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健康产业发展现状、问题与建议

王荣荣，张毓辉，王秀峰，王 昊，郭 锋

(国家卫生计生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191)

2017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作出了“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重要判断。健康产业作为国际公认的新兴“朝阳产业”，既是满足人民多元化、多层次健康需求的重要途径，也是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重要抓手。因此，亟待系统分析健康产业的发展现状、趋势及主要问题，多措并举，加快将健康产业培育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为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1 健康产业发展总体现状及趋势

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健康产业发展，采取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各地也高度重视健康产业发展，截止2018年4月底，全国28个省份(除辽宁、西藏、青海外)均已制定出台了健康产业或健康服务业规划、行动计划或实施方案等。

1.1 健康消费不断升级，健康产业规模不断增长

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持续快速发展，城镇化进程加速，慢性病发病率不断增长，人口老龄化程度日益加深，加之医学技术进步，医疗与互联网加速融合，我国人民群众健康消费需求持续释放，健康产业规模不断增长。按照国家卫生计生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核算结果，2015年全国健康服务业规模为43,590亿元，占GDP的比重达到6.4%。其中，社会办医发展迅速，2017年6月底民营医院机构数增至1.7万家，占医院总数的比重上升到57.7%[1]；医药产业主营业务收入增长提速，2017年规模以上企业实现主营业务收入2.98万亿元，同比增长12.2%；商业健康保险作为发展健康服务业、促进经济提质增效的“生力军”，2016年保费收入规模达到4042.5亿元，同比增长67.71%[2]；新业态快速发展，据统计截至2016年12月我国互联网健康医疗用户规模为1.95亿人，年增长率为28%[3]。

1.2 产业体系日趋完整，产业链不断延伸

我国健康产业体系日趋完整，已逐步形成覆盖一二三产，包括医疗服务、健康管理与促进服务、健康保险、医药产业、健康养老、健康旅游、智慧健康、健身休闲运动等细分领域，多领域协同发展。各细分领域呈现出向上下游产业链拓展延伸趋势，例如，健康保险公司多延伸至医疗服务、健康管理、健康养老等上下游产业。同时，各地区也非常注重发挥资源、区位、生态等优势，以优势特色产业或资源为核心，推进全产业链协同发展，例如，泰州医药城以医药制造为核心，延伸形成了集预防、治疗、保健、康复于一体的高端医疗和特色医疗产业链；云南省依托当地生物多样性和中(民族)医药集聚优势，以生物医药产业为核心，延伸至中药材种植养殖业和健康食品加工制造业。

1.3 产业融合初现端倪，推动经济转型升级

随着生物、信息等技术快速发展，健康与养老、旅游、互联网、健身休闲、文化等多业深度融合，涌现出医疗旅游、医养结合、智慧医疗大数据、互联网医院等新兴业态，呈现跨界融合发展的良好态势。健康产业覆盖多个领域，贯穿一二三产，产业链条长，附加值高，新业态多，吸纳就业能力强[4]，蕴藏着巨大发展潜力和空间，健康产业的融合发展特性有力推动了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提质增效，对于推动现代制造、现代农业以及新型服务业发展，加快培育形成新供给新动力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健康产业投融资来源也日益多元化，以百度、阿里、腾讯等为代表的互联网公司纷纷进入移动医疗健康领域，万达、万科、恒大等地产企业也陆续进军健康产业。

1.4 产业布局逐步展开，推进城乡统筹发展

目前，各地依托优势特色资源，积极推动健康产业建设，全国健康产业布局已经逐步展开。例如，北京、上海、天津、深圳等东部地区优质医疗资源聚集、高端人才集中、科研基础雄厚，以高端医疗和生物医药研发为核心，带动医疗旅游和生物医药制造等相关产业同步发展；云南、贵州、广西等地区，依托当地生物多样性、中医药和民族医药资源优势，大力发展健康养生、养老等服务业；新疆、黑龙江、广西等地依托其区位优势，面向中亚、朝鲜、俄罗斯、东盟等地发展医疗旅游及相关产业。同时，各地越来越注重以健康产业的体系化发展带动产城融合，以健康产业的发展推动城乡统筹发展，将健康产业发展与新农村建设、县域经济转型等结合起来，从发展健康小镇、健康县域经济入手，推动健康医药食材生产制造及健康休闲养生服务发展，实现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百姓富与生态美的有机统一。

