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沃纳·莫斯的双面人生

李忠东

叱咤风云多年

在德国，沃纳·莫斯是个在世传奇，为联邦情报局效力直至2000年。在德国情报圈里，他因左手少了一个手指头，被同行称为“名人M”或“九指人”。政府的某些高层官员直接将其叫做007，前联邦刑事调查局局长霍斯特·黑罗德公开称莫斯为他的“秘密武器”。

莫斯1940年出生于德国西部城市埃森，并没有接受过官方机构的正规训练，而是一名从私人侦探起家自学成才的特工。他能说会道，每干一行都业绩突出。1961年，20多岁的莫斯和第一任妻子创办了一家侦探事务所，同时还考取了飞行驾照。侦探事务所的业务范围最初以婚外情调查和保险诈骗等民事案件为主，通过这些案件逐步建立起了与警察和律师的关系网。他逐渐地小有名气，随后依靠聪明的脑瓜和积累的经验，开始追踪犯罪集团。

从那时起，莫斯作为一名自由特工开始为当时的西德执行秘密任务，后来又服务于联邦刑事调查局、联邦情报局和宪法保护局，甚至接触到了德国联邦总理府。当国家司法不能、不方便或不愿涉猎某些案件时，“名人M”这个联邦刑事调查局授予莫斯的荣誉称谓就会出现在各大报纸对这些案件的报道中。

莫斯擅长与陌生人沟通交流，而且能迅速取得犯罪分子的信任。莫斯“曾经发誓不动枪和拳头。而是靠动脑筋、不动声色地工作，从每种情况中分析学习”。在整个职业生涯中，他只开过一次枪，而开枪是为了自卫。

从1970年到1996年，莫斯几乎参与了德国每起重大刑事案件的侦破。他曾经孤身一人，凭着大智大勇，在雅典生擒德国极左恐怖组织巴德尔迈因霍夫团伙的一名头目。莫斯曾经历千辛万苦，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帮助德国政府找到了运输过程中丢失的41桶剧毒废液的下落。到了20世纪80年代～90年代，他的身影频频出现在各类国际行动中。曾经与黎巴嫩真主党谈判，解救人质。

为了说服哈马斯归还以色列士兵的尸体，莫斯协助过以色列与该组织斡旋。这已经得到以色列媒体和该国前任国防部长佩雷茨的证实。

钱财来路不明

20世纪90年代期间，莫斯作为德国公司聘请的特工参与到哥伦比亚民族解放军绑架德国公司雇员的案件中，主要在南美洲尤其是哥伦比亚活动。他利用之前与天主教会一起成立援助组织等关系网加入了由总理府部长伯恩德·施密鲍尔支持的和平进程，并成功解救了数名被哥伦比亚民族解放军扣押的欧洲人质。然而，1996年，当莫斯和妻子正要与被解救的人質一起离开时，却被哥伦比亚警察逮捕并关押了9个月。罪名是夫妇俩与绑匪合作，抬高赎金金额。直至1998年，法院宣布逮捕非法并将他们无罪释放。

《洛杉矶时报》1997年的一篇报道也对莫斯从事特工事业的动机提出质疑，认为他其实是个双面间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报道称，哥伦比亚人质事件的一名人质家属反眏，莫斯主动联系他们，但家属表示更希望与警察合作。结果绑匪立刻中断了与人质家属的联络，而此前双方连赎金金额都已经谈妥了。几天之后，莫斯再打电话与人质家属联系，对方最终同意与莫斯合作，之前说好的20万美元赎金已经涨到了150万美元。

虽然哥伦比亚人质事件备受争议，但凭着名声远扬的顶级特工这块“金字招牌”，莫斯赢来了不少“生意”。2000年，菲律宾阿布沙耶夫武装组织先后绑架了20名人质和德国《明镜》周刊记者安德烈亚斯·洛伦茨。

有报道说，《明镜》周刊当时的主编戴芬·奥斯特委托莫斯去菲律宾解救被扣押的洛伦茨。不过奥斯特解释说没有委托莫斯，而是派出当时的部门领导欧拉夫·伊劳前去营救。虽然莫斯主动请缨，但是奥斯特当时加以拒绝。然而为了防止伊劳的营救行动失败，奥斯特还是与莫斯保持着联系，并且给了他一个小“测试”。为了证明人质还活着，奥斯特让莫斯带给洛伦茨一个只有他才能回答的问题，幸好莫斯确实带着正确的答案回来了。最后，伊劳付了赎金带回了洛伦茨。至于莫斯是否参与了营救行动，奥斯特表示并不知情。但是在莫斯的账上却清楚地注明，为这次行动花费的160万欧元是由一个秘密基金支付的。

