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苍蝇》中自然物的艺术功能
——以苍蝇形象为例
2018-03-07张欣
张 欣
(山西师范大学,山西 临汾 041000)
《苍蝇》是法国存在主义作家让·保尔·萨特在二次大战期间写的第一部“境遇剧”,剧中他将希腊悲剧中的俄瑞斯忒斯改造成一个为复仇而勇于承担责任的存在主义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集中于从剧中发现存在主义观点,分析人物的存在主义内涵,却往往忽略了“自然物”在剧中的重要地位及作用。法国萨特研究专家洛朗·加涅宾认为,萨特对自然物的厌恶态度是在拒绝一种诱惑,即热爱大自然以躲避自己的尘世责任。剧中对阿尔戈斯城的自然描写是阴郁恐怖和令人厌恶的,而俄瑞斯忒斯谎称自己出身的科任托斯却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是俄瑞斯忒斯回避现世责任的桃花源,萨特最终安排俄瑞斯忒斯拒绝了诱惑完成了复仇。[1]从以“苍蝇”命名剧名到“苍蝇”形象贯穿剧情,“苍蝇”成为自然物中的关键一员,对表现“拒绝诱惑”有着其独特的艺术功能。
一、“苍蝇”串构起“拒绝诱惑”的合理背景
与“太阳”形象在剧中始终表现为对意识形态暴力的暗喻不同,“苍蝇”形象在剧中有一个从象征到明示的变化。[2]这个变化是与故事进程节奏紧密联系的:刚进城的俄瑞斯忒斯还是一个旁观者,苍蝇偶有叨扰也并不碍事;此后很长篇幅内没有出现苍蝇形象,苍蝇在剧中隐退;直到亡人节大典,众人即将被厄勒克特拉唤醒自由意识的时候,朱庇特命令苍蝇扑面而来扭转局面;最后,俄瑞斯忒斯和厄勒克特拉同谋杀死国王与王后,之后苍蝇包围追剿他俩,降服了厄勒克特拉,并对俄瑞斯忒斯穷追不舍。苍蝇的穷追不舍第一次明确地宣称“这是厄里倪厄斯,这是复仇女神”,苍蝇真实身份的公然揭示,完全证实了天神朱庇特的卑劣行径:利用人性自然生发的悔恨之心制造亡灵把戏,愚弄人民实行统治。找到苍蝇出现与故事发展的联系后,“苍蝇”在剧中的艺术功能就明朗了,即营造恐怖气氛,显示天神势力的无处不在。
“你看看这些苍蝇,你看哪!(指着白痴的眼睛)他一只眼睛上叮着十二只苍蝇,就像叮在涂了果酱的面包片上一样。”[3]这是“苍蝇”第一次出场,保傅说出的准确数字像一把锋利的刻刀将画面刻画得更加锐利,而可怖的场面却被形容得极其生活化甚至有些亲切。锐利与亲切在同一个画面中接触,产生的效果只有恶心。在这次令人惊异的出场之后,苍蝇立马退出明示地位,只成为保傅的驱赶对象,成为朱庇特在俄瑞斯忒斯面前显示威势法力的配角。但是,蜻蜓般大小的绿头苍蝇的可怖形象刻画既成,天神派来推行所谓道德的象征角色已由朱庇特之口亲自坐实。肮脏混乱的阿尔戈斯街道,窗户内向大门紧闭的庭院,惊慌失措的妇人,这一切非正常现象与无处不在的“苍蝇”合成阿尔戈斯城的整个恐怖气氛,为萨特表现“拒绝诱惑”提供了合理背景。
二、反衬存在主义英雄的“自为”气概
与静态环境不同,苍蝇作为动态恐怖因子只是暂时隐退,只要它们的主人:天神朱庇特需要,只要有人表现出反抗意志,它便可以随时黑压压扑面而至。陷入悔恨苦海的全城居民,无时无刻不在飞蝇神兵的监督之下生活,惊慌失措深陷悔罪的居民身上并不挂驻着很多苍蝇,但是当人们被勇敢的厄勒克特拉激发起反抗意识时,苍蝇黑压压如烟尘滚滚地扑向众人,众人迫于淫威纷纷倒戈变心。俄瑞斯忒斯合谋厄勒克特拉杀死国王与王后之后,厄勒克特拉因对杀死母亲怀有悔恨表现出软弱,苍蝇大军穷逼不舍终于将她扑倒在地。坚持不后悔的俄瑞斯忒斯成了孤胆英雄,他坚决地承担起责任,这与只是朱庇特统治工具的没有思想的苍蝇形成了鲜明对比,同时又借群众和厄勒克特拉前后行为的反差,突出了俄瑞斯忒斯强于凡人的“自为”气概。俄瑞斯忒斯存在主义英雄的身份是萨特对“上帝”的大胆而又绝妙的反讽。[4]
三、结语
萨特虽然如他的终生伴侣波伏娃所说不喜欢自然物,并且塑造了俄瑞斯忒斯这位存在主义式英雄表达自己“拒绝诱惑”的观念,但他依然安排百万苍蝇在俄瑞斯忒斯退场之后嘶吼着追奔过去,阿尔戈斯凡人们的命运将由谁主宰依然未解。萨特对世界存在状态的荒诞本质有着深刻的敬畏,但是他通过俄瑞斯忒斯的不妥协,依然对“自为”的存在主义英雄发出了强烈呼唤,表达了自己“拒绝诱惑”的坚决态度。
[1]辛筱倩,徐国华.试论萨特的存在主义戏剧《苍蝇》[J].戏剧文学,2010,(6):80-84.
[2]阎伟.太阳幻象与意识形态暴力——关于萨特戏剧《苍蝇》的马克思主义解读[J].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08,(1):16-20.
[3]萨特.苍蝇[M].袁树仁,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8-9.
[4]杨静.无神论存在主义的阐释之作——解读萨特的《苍蝇》[J].齐鲁艺苑,2002,(3):4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