1.5 产业投资热情高涨，企业并购趋势加快

近年来，健康产业领域投资逐年攀升，特别是社会资本热情高涨。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7年全社会卫生固定资产投资7372亿元，同比增长18.1%，增长幅度高于全国行业平均水平近12个百分点[5]。医疗、医药、健康管理等产业领域并购动作频繁，根据普华永道统计，2016年整个大健康产业包括医药产业和医疗服务的并购交易金额达362亿美元，有8宗健康医疗投资交易超过了10亿美元[6]，如复星医药收购印度药企Gland Pharma、华润投资澳洲Genesis Care、中信产业基金私有化Biosensors、三胞集团收购加拿大Valeant制药公司、美年大健康并购慈铭体检等，华润、上药、国药、九州通这些医药流通巨头也频频发力，大量并购医药流通企业。

2 健康产业存在的主要问题

2.1 健康产业统计体系尚未建立

2014年4月，国家统计局已根据国务院《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中对健康服务业内涵和范围的界定，制定了《健康服务业分类(试行)》，为第三产业政策制定提供了重要的基础信息，但随着新业态、新形式不断涌现，其分类已经不能反映当前我国健康服务业发展的新进展和新要求。而健康产业覆盖一二三产，涉及多部门、多行业，目前缺乏权威统一的概念和统计口径，且尚未建立起健康产业核算制度，无法为规划和政策制定提供详细、准确的产业经济信息，难以为健康产业宏观管理提供决策指导。

2.2 顶层设计和统筹规划较为缺乏

目前，国家层面尚未出台指导健康产业发展的综合性政策文件，只有针对健康服务业的《国务院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国发〔2013〕40号)。由于全国缺乏统一的规划和引导，很多地区在健康产业发展初期，特别是在生物医药、精准医学、再生医学等健康产业核心的高精尖领域，存在公共服务功能和公共技术平台建相对滞后等“瓶颈制约”，或在健康养老和健身休闲等领域由于市场盲目投资导致大量不必要的资源闲置和浪费，另外，还有一些地方健康产业整体发展方向和产业培育特色并不清晰，导致出现目标客源趋同、重复建设、同质竞争等问题，同时还导致部分领域极易形成新的结构性问题，不利于组团发展、形成合力。

2.3 产业供给尚不能满足人民健康需求

我国健康产业供给尚不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健康服务和产品需求。目前，我国高端医疗服务、健康管理服务、健康养老、商业健康保险、营养健康食品等领域发展相对迟缓，不能为消费对象提供整体化全方位的健康服务，消费能力外溢问题严重。医疗旅游行业数据显示，2014年我国90%以上医疗旅游游客选择出境旅行购买医疗服务，如日本癌症早期风险筛查、韩国整形美容等旅游产品已成为许多旅行社国外旅游主推项目，然而入境医疗旅游尚处于早期萌芽阶段，在产业规模方面明显落后于日本、韩国、泰国、马来西亚等亚洲邻国。近年来我国营养保健品进口规模持续快速增长，2015年我国保健品行业进口金额(69.74亿元)远高于出口金额(17.97亿元)[7]。