控制海外基金

莫斯多年来叱咤风云，纵横天下，躲得过恐怖分子的追杀，却逃不过税务局的严密监控。2012年，德国税务局通过购买的瑞士银行泄露出来的一些客户资料和数据信息，掌握了莫斯海外账户活动情况的一些线索。2016年，《南德意志报》记者曝光了在“巴拿马文件”中发现的莫斯的别名和银行账户号，使得对莫斯的调查进展公之于众。

税务部门通过调查发现，莫斯2003年到2013年期间从各个不同国外来源那里收取了大量的现金，法庭就此进行了详细的质询。这些资金都被存放在卢森堡、列支敦士登和巴哈马等地瑞士银行的离岸账户当中，账户中有大笔供他消费挥霍的资金。然而他从未就这些资产缴纳过一分财产税，仅从2002年到2012年，未履行纳税义务所涉及的资产价值就超过了5000万美元。在接受调查人员的问询时，瑞士银行的一位客户经理透露莫斯通常会定期来到卢森堡，从他的账户里提取现金出来，一般是每月提出30万欧元。

本案的核心就是这些由莫斯所控制的一系列海外秘密基金，以及通过这些账户得到的大量未申报收入，记录显示其主人正是莫斯。德国检方认为莫斯故意隐瞒了海外账户，以满足自己的奢侈生活。

莫斯手戴瑞士手表，身穿皮草，住高档酒店，开保时捷和捷豹跑车。他在德国西北部的豪宅庄园是20世纪60年代购买的，多年来一直在扩建，面积达4万英亩。他自幼喜欢马，在豪宅里建有德国最大的私人跑马场，马厩用大理石铺设，给马建日光浴室。另外，豪宅还有能容下三四十人的大型影院和会议室，被当地媒体称为“迪士尼世界城堡”。莫斯还拥有一架塞斯纳172私人飞机，能从他庄园中的专用跑道起飞，直接迅速地到世界各地执行任务。有媒体质疑，莫斯从事特工职业的动机并非他在个人网站上宣称的“50年打击犯罪——公正的先驱者”，实际上只是为了钱。

莫斯对税务部门指控予以否认，坚称自己的财富都是通过几十年的危险工作诚实赚来的。他表示，账户设在卢森堡、列支敦士登和巴哈马的这些基金由西方和以色列情报官员在20世纪80年代创立，目的是资助世界各地的秘密安全行动，自己只是这些账户的托管人而已。但莫斯无法给检察官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外国的情报机构会开设这样一个不合常理的信托基金，该基金的条款规定所有资金都将在他死后用于建设一个所谓的“沃纳·莫斯个人博物馆”。莫斯的律师也表示，“完美的伪装”正是特工行业的必备条件，并不能据此认为莫斯通过海外基金刻意隐匿收入，偷逃税款。但调查人员表示不相信莫斯的说法，并认为其中破绽百出，认定他以基金会的名义为自己图利。

莫斯在对法庭交代基金的支出去向时，说曾花费了250万欧元用以挫败意大利西西里黑帮意图毒杀罗马教皇本笃十六世的阴谋。另外还帮助过一个未透露姓名的歌剧演员到监狱里和一位爆料者会面，为打通其中关节支付了费用。然而，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拒绝向法庭提供任何有关自己支出方面的具体明细和证据资料。莫斯列举的可以证实自己说法的证人一直没有出现，提到过的另一个证人是一位联邦警察局的副局长，其实早在五年多前就已经死了。

在波鸿市地方法庭的被告席上，为了遮挡媒体记者拍照，莫斯穿着一件带套头的黑色夹克。公诉方在起诉书中说，2002年至2011年间，莫斯在海外用假名藏匿了数千万欧元巨额财产，致德国税务部门损失了1400万欧元税收，要求法庭判处莫斯6年3个月监禁。考虑到莫斯之前并无犯罪记录，而且法官认为“他一直试图打击犯罪，而不是犯罪”，最后做出了两年监禁，缓期执行的判决。莫斯的职业生涯因此添上了不光彩的一笔，应验了富兰克林说过的那句名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情是逃不掉的，死亡和税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