需求,认识到刚需产品在我国将长期存在,通过制定标准引导建立满足我国高中低消费水平的产品生产体系。
颜银根(南京审计大学):质量化经济应当以消费者需求为导向、以产品质量提升为导向。从消费者层面和企业层面两个角度来分析:从消费者角度看,随着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居民对中高端商品的需求会增加。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居民整体消费层次会提高,会有从数量化需求转向质量化的需求。从生产者角度看,质量化意味着产品质量的提升和企业生产方式的改变。
孙军(淮海工学院):在低质量高速增长阶段,政府可以充分“作为”。在以GDP为主的官员晋升考核体系和出口导向阶段,各级政府只要保证以外资为主的各种生产要素持续流入,通过各种措施推动经济快速增长即可。但当前各种内外部约束已经使这种模式不可维持;在高质量增长阶段,政府以前手段均基本失效,过去高增长掩盖的问题也不断暴露。高质量增长阶段,就是要更加依赖内需,更加依靠市场机制,这才是新时代最大的驱动力。这个阶段需要服务型政府而不是干预型政府,政府干预经济之手往后撤(国有企业改革、简政放权、深化商事制度改革、区域协调发展等),服务社会之手往前伸 (化解市场失灵所带来的弊端,例如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
赵顺群 (江苏省丹阳市发展改革和经济贸易委员会):一方面,要更加深入地理解两句话: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经济体制的 “核心问题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的 “要着力加快建设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协同发展的产业体系。”这两句话综合在一起就是要更好地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推动高质量发展。
另一方面,市场机制要发挥作用,需要深化改革来保障。如:要进一步完善服务于市场机制的法律体系;进一步加快政府体制改革,从考核体系到选人用人等;进一步鼓励基层依法合规创新和尊重企业家精神。只有深化改革才能转变发展方式,让市场机制更好地发挥作用,推动高质量发展。
宋常铁(中国电力传媒集团):高质量发展是四十年高速度发展的延续,而非另开一局,历史无法切割。因此,既着眼旧有问题的解决,更根本上,还是要“发展中的问题在发展中解决”。
(1)更高质量的发展,首要是先发展,是前进。珍惜、维护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累积、发育形成的经济环境;系统、全面落实党的十九大报告精神,各级政府以雇员的身份、服务的意识参与到社会运行,为纳税人提供良好的公共服务。
(2)发展是为了让人民安居乐业,这是经济生活质量的基本点。经济质量最根本的保障,是民心,是人民的安全感、进取心、凝聚力。
(3)经济质量最急需的是动力。坚守改革开放的初心,坚持并深入下去。反市场垄断,才有市场的动力释放。民营企业是更可依赖的经济力量,必须让国有企业尤其是央企给民间自发力量退出市场空间和政策资源。
高传胜(南京大学):市场经济是需求导向的经济。高质量发展应该是适应需求、引导需求并提升需求的发展。因此,建立发现需求、适应需求并引导需求的多层次、多样化资源配置机制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在市场、社会和政府等多部门协同治理的大趋势下,不仅需要深化体制改革、创造政策环境,让市场真正发挥对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地满足民众的多样化需求;还需要更新发展理念,破除政策障碍,让社会组织充分发展,有效地发挥其促进社会经济协调发展的积极功能。在此基础上,政府则应承担起兜底保障经济困难人群的基本需求的责任。
包特(南洋理工大学):高质量发展不光要注意工业产品和技术的升级,也要追求文化、艺术和设计产业的提升。中国制造业发展到今天,已经诞生了以华为为代表的一系列技术和效率在国际上领先的企业。那么下一步,为了寻求产业的进一步升级和盈利的进一步上升,我们需要将战场移向设计或“审美”。事实上,由物质向精神的消费转换可能是现代消费升级的自然需求。回顾历史,我们也可以看到,中国盛唐和英国工业革命时代的审美是当时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象征,也是对外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在长期影响了周边和全世界的文化和精神面貌。
陈岸立 (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山东省分行):坚持高质量经济发展,必须找到阻碍高质量发展的问题症结所在;要坚持问题导向,狠挖根源,痛下决心,刮骨疗毒,分类施策。对体制造成的阻碍,大刀阔斧地对行政体制进行改革,推掉既得利益藩篱。对市场行为造成的,减少运动式、拍脑袋式干预,要用市场的手段,激发微观主体的作用,在充分竞争中培育引领、发展壮大。对人才原因造成的,要加大实用性人才培养,如加大对高端智库的财政投入,种树引凰。要加强顶层设计,减少各个领域的“拉链式”工程,着力在高新技术领域占领制高点,做好产业融合,从规模优先转变为质量领先。