2.4 产业融合程度和集群集聚效应有待提升

由于各地健康产业融合发展程度较低，且与支撑产业互动不足，阻碍了产业集群进一步升级和壮大。一方面，健康产业内部融合发展的模式与路径仍待探索，如商业保险公司与医疗、体检、护理等机构缺乏合作，相关保险产品开发不足，健康保险业规模仍然较小；另一方面，忽视了支撑产业在产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如金融、法律和财务等专业性服务和住宿餐饮等配套服务等，有利于协助企业规避商业风险，促进企业规范化经营，从而间接推动企业规模的扩张和产业集群的健康发展。从地方实践看，我国部分地区仍以“粗放式”招商引资方式发展健康产业，所引进的企业相互之间往往缺乏产业活动上的联系，导致健康产业体系主导产业不明确或对关联产业带动效应较弱，这使得目前的许多“健康产业集群”大多呈现出一种松散的地理集中特征[8]，各自发展，缺乏有机联系，对地方经济的综合拉动作用并不明显，产业集群集聚效应有待优化提升。

2.5 产业发展要素短缺

健康产业是典型的知识密集、技术密集型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但目前面临产业人才、科技、资金、制度标准和监管体系等多方面要素短缺问题。一是人才资源供给严重不足，健康产业人才培养供给侧和产业需求侧在结构、质量、水平上还不能完全适应，各地高端医疗保健人才、复合型经营管理人才和专业技能型人才普遍供给不足[9]；二是我国卫生与健康科技创新体系仍不完善，稳定、可持续性投入缺乏，医产学研协同创新不够，科研成果与疾病防治实践之间存在“两张皮”问题，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药、医疗器械等产品研发能力和市场竞争力薄弱[10]；三是制度标准和监管体系有待完善，由于健康产业涉及发展改革委、卫生健康委等诸多部门，不同部门之间的政策制度及监管体系缺乏有效衔接，相关标准体系滞后，难以规范产业发展，健康产业机构设置标准、健康服务标准、人才培养标准、职业技能培训标准等均较为缺乏，现行以行业、机构为对象的分业监管模式极易造成监管缺位或多头束缚现象。

3 推动健康产业发展的建议

3.1 科学界定健康产业内涵外延，把握好健康产业和健康事业的关系

建议科学确定健康产业内涵，在《健康服务业分类(试行)》基础上，研究建立科学合理的健康产业行业统计体系，明确健康产业的内涵、范围，建立健康产业统计分析数据库，形成国家、省、市、县级分析应用系统，满足产业政策制定和宏观管理、动态监测的需要[11]。发展健康产业的同时还要处理好其与健康事业的关系，健康产业是以维护和促进人的健康为根本目的和落脚点，要处理好医疗卫生费用的不断增长与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健康需求之间的矛盾，必须明确政府在健康事业中的主导责任，同时转变政府职能，在健康产业中发挥引导作用，调动社会力量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积极推进健康管理与促进业、健康保险业等相关产业发展，从而不断降低个人医疗卫生费用负担、提高居民健康和保障水平。

3.2 健全健康产业政策，加强顶层设计和统筹推进

建议我国尽早制定、推行合理的健康产业政策，并以产业政策为顶层统筹的基本工具，充分发挥政府职能，指导我国健康产业快速发展，增强我国健康产业的国际竞争力。一是明确健康产业结构政策，引导各地在健康产业供给、需求和周边发展态势分析基础上，提炼聚焦自身核心竞争优势，明确产业机构，并不断深化健康领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二是完善健康产业布局政策，包括重点产业领域的选择和空间布局的确定，引导各地结合自身特点，建设各具特色的健康产业示范基地，并探索可复制、可推广的试点经验，防止形成新的结构性问题。推动区域内、省域内加强协作，形成统筹规划、优势互补、组团发展的格局，实现健康产业科学有序发展；三是健全我国健康产业技术政策，通过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加大财政支持力度、加强国际合作等手段，推动健康产业科技创新能力提升，强化创新链和产业链有机衔接，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应用，增加优质新型健康产品和健康服务等有效供给，满足不同群体不断升级的多样化健康消费需求。

