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理性退化与文化沉沦
2018-03-07梁苗
梁 苗
(南京林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37)
一、启蒙理性及其退化
德国哲学家康德曾经给启蒙下过一个经典定义,即“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当其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智,而在于不经别人的引导就缺乏勇气与决心去加以运用时,那么这种不成熟状态就是自己加之于自己的了。……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的口号。”[1]康德对启蒙的定义揭示了启蒙理性的核心内容。《启蒙辩证法》中,霍克海默和阿多诺首先指出,就进步思想的最一般意义而言,“启蒙的纲领是要唤醒世界,祛除神话,并用知识替代幻想。”[2]在西方启蒙运动的历史进程中,启蒙理性对西方人在观念和思想上的解放以及后来整个西方的现代文明进程都起到了重要的历史推动作用。正是在启蒙运动的推动下,西方人沉睡的理性被唤醒,从中世纪的宗教权威中逐步走出来,学会重新用人的理性眼光而不是神的眼光来审视世界,勇敢地追求个性的自由与社会的平等。启蒙运动作为西方现代化的先导,为其后来的资产阶级政治革命和大工业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思想文化基础。正如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所说:“我们并不怀疑,社会中的自由与启蒙思想是密不可分的。”[3]
然而,启蒙理性在给西方带来进步与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就人与自然关系的层面而言,凭借对理性至上和技术万能的盲信,启蒙理性虽然改变了以前人们屈服于自然的状态,并使人凭借知识和技术实现了对自然的利用和改造,但它在这样做的同时也造成了人对自然的奴役和自然对人的报复。而就人与社会关系的层面而言,启蒙理性虽然打破了宗教及世俗国家的权威与统治,人们开始用平等的眼光来看待人世间的政治制度安排,但随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仅仅是变成了形式上的平等,实际上的人与人之间的控制与奴役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变,只不过相比于封建专制对人的直接强制,它是一种外观上不那么刺目的强权罢了。“启蒙消除了旧的不平等与不公正——即绝对的君王统治,但同时又在普遍的中介中,在所有存在于其他存在的关联中,使这种不平等长驻永存。”[4]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启蒙理性之所以没有把它的根本目标实现出来,并带来一系列负面问题的根由在于启蒙理性的退化,其最突出的体现是启蒙理性退化为以逐利和技术进步为核心的经济理性和技术理性,从而偏离了真正的启蒙理性精神。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启蒙理性的退化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神话。神话试图通过理解和解释自然而消除人们对自然的恐惧,使人从无知和蒙昧中解放出来,因此神话本身就是启蒙。但也是从神话启蒙开始,启蒙理性已经显示出其压迫与统治的性质。在灵魂世界及其特性的扩张中,神圣存在把它的本性移植给与它“私交甚密”的巫师,人们则盲目地服从于神及其人间的代理人,这预示了启蒙与神话之间的某种密谋关系。而进入近代以来,随着西方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及自然科学的发展,启蒙理性逐步演变为“一种以征服、支配自然为出发点,以科学知识万能、技术理性至上为特征,以人类中心主义为核心,以历史进步为目标的文明乐观主义。”[5]不可否认,这种技术理性主义在现代工业文明条件下推动了人类社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大大确证了人作为理性存在物的强大力量,并显著推进了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然而,事实上,这种以功利目的和技术进步为核心的技术理性是一种强调人对自然的征服和片面追求科学技术发展的理性,是一种遗忘了对人和科学技术之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进行观照和追问的理性。概言之,这是一种退化的、实证化的启蒙理性。在这种理性的推动下,一方面,理性思维变得一味地崇拜科学和技术,停留于对事物的直接认识和现象的描述,而不再追问事物的根本,因此往往缺乏对现存的否定性的理解和超越;另一方面,现实世界则越来越成为一个被技术理性管理起来的一体化世界,技术理性不仅支配自然,而且在社会生活中开始支配和奴役人本身,即“随着支配自然的力量一步步地增长,制度支配人的权力也在同步增长。”