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句顶一万句》的语言特色

薛冰怡

(延安大学，陕西 延安 716000)

刘震云用三年的时间创作出的《一句顶一万句》，被许多评论家认为是他众多著作中最成熟的，也是最能引发共鸣的作品。以“出延津”和“回延津”两个部分展开叙述，展现了以河南延津吴摩西为代表的农村人和山西沁源县城牛爱国为代表的小市民的生活图景，他们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改变，过着起起落落的生活，反映了当时绝大多数中国人的生活常态。刘震云用怎样的语言讲述“吴摩西和牛爱国们”的故事，以及人物的语言又具有何种特色是本文的重点所在。

一、叙述语言特色——质朴幽默

成功的作品大多开篇第一句就颇富文采或设置悬念，引人入胜。比如狄更斯的《双城记》就常被人称道，“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开头，“很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而《一句顶一万句》的开头，则展现了一个农家长辈在农忙间隙向晚辈讲故事的场景。“杨百顺他爹是个卖豆腐的。别人叫他卖豆腐的老杨。老杨除了卖豆腐，入夏还卖凉粉。”[1]质朴的语言特色由此可见一斑。

刘震云的小说“不靠故弄玄虚的卖弄文采，堆砌华丽的词句，但却有丰富的信息量”[2]，不是高高在上地讲述一些光怪陆离的现象或者耸人听闻的消息，而是平易近人地讲述一些发生在普通人生活周围的不被人关注的琐碎小事。通常用大量的笔墨描写农村，叙述语言富有乡土和生活气息。从老杨卖豆腐的吆喝声与其他卖豆腐的吆喝声的区别，写到凉粉的卖法，再写到市场上各摊位的主营业务；写罗长礼如何喊丧，写老裴的剃头生意，写老曾为给自己续弦还是先给儿子娶老婆闹心；吴摩西住在鸡毛店时每天的伙食，牛爱国去鱼市见到了哪些水产。这些描写都在无形中拉近了读者与作者、读者与小说中人物的距离，读者的世界与小说中的世界仿佛也有了交集。

语言的质朴还体现在作者在叙述中多使用口语而不是书面语，如“老熊性子温和，遇事可商可量，老廉性子燥，遇事吃不得亏”；老尹用木锨打徒弟脑袋“登时就开了花”；杜青海“说一件事时，骨头是骨头，肉是肉，码放得整整齐齐”。倘若把这些常用的口语变成生硬的书面语，便不如原先那般贴切通俗，反而给人以呆板滞涩之感。

“通过对口语词的精确使用，在将小说语言变得生活化、市井化的同时，也给读者带来一种幽默诙谐的感觉。”[3]作者在形容私塾老汪的老婆银瓶时说：“见到人，嘴像刮风似的，想起什么说什么”，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生动地描写了她的口无遮拦。延津县长老胡喜欢做木工活，所以他在任时“别的县衙一股衙气和潮气，延津的县衙，一股刨子花和油漆的味道。县上一帮捕快衙役，穿上官服是捕快衙役，脱下官服是老胡的木匠徒弟。”县衙本来是掌管一县大小事务的官方场所，却硬是让县长弄成了木匠大本营，使读者在发笑之余体悟其中的荒谬。

二、人物语言——本色当行，饱含深意

《一句顶一万句》中有名有姓的人物有上百个，没有全名只有姓氏的更是不胜枚举。然而作者笔下这么多的人物使用的语言多符合人物本身的身份地位或年龄特质，可谓与关汉卿杂剧人物语言特色的“本色当行”有异曲同工之妙。老汪上了七年学堂，与人讲不清楚道理时就用“躁人之辞多，吉人之辞寡”这类话来反驳；老李是个生意人，亲家老秦没说过自己女儿少个耳朵，就觉得“别说是儿女亲家，就是卖头小猪，也不能对买主藏着掖着”，什么事情都与做生意联系起来，做生意的道理适用于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吴摩西的养女刚被曹家收养时还记着自己老家在哪里，惦记着后爹，但她的养母不许她想，并恐吓她：“啥时候想这两样，啥时候挤你的秃疮”，形象地展示了农村妇女教育孩子粗暴简单的方式，语言和武力威胁是最常用的手段。

作者借由这些普通人朴实无华的语言道出了一些浅显却耐人寻味的道理。众人劝老汪管管他老婆，回答说“一个人说正经话，说得不对可以劝他；一个人在胡言乱语，何劝之有”，即在说明跟讲道理的人才有理可讲，跟不讲道理的人谈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老胡他爹是个郎中，在开方子时常犹豫不决，“好把的是病，猜不透的是人心。医庸，就庸在这个地方；人死，也死在这个地方”，意在说做医生要对症下药，但是同样的药对不同的病人有不一样的效果，是因为人心不一样，庸医忽略掉了这点，有些人就是困在了自己的心中。何玉芬大嫂说“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一味执著于之前或现在遭受的痛苦便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只会被苦难蒙蔽双眼。作者在轻描淡写之下，却传递着人生经验。

三、结语

文学作品就是要通过语言和文字传达某种精神力量，《一句顶一万句》让读者了解到了人虽饱经沧桑依然不放弃生命的坚韧不屈，生活的智慧蕴藏在平淡之中。质朴自然的叙述语言较易使读者感受真实的生活；风趣幽默的语言又使读者饱含兴趣地读完整部作品，在笑中体会作者的良苦用意；而人物语言的本色当行、贴合实际，且蕴含生活道理，又展现了小人物的大智慧，发人深思。

[1]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3.

[2]王有芳.刘震云小说的语言风格研究[D].开封：河南大学，2011.

[3]张智慧，王娇娇.浅谈刘震云小说幽默式语言的表达方法——以《一句顶一万句》为例[J].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15，(1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