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端上游元件结合蛋白1与消化道肿瘤的研究进展*
2018-03-03沈潇然张国新
沈潇然 叶 峰 张国新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消化内科(210029)
远端上游元件结合蛋白1(far upstream element binding protein 1, FUBP1)是一种单链核酸结合蛋白,可通过调控基因转录、翻译、RNA复制和剪接,进而影响细胞增殖、迁移、凋亡等生物学过程,在多种肿瘤的发生、发展中扮演重要角色。本文就FUBP1与消化道肿瘤相关机制的研究现状作一综述。
一、FUBP1的概述
1. FUBP1的发现及其家族成员:1990年,Avigan等[1]在未分化的白血病细胞中发现远端上游元件(far upstream element, FUSE)及其连接蛋白可激活c-Myc表达,首次提出了FUBP1可作为原癌基因c-Myc的转录调控因子。1994年,Duncan等[2]正式提出FUBP1通过与FUSE结合,在未分化细胞中调控c-Myc表达。后续研究发现FUBP干扰抑制物(FIR)和TFIIH等相关调控因子亦参与了c-Myc的调控过程[3]。
FUBP家族成员由氨基末端结构域、中央结构域和羧基末端结构域构成,这三个结构域由可变的连接区连接[4]。FUBP家族主要包括三个成员:FUBP1、FUBP2和FUBP3,均包含单链DNA结合家族的一般特质,即序列和结构的高度保守。三个成员的主要区别在于羧基末端的结构域,FUBP1羧基末端结构域中含有的酪氨酸基个数为3个,FUBP2和FUBP3分别为4个和2个。虽然FUBP家族成员在结构上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和保守性,但功能不尽相同。
FUBP1位于细胞核内,分子质量约为67 kDa(1 Da=0.992 1 u),基因位于染色体1p31.1,具有DNA解旋酶Ⅴ活性[5]。FUBP2分子质量约为74 kDa,基因位于染色体19p13.3,主要作为单链RNA结合蛋白维持mRNA的稳定性[6]。FUBP3分子质量约为67 kDa,基因位于染色体9q34.11,在转录后发挥功能。有研究发现肝癌细胞HUH7中FUBP3协同FUBP2维持凝血素酶的稳定性,增强肿瘤的侵袭能力[7]。此外,在秀丽隐杆线虫中发现存在与FUBP1同源的蛋白质,被认为是FUBP家族的第四个成员[8],但目前并未见其他相关的研究。
2. FUBP1的结构与功能:FUBP1蛋白由具有两亲性螺旋结构的N端、富含酪氨酸的C端以及一个DNA结合区域构成[9]。FUBP1的DNA结合区域包含了4个KH域(KH1、KH2、KH3、KH4),FUBP1通过其KH域(主要为KH3和KH4域)与FUSE进行结合。FUBP1主要通过三个模块定位于细胞核,且每个模块均被不同的核定位信号(NLS)赋予:一个典型NLS是位于N末端的双分型NLS,另两个非典型NLS分别位于KH3的α螺旋和C末端富含酪氨酸的转录激活区中[10]。但有研究发现在凋亡细胞中因caspase-7对FUBP1 N末端的双分型NLS切割作用使FUBP1从细胞核中移出[11];日本脑炎病毒感染患者早期亦可见FUBP1移位细胞质的现象[12]。
从功能上,首先发现FUBP1可作为一种DNA结合蛋白,调控原癌基因c-Myc的转录[1],后又证实其可作为RNA结合蛋白,影响mRNA的稳定性,参与蛋白翻译和病毒复制[4]。随着在基因转录、翻译、RNA复制、剪接等方面研究的深入,发现FUBP1可通过上调原癌基因(如c-Myc)或下调抑癌基因(如p21)的表达,进而抑制细胞凋亡,刺激细胞增殖,增强细胞迁移能力,促进肿瘤的发生、发展[13]。目前已有研究证实FUBP1与肝癌、胶质瘤、结直肠癌、肾癌等肿瘤具有相关性[13-15]。
二、FUBP1与消化道肿瘤
1. FUBP1与食管癌:食管癌是临床上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全球范围内其发病率在恶性肿瘤中位居第八位,死亡率位居第六位[16]。刘世政等[17]通过免疫组化和荧光定量PCR法检测37例食管癌组织、35例癌旁组织以及12例食管炎组织中FUBP1的表达水平,结果显示食管癌中FUBP1表达明显高于癌旁组织和食管炎组织,且FUBP1表达与食管癌的分化程度、淋巴结转移、远处转移有关。2016年Yang等[18]的研究亦发现FUBP1在食管鳞癌中的表达增高,与食管鳞癌分化程度相关,且高表达FUBP1提示患者预后不良;FUBP1能激活c-Myc,促进细胞增殖,从而促进食管鳞癌的发生、发展。上述研究表明在食管癌中FUBP1表达增高,且表达越高提示分化程度越差,FUBP1通过激活原癌基因c-Myc的转录,增强食管癌细胞增殖能力。因此,FUBP1可能在食管癌的发生、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