[6]强制性的技术结构塑造着人们的肉体,也塑造着人们的灵魂,在泰勒制的生产、交往和行政服务的流水线上,主体被抽象为纯粹的量,仅仅是巨大的生产系统、社会系统和管理系统的附属工具,服务于精于算计的工具理性和经济理性。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说到:“泛灵论使对象精神化,而工业化却把人的灵魂物化了……随着自由交换的结束,商品就失去了除了拜物教以外的一切经济特性,而拜物教则将其不良影响扩展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7]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正是启蒙理性的退化造成了后来及今天西方社会的各种问题,其中人对自然的奴役以生态环境的破坏及自然对人的报复为代价,人对人的奴役则以残酷无情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大屠杀这种极端方式呈现出来。在启蒙理性的退化中,启蒙理性逐渐偏离了启蒙理性的精神,把自身视为新的神话膜拜的对象,这种新的神话,在神话启蒙阶段是代表神圣的世俗权力,在近代以来则是人的理性及被视为人的理性力量表征的科学技术。这样一来,启蒙理性就忘却了自己作为理性在指导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所具有的有限性和局限性,从而陷入了专断和专横,给整个人类文明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二、文化工业:启蒙理性退化的文化表征
不管是追求资本增值的经济理性,还是追求科学技术进步的技术理性,其共同的特点是追求“精确可计算”。这种精确可计算的体现就是数学成为启蒙精神的准则,而任何不符合算计和实用规则的东西都被排除在认识和改造范围之外,“对启蒙运动而言,不能被还原为数字的,或最终不能被还原为太一的,都是幻象。”[8]这种可计算原则渗透到文化领域,使文化由独立自律的领域沦为社会生产体系的一部分,受资本和技术规制。在《启蒙辩证法》中,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用“文化工业”来批判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文化,并将其指认为技术理性和经济理性在文化创造领域扩张的结果,“文化工业”这一称谓本身正预示着文化“已经把自己划入到工业范围以内了”。[9]凭借娴熟的工业化量化原则和现代化大众传播科技手段,大众文化作为庞大的现代文化工业体系的产物,具有着一系列不同于以往文化的新特点。
第一,大众文化产品在内容上的重复性和无个性。按照席美尔的观点,资本主义经济本质上是一个夷平的过程,即将世界上充满个性和特点的事物都统统变成“无特性、无色彩性和无人格性”的东西[10],而其夷平所凭借的手段和工具即是技术理性和商品的所谓等价交换原则;凭借这两者,文化逐步退化,变成资本主义生产体系的一个生产部门和技术理性进行改造和规制的对象。表面上看,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技术水平的提高,人们享受到的文化产品种类和层次越来越丰富,这似乎是很大的进步,但细究起来就会发现,产品的分类和层次实质上是基于对人群的分类,而人群的分类又基于不同人群的收入状况。人们似乎是自发地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适合于自身的批量产品的类型,但事实上,产品在批量生产之前,对消费者类型所事先进行的研究、调查、分类及标定工作就已经完成了。而这样做的目的,对于消费者而言,是让他们意识到批量生产的产品不仅具有质量的差别,而且也有一定的等级次序,从而激发他们去追求所谓更高品质的产品的幻觉;对于社会而言,则只不过是为了维持竞争的假象和选择的范围罢了。就文化工业所提供的文化产品的本质和内容而言,在资本和技术的规制下,它们本质上的差别并没有那么大,正如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所说的克莱斯勒公司与通用汽车公司的产品之间的差别实质上很细微一样,华纳兄弟公司和迈尔公司的产品也属于同样的情况,它们内部之间的细微差别是被强行人为划分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通过制造差别来制造消费。事实上,“不但颠来倒去的流行歌曲、电影明星和肥皂剧具有僵化不变的模式,而且娱乐本身的特定内容也是从这里产生出来的,它的变化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变化。”[11]细节是可以变的,但所有这些细节都是事先精心计算和设计好的,被作为计划的组成部分来证明计划,作为“精确可计算”的产物来证明计算理性的精妙。一部电影,“只要电影一开演,结局会怎样,谁会得到赞赏,谁会受到惩罚,谁会被人们忘却,这一切就都已经清清楚楚了。在轻音乐中,一旦受过训练的耳朵听到流行歌曲的第一句,他就会猜到接下去将是什么东西,而当歌曲确实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就会感到很得意。”[12]文化工业的创新已经不再是内容上的独具特色的创新,而仅仅是依凭技术进行细节上的重新组合,电影如此,音乐亦是如此,这就是人们通常所批评的大众文化的创造性和个性的丧失。
