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与文化:人性的生成与反思
2018-03-07栾哲
栾 哲
(辽宁大学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
一、面具的本质及其属性
(一)面具性的人与面具化的人是有差异的。“面具化”是较之“面具性”而存在的概念。就古今而言,古代的人是“面具性”的人,“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1]意在不断加强自己的内在修养,以获得一种内在的从容,获得鲜活而丰富的自我。古人即使代表着不同阶级的利益,也能够保持自身的纯洁性,得一善言,以附其身,这种面具性表现为君子之道,成己以成人。
今之学者为人,这里的“人”是一种“面具化”的人,“面具化”的人是单向度的人,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根本,成就往往更多的取决于其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所谓凭誉以显扬,忽视了人的价值就在于不断的自我增值,在于反求诸己,在于自我奉献。面具本应是一个人存在的方式和途径,在这里却成为了人的全部,生活中更多的应当是人心左右面具,而不是被面具左右和制约。
(二)现实社会关系的呈现出疏离化特点。人在现代生活中总是存在着很多不可抑制的疏离,人与自然的疏离、人与历史的疏离、人与未来的疏离、人与他人的疏离、人与自我的疏离。我们在疏离中无法摆正自己,以至于我们无法忍受“生命不堪承受之重”,也不能承担“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无论生命沉重或是轻盈,都是人的生命历程中难以接受的二元抉择,重与轻都是人生中很大的困境。我们应保持“必要的张力”,要将这些“存在的疏离”予以消解,以求达到这种微妙的平衡。
二、面具与人性的二律背反
(一)正题:一个人的面具越丰富,人格越多元
1.角色呈现出多样性特点。面具即角色,就人本身而言,面具意味着多重人格的一个方面,意味着一重社会角色,面具的切换就是角色的转换,任何一种角色都内含着角色义务,设定着人在承担此种角色时的行为规范,但是许多时候,我们在角色扮演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一些非常态现象,表现为一种背反。
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领域把人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认为人介于本我和超我之间,是作为自我的生命状态存在着的,其中本我是个无恶不作、自私自利的恶魔,而超我则是天使一般充满着知觉灵明之人,两者既是自我的分裂,又中和而成自我,同时造就了人的多面性。
2.时空呈现出多元化特点。人在时间中创造空间,创造出一个属人的世界,在这一过程中,也造就了自己人格的多个次元。马克思曾谈到:“时间是人发展的空间”,人们在有限的个体生命历程中,作为一个“类存在”,以无限为时间段限,创造出人的文化的世界、精神的世界、意义的世界,这不同的世界就使一个人具有不同的面孔,这些面孔组合成一种发端于艺术的华丽的外表,亦或是一种来自于深厚文化底蕴的神态的庄严。
首先,人在自己的时间中,为自己拓宽了视野,从而看到新的空间。就如同哥白尼革命一样,充满着对未知、未来的憧憬和敬畏。其次,人在自己的时间中,深化了各种认知,从而发现各种难以寻觅的、难以捉摸的空间。比如说人对于时间的认知,比如说人对运动的认知,一个人认识到事物运动的那一刻,一定是过去的时刻,就如同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最后,人在自己的时间中,为自己想象和设计各种理想性的存在,从而创造各种不存在的空间。一如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美好却又只能作为一种精神寄托,这空间则是人的精神世界。
无论是西方的上帝还是中国的道法自然,它们都没有赋予人某种给定意义上的面具,也从未限制人所生存和发展着的空间。文化作为第二自然,有效的推动着人在时间和空间当中变换面具,推动的人不断的实践。人能够在怎样的意义上利用时间,就能够打开多少重人性扇面抑或人格面具,就能够创造出多少属人的空间,如果我们把这些在时间中创造的空间看作是一个个点,就能够连点成线,就能看到人的生命性的逻辑面具的切换和人的逻辑性的生命扇面(面具)的展开,我们也可以认识到,人在文化的面具下得以保存,人也在文化的面具中得以再生。
正是在人不断发现的时间当中,正是在这个不断拓展的空间当中,在人发现和创造空间的过程当中,人又给自己构成了新的文化的世界、精神的世界、意义的世界,人以自己的存在创造出空间的存在,也在这一过程中,使得面具日益丰富,使得人格日益丰富,日益多样。鉴于人的本质是趋利避害、趋吉避凶的,故而人们必须根据外界的情况来调整和切换自己的面具,这就决定着人的面具是多重的,这是一个“人格分裂”的过程,每每佩戴一个面具,也就意味着我们的人格又多了一重分裂,也就说明了一个人的面具越丰富,人格越多元。
(二)反题:一个人的面具越丰富,人格越单一
