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文化之审美内涵

郑凌娟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和合文化作为中国历史和人文的思想精髓，在国际历史和政治舞台上一直都发挥着重要而积极的作用。著名学者张立文教授多年来从事中华和合文化研究，其研究专著《和合学概论——21世纪文化战略的构想》完整呈现了其和合学的理论构架体系。但总体来说，目前大多研究集中于和合文化中的哲学思想及社会学意义的挖掘，由美学或诗学角度进行的研究多是以中国古代文学或其他艺术形式为对象来对和合文化展开研究，而以和合文化为审美本体的研究目前只有张立文教授于1996年发表的《关于和合美学体系的构想》一文，当中详细介绍了和合美学中包含的子学科以及学科之间的关系。同时，该文以审美情感为中心，以审美活动的关系为纽带，以艺术和合的范畴为框架，提出了构成和合美学的整体体系。在此基础上，本文以和合文化审美为本体，以审美主体为视角，主要围绕和合文化审美中所蕴含的审美结构、审美过程及审美价值进行探讨。

一、和合文化之结构审美

首先，和合文化是以整体性、有机性、辩证性来理解宇宙及万物关系的文化，是以“天人合一”为基点的感悟文化，以和为美既是一种全面的目标和理想，同时也是实现这种目标和理想的手段，因此其审美结构是多层面的。从“天”的层面来看，是由人与天地万物之间的共存和平等关系为基础，体现人与自然的相互牵连、相互渗透与交融的关系结构，从而衍生出一种两者之间一体化的审美结构；从人的角度来看，个体的人始终是要顺应和遵循大自然的法则，其反映的是个体附属于整体的一种关系，同样体现的是个体与整体之间相辅相成、相互统一的一体性结构。因此说，和合文化是一种天人之间共生共存的生态文化，在此背景中的审美主体将从命运、情感和理智上都与审美客体产生真正的关联和互动。[1]和合是人类共有的一种理想追求，但与西方力求通过人的理性认识去克服分离而达到合一的哲学态度不同，中国的和合文化是以天地万物之牵连性和整体性为前提，天容纳人于其中，并形成统一和谐之关系。而审美主体力求通过内省直觉超越“分离”，感悟“合一”，从而获得审美的体验，因此，中国和合文化之审美理想是在求当下的生机与创造的过程中实现的。和合文化的审美结构通过审美主体的直觉和内省而超越了二元相分的框架，从而达到合一的审美理想。

二、和合文化之审美过程

以和合为本体的审美反映的是主体对事物认识和参悟的动态过程。“天人合一”是中国和合文化的核心观念，其中“天”是美的一切缘由，美产生于自然，也只存在于自然之中。同时，美的真谛只有在人与大自然的亲近和体悟之中才能够真正实现和获得。因此，审美的最终归宿即是主体的审美体验、体悟与自然的本源性达到真正的合一。由此可见，和合文化的审美包含了由天至人的溯源性启示以及以人合天的返本性追寻的双重含义，体现的是天人之间往来反复的双向运动，并且将审美的起源性问题和归宿性问题从逻辑上统一了起来。在和合的审美世界中，自然充满灵性和生命力，是人类重拾率真本性的理想归宿。[2]审美主体用孩童般纯真的心灵观物感物，以人的情感来揣度想象自然，以朴素的自然人性与山水的自然天性相契合，从而悟得人生的自然本质，达到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同时，审美主体也在直接体验自然美的过程中密切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而使人与自然始终处于一种亲和不厌的审美关系之中。

和合文化参照下的审美过程是在主体对审美对象进行整体直观的把握中形成的物我互动互感的生命运动。所谓“神与物游”就是实现了神与物的合一，是主体之神与物象之神间的双向交流的过程，是心与物的异质同构对主客观二元对立的解构，也是审美结构与物象结构的交融与契合过程。这个过程进一步体现出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之间的互动交融的动态关系，审美主体的内在体会与审美对象的外部物象始终处于一种心与物、情与景的交流和平衡之中。“通过寓意于物象的‘内游’‘内视’‘神遇’‘玄化’‘目想’‘心虑’‘澄怀’等体验方式，审美主体获得对世界本原的洞见和内心世界的愉悦与至乐。”

可以说，和合文化的审美过程所体现的是一种动静结合之美。静之美所指的是全局关照下的整体美与和谐美，它是世界的存在方式，是宇宙万物的同时在场，它也是审美主体为自己找到合理位置的场合；而动之美的意蕴则产生于主体间性互动中的调和交融之美和生命律动之美，这既是存在意义的生成方式，也是审美主体追求审美理想的最佳方式。和合文化的审美是融合理性与感性、审美主观性与文化客观性的审美过程，是物我、内外之双向维度的往返运动：向外对天地、人事万物的感知、认识与共情造就了审美主体内部自我的重构；而由内对真善美的追求又不断影响和作用于审美主体的外部世界，从而达到物我合一的审美境界。

三、和合文化之审美价值

和合文化以辩证的思维将宇宙与人生经验中的差异、对立、冲突、矛盾看作是重返和谐状态的必经之路，而和合之美正是产生于路途之中，因为真正的美就是人与天地、万物之间的那种化出化入、生生不息、浑然不觉及圆通如一的和谐。和合文化既阐释了以对偶互动为特征的和合审美结构和方式，也蕴含了以和谐世界为本初的审美价值的追求，和合既呈现了主体动态的审美过程，也作为审美归宿和价值而存在，和合文化的审美往返于过程与结果之间，是一种动与静的互补关系，体现了过程与方向、起点与终点的审美和合。[3]

和合文化所反映的是多元事物在冲突和融合中不断生成新事物的过程，因此，在和合文化视域中的审美主体所追求的是具有多重含义的审美价值：其一，个性和异质性的审美；其二，百家争鸣之和声之美；其三，百花齐放的齐聚和谐之美；其四，在异质同构的图像中发生的常变常新的意义敞开之审美。同时，和合文化浸染中的人所经历是一种整体直观思维下的审美体验，它带来的是审美主体在内外的互感互动中的一种瞬间感悟，也是审美主体对生命之终极意义的追寻过程。和合文化之审美所反映的是全局性和整体性的思维模式，体现了一种万物互动辨证与和谐交融的逻辑结构，其所追求的是人与自然、个体与他人、真与美、直觉与认知的合一的审美价值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