陈东(安徽工业大学):坚持高质量发展,主要还是要靠企业家的创造力,而不是靠政府的计划力,因此,应把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作为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从企业家微观主体来说,需要加强对其教育引导,营造鼓励先进、宽松的文化氛围;从企业层面来说,可以从加强现代公司治理能力提升,打造积极的文化氛围为切入点;从政府层面来说,应该从加强对企业家法律层面保护,提高服务的落地水平和法治化水平,注重培育和引导行业协会商会等中介组织的力量作用;从全球层面来说,应该通过进一步开放促进企业家创新精神培育、工匠精神培育,提升在全球化中的竞争能力。
宋凌炎(江苏精诚纺织有限公司):高质量发展,首先需要高质量人才做支撑:一是优生优育优化出生人口;二是创造良好的教育条件,培养德才兼备且具有国际视野又能不脱离社会实践的优秀学子;三是营造良好的创新创业环境,让更多的孩子毕业后不仅仅只是为了工作而工作,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兴趣爱好,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工作,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崔卫东(蓝鲸咨询):建立高质量发展评价体系,科学定义发展质量的高低程度。具体来讲:一是不追求多而全的指标设定,抓住几个关键指标,能够直观判断发展质量的高低;二是不同区域可以设定符合地方特点的指标,不搞“一刀切”,鼓励一线发展实践;三是让人民群众感知发展质量成果。
建立区域高质量发展机制,以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推动实体经济提高效率。推动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材料技术、能源技术等先进技术与传统产业跨界融合发展,建立产业技术共享的研发平台。推动现代金融在区域层面融入实体经济,促进产城内部以实体经济为主导的利益转移与平衡。推动以人力资源为中心的居住、休闲、娱乐、益智、健康体系建设,促进人的工作、成长、健康一体化发展。
完善政绩评价机制,助力高质量发展
何雨(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在坚持高质量发展导向性考核的同时,尊重延续过去考核体系的合理成分。增加高质量发展指标,如所在地区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本省民营企业100强、独角兽企业增量情况等指标;或建立高质量发展负面考核指标,如在本职能范围内出现重大低质量发展事故的或引发大规模民怨的,党政“一把手”三年内不得晋升。
如何把近期效果与长期效果结合起来是关键。推动高质量发展,不关注即期效果不行,但是,只关注即期效果,就会导致短视化。真正的高质量发展,一定是既要只争朝夕,又要久久为功。现在,只争朝夕的工作推动机制非常成熟,难点在于如何激励久久为功的基础性工作。
林学军(暨南大学):政绩的考核应当是全方位的考核:上级考核,即纵向对比,看是否发展了,进步了;横向考核,即同级之间相互对比,有什么优点与缺点;下属考核,看百姓是否得到实惠,是否满意。应当有个综合指数,如人均寿命、人均住房面积、人均教育年限、人均医疗保障费用、人均收入、基尼系数、空气、水质优良率,等等。
龚曦 (江苏国科恒泰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我认为完全脱离GDP考核不现实,不过各地情况不同,横向比较科学性不如各地纵向比较更结合实际情况。应积极开展民意满意度考核体系的建立与考核指标应用于组织人事的关联性探索,将满意度指标细化到各部门各行业,进行权重配比分析。此外,完善的政绩评价机制还包括各地的预算执行比例、财政数据公开比例、减少人为任性干预比例,发挥群众常态化功能。
刘志彪 (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强调高质量发展,就要适当减少政府的经济职能,增加其民生、文化、生态和社会职能。道理很简单,高质量发展的基础是决策者必须受硬预算约束。地方政府预算约束松弛,是中国经济发展中的老大难问题,也是粗放发展、债台高筑、可能发生金融风险的基本原因。适当减少地方政府的经济职能,有利于其把精力集中在缓解新时期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矛盾上,也有利于减税降费,推进扩大内需,更有利于确立企业真正的市场主体地位。
尹卫东 (江苏省盐城市委组织部):从组织工作视角谈改进干部考核机制,推动高质量发展,着力点在三个方面:前提是考什么、关键看如何考、核心在怎么用。
(1)指标体系上,强调区分度,体现差异性。改进干部考核机制首在优化考核指标体系:一方面,在考核对象上,应将市、县、镇各级区分开来,党委、政府班子区分开来,“一把手”、副职、中层、基层区分开来。另一方面,在考核内容上,应适当减少经济性指标,增加民生性指标,更加重视对资源消耗、生态效益、债务化解等约束性指标的考核,加大美丽和幸福指数的考核权重,防止发展数据掩盖质量问题和成本问题,有效增强群众的获得感和认可度。