1.“实我”是相对独立的。人本身是一个“实我”或是“真我”的存在物,具有相对独立性和自我的完整性,自我即人格。人是为我而存在的,这就要求人要满足自己来自于生理层面的、来自于安全层面的、来自于归属与爱的、来自于自我实现的种种需要。为了需要的满足而主动摄取外界(社会中)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主动屏蔽或是更正、修订对自己不利的信息是人的本能。正是由于这种自我保护意识,保护自己免于承受外在世界的批判与指责,以至于人越是变化自己的面具,自我保护的意识越是完善,越能够保护自己;越是保护自己,面具就越是多样;面具越是复杂和多样,人内在的相对独立性就越强,人格就越单一,一切都是为我的存在物,人格或是内在的单一的想法就变成了赤裸裸的自我保护和自我辩白。因此,人的面具越是丰富,人格的单一性就越发明显。
2.理想与现实存在差异性。人的生命历程是美的历程,关于生命、关于生活、关于审美,种种生命过程的展开与延伸,都要涉及到面具的切换与更新,然而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体现为一种对命运的思考,在生命现象中表现为一种异化。“面具”逐渐展开的过程是一场艰难的殊死搏斗,其中要面临诸多矛盾,也正是由于矛盾的推动,才使得面具的更换过程有了由量及质的变革。这种角色冲突在生活中也是很常见的,每一步的跳跃都不得失误,否则失败的不是面具,而是面具背后的思想和思想者。
人是一种类存在,我们始终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徘徊和寻找来自于实我和真我的质感,在一段有限的个体存在的时间当中,寻找新的“种面具”作为“类途径”,这就是人的使命。然而,我们的手段越多、面具越丰富,往往却越发迷茫,越发找不到自我的本真性;越发迷茫,我们越发看不到生命的意义,越是丧失生命之真;真实越发丧失,假面也越来越多,越是失望和迷茫。就在这循环与上升当中,就在这存在与时间当中,我们渐渐清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所在正是面具的艺术,迷失者不断更换面具求得真实,人们在这一过程中往往会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目标的真实渐渐丧失。因此更换面具的实质就可以演化成寻找真实,面具可以很多,真实却总是唯一,面具越丰富,面具与真实的距离也就越远,人格就越单纯和单一。
三、面具的自觉性与自觉面具的生成
(一)面具囚徒与人性困境
面具的使用以及面具文化的发源是一个由自发走向自觉的过程。人自己创造了面具,但是面具也左右人自身。在中国的传统社会,在一种家国同构的体系下,中国传统社会形成了人际年轮,就像树的年轮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的向外幅散,也像是石头丢入水中泛起的涟漪,以一点为核心,不断的发散和扩充,越是关系密切的人越少,距离却越近。越是无关紧要的朋友越多,半径也越长。“这种由中心到四周的交际方式,就是中国人的社会适应性,人与人之间呈现由熟人社会转向陌生化社会。”[2]这种发端于中国传统文化环境当中的由熟悉到陌生的社会关系,带有着人文底蕴的适应性,人囿于面具当中,成为面具的囚困者。
人性神秘而简单,我们需要揭开面具去寻找人之所需和人之所弃。如何摆脱这种不良状态,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首先,我们要对自己所面临的挑战有一个明确的定位。其次,我们要对自我的社会价值要有准确的认识。最后,要学会敬畏,只有敬畏(不是惧怕)才会尊重。上好礼,民莫敢不敬,上好义,民莫敢不服,上好信,民莫敢不用情,这就是敬畏心理的作用。
(二)自觉面具的形成与发展
“自觉面具”通过个体的自觉实践,实现了个体与面具的合二为一。在这一过程中,自觉面具实现了一种转换和变更,成为了促使个体自觉承担角色义务的工具,它是一种应然性的存在和理想性的建构。“社会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是承载着复杂角色的角色丛。”[3]由于承担的角色和义务不同,人就要展示自己人性中不同的方面,也就意味着必须更换不同的面具,但是往往这些面具不是相互分离的,而是交融互渗的,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中,更容易导致角色紧张和角色冲突。老师正在上课的时候主任临时召集开会,一个企业家在忙事业的同时无暇看望自己的父母等状况时有发生。如此种种使人在社会交往之中形成了一种普遍的自觉,为了获取主动,为了免受质疑和指责,自觉面具便由此成了社会关系的承载者和有效处理社会关系的媒介。
面具之于社会生活,有着特殊的意义与价值,面具带有着社会性,然而却使人面具化,现代社会中的人较之古人,其“面具性”已然是异化状态,即所谓“面具化”,我们应当正视这种社会现象,立足于面具文化本身,在超越维度上把握和揭示面具的伦理性。面具是人性的反映,但是面具究其本质而言是对人性的否定。我们应该把面具的“镜面性”和面具的“内在否定性”统一起来,寻求一种自我意识的完整和完备,从而在更高的人性水平上对面具文化进行反思,建构出一种现行的人性涟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