第二,大众文化在功能上的欺骗性。如上所述,“文化工业”借助技术理性和资本的力量实现了其标准工业化和大众化生产,但也正因如此,文化生产也变成了纯粹从技术上考量的东西,而且以精确严格的投入与产出计算来服务于资本这个“绝对的主人”。完整的量化原则被运用到文化生产中,美成为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机械复制产品,电影和广播不再需要装扮成艺术,它们已经变成公平的交易。人们从技术的角度出发,依据可计算性原则和有组织、有计划的生产管理,以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或制造消费者的需求为基础,按照特定的标准生产出统一的产品,在这种貌似中立的、统一的生产与需求满足的文化工业体系中,人们顺顺当当地接受文化工业产品,完全意识不到技术合理性已经变成了强制的支配理性,并潜移默化地塑造着人们对现实的态度。文化工业向消费者所许诺的自由、快乐和幸福都是被事先通过精确的计算而预演过的,并服务于资本和技术逻辑,正如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所说,文化工业从本质上讲是“作为大众欺骗的启蒙”。[13]在单调重复的文化工业中,人们终将发现,甚至快乐都是虚假的,因为文化工业使原本那些可以令人感到快乐美好的东西最终都被资本和技术改造。“公众愚蠢化的速度并不亚于他们智力增长的速度。在统计学支配一切的时代里,最大的讽刺莫过于,公众从屏幕上就已经把自己与百万富翁等同了起来……在概率计算中,意识形态遮蔽了自身。”[14]文化工业为消费者提供越来越多的文化娱乐产品,试图给人们带来满足,但这种满足并不是真正地使人得到精神上的放松和心灵上的愉悦,而是表现出浓重的“逃避现实”的特征。这种满足是以无能为力为基础的逃避,但并非如人们认为的那样,“是对残酷现实的逃避,而是要逃避最后一丝反抗观念。娱乐所承诺的自由,不过是摆脱了思想和否定作用的自由。”[15]随着资本和技术对文化影响的加深,文化工业或者说“快乐工业”逐步地通过其平面化的消遣娱乐的文化产品来瓦解掉人们对现实的不满,人们也就在大众文化所提供的标准化的、肤浅的文化产品中逃避现实,沉溺于无思想的享乐和满足。
第三,大众文化在传播上的强制接受性。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指出:“技术用来获得支配社会的权力的基础,正是那些支配社会的最强大的经济权力。技术合理性已经变成了支配合理性本身,具有了社会异化于自身的强制本性。”[16]个人除了接受庞大的文化工业体系所提供的文化产品,他们别无文化产品可选。而在强大的资本和技术的联盟中,在私人文化垄断下,个人的独立自由思考意味着不遵从现有秩序,而不遵从现有秩序则意味着个人在经济上和精神上的软弱无力,因为不遵从就意味着被现有秩序排除在外,并且会受到联盟所施加的道德压力。机器运转的速度和产品更新的力度,都取决于怎样做“才能保证什么都不会改变,保证不合时宜的事物不会出现”[17],这种强大的资本和技术联盟所造成的结果就是人人屈服于现有秩序所提供的大众文化产品。正如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所说,在这种情况下,人作为主体的标准就是放弃真正的自我,然后在“自我持存,即是否成功地适应他职业的客观性以及与之相应的行为模式”[18]中被迫与社会要求保持一致。但这样做的代价是沉重的,不同事物被同化意味着事物“不能与自身认同”,而不能与自身认同则意味着事物自身的内部分裂,这或许是现代社会精神疾病成为顽疾的深刻社会根源。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分析古希腊神话《奥德赛》时指出:“文明的历史就是牺牲内卷的历史,换言之,是放弃自己的历史。任何放弃自己的人都灭绝了自己的生命,而不是重新返回到生命之中,更不用说去捍卫自己的生命了。这一点是在虚假社会的情境中表现出来的,在虚假社会中,每个人既受到了欺骗,又成为了多余。不过,如果有人企图逃脱普遍的、不等价的和不公平的交换,如果有人不想放弃,而是想一丝不漏地控制所有的交换,那么,社会必定会让他一无所有,甚至连他用来维持自己生存的一点点剩余都会被社会剥夺掉。这就是社会的必然性。”[19]启蒙理性退化的悲剧在文化上的表现正在于此,人们别无选择,不管愿不愿意,都不得不去购买和消费文化工业的产品。
三、虚假社会的虚假幸福
“精神的真正功劳在于对物化的否定。一旦精神变成了财富,被用于消费,精神就必定会走向消亡。”[20]如上所述,启蒙理性的退化、精神的消亡,其结果就是文化创造被迫委身于重复的、批量制造的工业生产链条,服务于资本增值的逻辑和技术统治。从物质层面到精神层面,人都屈服于资本和技术,这就使发达资本主义社会显示出其巨大的内在非理性的一面,即物质丰裕和文化繁荣掩盖下的压制与扭曲。对于这种内在的非理性,资本主义社会克服的办法就是在现代科技发展的基础上不断地扩大生产和鼓励消费,但这只是徒劳,反而使资本主义社会陷入更深重的由经济社会文化发展所带来的虚假幸福意识中。