3.3 推进产业深度融合，加快集约聚集发展

抓住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制造强国建设及中国服务新品牌建设等发展机遇，积极推动互联网、大数据、物联网等信息科技向健康产业渗透、融合，加强健康产业内部的延伸融合以及产业间跨行业跨领域的重组融合，催生更多的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各地在推进健康产业发展过程中，要重点培育一批健康产业的“领头羊”、“龙头企业”，鼓励集群内企业共享专业人才、市场、技术和信息等产业要素，同时重视引进为这些企业配套的上下游企业以及金融、法律、商务等生产性服务业，发挥群体竞争优势，形成集聚发展的规模效应。

3.4 着眼国际市场，形成全球化发展路线

以全球视野谋划和推动健康产业发展，全面提升我国在全球健康产业格局中的地位，力争成为中医药等若干重要领域的引领者和重要规则制定的参与者。充分利用“一带一路”倡议等国际合作平台，加强国际合作与宣传推介，凸显我国的健康产业比较优势，对社会急需、项目发展前景好的健康产业项目予以适当扶持，形成一批产业链长、覆盖领域广、经济社会效益显著的产业集群。支持本土企业通过产业关联嵌入国际产业链，鼓励内外资企业在研发、生产和服务等方面加强协作，积极开展国际健康技术合作交流，实现互利共赢。

3.5 补足要素短板，夯实产业基础

针对制约我国健康产业发展中的人才科技、标准体系和产业规制等主要短板，一是制定和实施符合国情的健康产业科学技术发展战略和人才发展战略，完善各类专业人才的培养培训制度，逐步规范健康产业职业资格证书制度及从业人员资质管理；二是尽快启动我国健康产业相关标准和规范的编制，确保产品和服务的质量与安全[9]，在暂不能实行标准化的健康服务行业，广泛推行服务承诺、服务公约、服务规范等制度[12]；三是健全全行业监管制度和准入、退出政策，建立政府监管、行业自律和社会监督相结合的审慎包容的行业监管体系；四是继续优化投融资引导政策，拓宽市场投融资渠道，充分发挥政府部门的组织协调优势和政策引导功能，鼓励建立健康产业引导基金，激发金融机构开拓健康市场的主动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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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2016年保险统计数据报告[EB/OL].(2017-02-22)[2018-04-18].http：//bxjg.circ.gov.cn/web/site0/tab5257/info4060001.htm.

[3] 中共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办公室.第3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2017-01-22)[2018-04-18].http：//www.cac.gov.cn/2017-01/22/c_1120352022.htm.

[4] 国家卫生计生委.2017年8月14日媒体吹风会材料之二：我国健康产业发展相关情况[EB/OL].(2017-08-14)[2018-04-18].http：//www.nhfpc.gov.cn/zhuz/xwfb/201708/f4e2b9e9a6444117af9c68fb96f6564e.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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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龚 雯.2017年中国大健康行业并购交易将创新高[EB/OL].(2017-03-31)[2018-04-18].http：//jjckb.xinhuanet.com/2017-03/31/c_136172678.htm.

[7] 中国产业信息网.2017年中国保健品行业进出口额、市场规模及销售收入分析[EB/OL].(2017-07-10)[2018-04-18].http：//www.chyxx.com/industry/201707/539843.html.

[8] 侯 韵，李国平.健康产业集群发展的国际经验及对中国的启示[J].世界地理研究，2016，25(6)：109-118.

[9] 王秀峰，张毓辉，吴华章.健康产业发展要选好路径[J].中国卫生，2017，(4)：30-31.

[10] 科技部.关于印发《“十三五”卫生与健康科技创新专项规划》的通知(国科发社〔2017〕147号)[EB/OL].(2017-06-13)[2018-04-18].http：//www.most.gov.cn/tztg/201706/t20170613_133484.htm.

[11] 张毓辉，王秀峰，万 泉，等.中国健康产业分类与核算体系研究[J].中国卫生经济，2017，36(4)：5-8.

[12] 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国发〔2013〕40号)[EB/OL].(2013-10-14)[2018-04-18].http：//www.gov.cn/zwgk/2013-10/14/content_2506 39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