(2)考核方法上,突出精准度,体现客观性。一要强化考核刚性。重点、关键事项要设定硬杠杠,科学划分定性考核与定量考核的界限。二要强化平时考核。经常性、近距离、有原则地接触干部,才能知根知底、知长知短。特别要突出群众口碑,干部业绩在实践,干部名声在民间,注重从“街头巷尾”“乡间俚语”中对考核结果进行再验证。三要强化综合分析。把干部实绩放到全局中去衡量和比较,辩证看待主观努力与客观条件、个人贡献与集体作用,准确把握实绩 “含金量”,防止“政绩平摊”“政绩垄断”等问题。
(3)结果运用上,注重多角度,体现权威性。一是突出在干部选用中的直接运用,将提拔重用的快与慢和干部的考核结果挂钩,对优秀的破格“插队”,对称职的比选“排队”,对基本称职和不称职的淘汰“掉队”甚至降职。二是提高在跟踪问效中的综合运用,建立考核结果反馈和正常谈心谈话制度,对后进干部进行教育勉励、提醒帮助,特别是对拍脑袋决策、拍胸脯蛮干,造成生态环境和群众利益重大损害的干部,不论在任离任都应严肃问责。三是加强在干部管理中的延伸运用,对在评议、民意调查中反映出来的问题,及时责令限期整改;对能力和素质不适应的干部,适时安排 “回炉教育”或挂职锻炼,不断提高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总之,改进干部考核机制就是要透过发展质量看干部、着眼考核结果用干部、干不好重点工作调干部,在事业发展的赛道上发现、锤炼、选用干部。
孙东(南京市审计局):可以考虑从四个方面优化政绩评价机制:一是强化考核与干部任用的关联,让考核业绩在干部选拔任用中充分发挥作用;二是总体上弱化“经济发展”指标权重,增加“民生改善”和“生态环保”指标权重,对于不同区域要实行差异化考核指标;三是在考核中,充分听取辖区群众意见,增加群众评议的权重;四是统筹设计各种考核,形成对领导干部考核合力。
刘根荣(厦门大学经济学院):我认为可以从三个方面着手:首先,在推进精准扶贫工作的基础上,加大对社会不同弱势群体的保护力度以及必要的利益输送。其次,加大科学技术创新。依靠技术进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降低能耗水平,降低污染排放,走绿色、可持续发展之路。再次,优化干部绩效考核机制。改变以往重GDP增速导向的考核机制,以绿色GDP、人民群众是否满意为主要指标。
颜银根(南京审计大学):高质量发展应该关注以下几个方面:(1)高质量的发展应强调投入—产出,而不是仅仅关注产出。更少的投入获得更多的产品产出和更少的环境污染产出,更少的投入获得更优质的产出。(2)高质量的发展应强调居民福利提升,而不是宏观经济水平。经济发展的目的是提高居民福利水平,一切与此相背离的发展都不是好的发展。(3)高质量的发展应强调不足之处,而不是综合性的水平。如同对生活的追求一样,任何一个方面的不足都会大幅降低质量。因此,高质量评判标准应当以不足作为依据。(4)高质量的发展应强调差异化评标体系,不应“一刀切”。比如,环保的权重在地方需要差异化,各地经济发展阶段不同,同一标准明显有失公平。
孙国民(南京大学博士后):我认为有几点值得考虑:一是发挥资产负债表的导向作用,特别是编制区域资产负债表和区域生态环境资产负债表,把这个表作为领导干部,特别是“一把手”考核的重要内容;二是突出动力、质量、效率变革导向,在注重生态环境指标的同时,增加创新指标考核;三是突出现代化指标体系的考核导向,特别是工业、农业、国防和科学技术四个现代化的发展导向;四是突出民生导向,经济和民生如人之两眼,不可偏废;且民生是经济发展的根本出发点、落脚点和最终价值追求。
徐琴 (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对于当下中国而言,有质量的发展,就是依靠创新驱动的发展、改善民生的发展和环境友好的发展。
(1)考核和激励都是线性的、单向的、单一模式的自上而下的贯彻和落实,这与创新发生的内在逻辑和机制完全相悖。因为创新究其根本是创造性活动,只能来自于市场和基层的发散性的探索。创新,无论是科技创新、产业革新还是制度创新,都只能在轻管制、去考核的宏观政策环境下发生。
(2)民生改善的发展,也不能依靠自上而下的考核,而需要转向依靠自下而上的民主监督和公众满意度测评。通过去考核或者简化考核,逐步引导民生建设从目前的官方考核导向转为公众需求导向。
(3)通过考核,防止各个主体规避环保责任;倒逼企业摆脱旧的路径依赖,更多地选择环境友好型产业以及绿色生产方式,实现发展转型。
唐德淼 (无锡环境科学与工程研究中心):完善的政绩评价机制应该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要确立“政绩”由谁评价的问题,规避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评价不能公允和科学的弊端;二是建立和形成多维的“政绩”评价体系,要涵盖主要的“利益”相关者,不能只唯“上”,提供第三方科学评价的制度和机制空间;三是建立高质量发展的“政绩”指标体系,并严格执行该体系,不能朝令夕改,通过建章立制,甚至立法,强化“刚性”;四要改善执行高质量发展“指标体系”的主体责任性、连贯性、严肃性和规范性,不能因换届、换人等,而随意改变“指标体系”的执行目标;五是推行高质量发展“指标体系”执行的问责制,甚至对重大决策终身追责,杜绝只为“政绩”的短视行为,从而破坏高质量发展的稳步节奏;六是建立用人和选“官”的科学评价体系,要任人唯贤、唯能,通过法律规范约束为“官”行为,建立公务人员尤其是官员的“能者上、庸者让、废者下”的选拔和退出机制,用制度机制激发高质量发展的内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