这种带有整体强制性的虚假社会,在发达工业社会条件下被冠以“丰裕”和“自由”的字眼行欺骗民众之实。由于使用工业化批量生产的模式去生产文化产品,所以发达工业社会中文化产品的丰富性较之前资本主义时期的文化产品有了质的提升,如果说之前资本主义时期的文化产品还存在高雅文化和大众文化之间的差异,文化享受还是少数人的事情,那么现在,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的差异已经消弭殆尽,充斥于人们精神生活中的文化产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文化产品在数量和种类上的丰富给人们带来了一种自由选择的假象,但事实是,在以资本和技术为支配手段的社会权力操控下,文化工业不过是控制社会的手段。文化工业所提供的经过筛选和过滤的各种类型文化产品,都是在现有社会秩序的许可范围之内经过无害化处理的,任何可能的对立面或者蕴含有反叛意味的细节都会被事先清除掉。电影从默片时代进入有声时代,继而再进入多维时代以来的事实证明,在声音、形象、色彩、空间感觉等方面通过机械化手段所增强的那些效果,恰恰不再给电影留下任何想象和思考的空间,电影对观众来说更多地已经演变为纯粹的视听感官刺激。不仅如此,由于文化生产越来越受到严格的计算理性的规制,为了确保产品有利可图,所以在产品生产之前,生产者就会通过各种手段对消费群体进行类型化的调查和标定,以生产出符合其口味和期望的产品。“整个文化工业把人类塑造成能够在每个产品中都可以进行不断再生产的类型。在这一过程中,从制片人到妇女俱乐部,所有机构都在小心谨慎地保证这种心态的简单再生产不会以任何方式得到细致的描绘和扩充。”[21]在今天大数据流行的时代,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所揭示的这种文化工业对人的消费习惯和心理期待的操控尤其如此。在这种操控中,人所谓的自由选择也好、自由消费也好,都不过是虚假的自由,本质上是安全许可范围内被操控的自由,但这种自由根本不是自由。
更为糟糕的境况是,虚假社会中人们虚假的自由意识会给人带来社会和谐、进步、美好的错觉,而这种虚假的幸福意识会逐渐地销蚀人的独立思考意识和能力,使人无奈地、不知不觉地坠入到五花八门的文化工业的消费之网中无法自拔,并把这种虚假的幸福当成真实的幸福,进而变成所谓精致的、长于算计的消费机器,不仅不会去想怎么改变不合理的现实,甚至还会放任不合理的现实继续发展强大。在文化工业的流水线上,各种文化娱乐节目此起彼伏,荒唐庸俗的影视节目、搞笑无聊的“娱乐快餐”、空洞重复的商业广告、单调乏味的流行音乐以及狂热的“偶像崇拜”,大众醉心于视听感官的轻松与享受,暂时忘记现实的矛盾与痛苦,以虚假的需要代替真正的需要,以不动脑筋的休闲娱乐代替辛苦劳作后的精神反思,观众根本不需要思考,仅仅按照娱乐的规则做安分的“咧着嘴大笑的观众”即可。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说:“在虚假社会里,笑声是一种疾病,它不仅与幸福作对,而且还把幸福变成了毫无价值的总体性……每个成员都是一个追求快乐的单子,准备为任何事情牺牲其他人的利益。和睦相处不过是一幅团结的漫画。”[22]虚假社会的虚假之处正在于这里,人们逃避在虚假的幸福意识里,不管真实的社会状况如何。
四、结语
众所周知,文化创造,尤其是艺术领域的创造,作为某种程度上与琐碎庸常的日常生活保持距离的领域,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示人的自由创造本性。它通过提供不可复制的、超越于现存既定世界的艺术作品,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形成张力,让创作者和鉴赏者能从各自的创作和审美中形成对异化的、物化的、分裂的、庸常的现存世界的超越和否定的维度。这也就是说,真正的文化和艺术创造,不仅是人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本质的最深刻的体现,同时也是一种变革现存的力量,能够推动人类社会的进化和发展。这也是为什么不管是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是后来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法兰克福学派,都十分重视文化艺术的解放功能,将其视为无产阶级革命的重要武器之一。霍克海默和阿多诺通过对启蒙理性的退化所揭示的发达工业社会条件下的文化异化,毫无疑问是人的更深层次的异化,虽然其批判的基调是悲观主义的,但其批判的深度和力度发人警醒。生产力发展也好,科学技术发展也好,人类文明进化的结果如果是人越来越不像人,越来越成为手段、成为工具、成为物,那么人类应该停下来认真想一想,人类发展生产、发展科技的目的又到底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