2. FUBP1与胃癌:胃癌是消化系统最常见的恶性肿瘤,因进展期胃癌有较高的转移和复发风险,其5年生存率为30%~50%,且预后较差[19]。Zhang等[20]通过免疫组化和RT-PCR法检测了FUBP1在20例慢性非萎缩性胃炎、35例慢性萎缩性胃炎、23例中重度异型增生和33例胃癌组织中的表达情况,结果显示胃癌中FUBP1表达明显高于其他胃黏膜病变组织,且与年龄、性别、有无淋巴结转移和远处转移具有相关性,FUBP1高表达预示患者预后不良。李丹等[21]在胃癌SGC7901细胞中沉默FUBP1表达,结果发现胃癌细胞的增殖和侵袭能力受到抑制。上述研究表明FUBP1在胃癌的发生、发展中可能发挥促癌基因的作用,但上述研究的样本量较少,且缺乏关于FUBP1促进细胞增殖、侵袭能力的机制研究,仍需大样本研究进一步明确胃癌中FUBP1表达水平,并行相关促癌机制的探究。
对进展期胃癌患者而言,术后常需接受放化疗,但化疗药物的耐药性一直是临床医师面临的重大挑战。Venturutti等[22]的研究发现在ErbB-2阳性的胃癌细胞株中,曲妥珠单抗和拉帕替尼这两种化疗药物可通过ErbB-2介导而下调c-Myc表达,后者可上调miR-16表达继而导致其靶基因FUBP1表达下降,从而抑制肿瘤的发展。Zhao等[23]亦发现miR-16-1通过调控FUBP1低表达,抑制细胞的增殖和侵袭能力,促进细胞凋亡,并可增加胃癌患者对阿霉素的敏感性。上述研究提示可通过外源性增强miR-16表达或干扰FUBP1表达,增强肿瘤细胞对化疗药物的敏感性,从而抑制肿瘤的形成。故FUBP1有望作为对化疗药物耐药的胃癌患者的新治疗靶点。
3. FUBP1与结直肠癌:多数FUBP1与结直肠癌的研究局限于两者是否具有相关性。Jia等[15]发现32例结直肠癌组织中FUBP1表达水平高于30例结直肠腺瘤、32例癌旁正常组织,但进一步分析发现FUBP1与临床病理特征(如年龄、性别、分化程度、淋巴结转移、远处转移等)无相关性,其原因可能是由于研究样本量太少。近年Guo等[24]对结直肠癌中浆细胞瘤变异易位1基因(PVT1)与c-Myc的相互作用进行了研究,发现PVT1在肿瘤组织中的表达与c-Myc调节基因FUBP1的表达呈正相关,推测结直肠癌中PVT1可能通过FUBP1来调控c-Myc表达,但该研究后续并未行进一步的证实。
溃疡性结肠炎患者的结直肠癌发生风险较正常人群增加。Tang等[25]以葡聚糖硫酸钠诱导小鼠结肠炎模型,并探讨FUBP1在肠黏膜屏障中的机制,结果发现与肿瘤组织中FUBP1表达升高不同,小鼠结肠炎模型中FUBP1表达降低,可能是由于肠黏膜炎症导致细胞凋亡,从而使FUBP1从细胞核中被清除出去所致。同时该研究提出该实验模型是一个临时的早期炎症模型,如不断给予持续炎症诱导刺激,进入慢性结肠炎阶段甚至结直肠癌阶段,则FUBP1的表达及其作用机制可能会产生新的变化,因此有待开展进一步研究进行探讨。
上述研究表明FUBP1在动物结肠炎模型中呈低表达,而在人结直肠癌组织中呈高表达,因此是否在人结肠炎组织中同样表达降低仍需进一步研究。若FUBP1表达在结直肠炎的癌变中呈先降低后增高的变化,表明FUBP1在结肠炎和结直肠癌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可作为结直肠炎癌变过程中一个潜在的预测因子。
4. FUBP1与肝癌:肝细胞癌是世界上第五大常见癌症,在癌症相关死亡率中位居第三位(每年死亡500 000例患者)[26]。与消化道其他肿瘤相比,目前FUBP1表达与肝癌关系的研究更深入。
2009年Malz等[13]的研究发现肝癌细胞中FUBP1表达增高,且FUBP1与FUBP2具有协同作用,能增强肝癌细胞的增殖和迁移能力,而FUBP1、FUBP2表达增高与预后不良相关。同时有研究[27]显示在有慢性丙型肝炎史的肝癌患者组织中FUBP1表达显著增加,FUBP1可通过下调抑癌基因p53的表达,促进丙肝病毒的复制,从而导致肿瘤的发生。有研究[28]发现,不同于其他肿瘤,FIR在肝癌细胞中不通过与FUSE/FBP复合体连接而负向调节FUBP1表达,而是通过TFDP1/E2F1途径正反馈刺激FUBP1表达,增强肝癌细胞增殖和迁移的能力。JTV1可作为一种肿瘤抑制剂,与转录蛋白p38形成人类tRNA合成酶复合物的支架蛋白p38/JTV1,可与FUBP1相互作用来下调c-Myc表达,进而促进细胞凋亡[29]。有研究指出,与肝癌形成相关的前列腺素E2(PGE2)可降低JTV1表达,与FUBP1的结合减少,导致FUBP1泛素化减少,增高FUBP1表达,进而促进肝癌细胞的生长[30]。一项研究[31]显示一种新型靶向化疗药物吡唑并[1,5a]嘧啶(Pyrazolo[1,5a]pyrimidines)可在肝癌细胞中通过干扰FUBP1与FUSE的结合,导致细胞增殖减少和凋亡增加,故该化疗药物未来有可能成为FUBP1的新型抑制剂。综上所述,FUBP1在肝癌中表达增高,通过下调抑癌基因p53来上调原癌基因c-Myc的表达,发挥促癌作用,抑制剂JTV1和化疗药物吡唑并[1,5a]嘧啶可通过干扰FUBP1表达,发挥抗肿瘤的作用。因此,FUBP1可作为肝癌治疗的一个潜在靶基因。
但考虑到化疗药物的毒副作用且目前外源性si-FUBP1仅限于细胞实验或动物实验,尚未见运用于人体的报道。Zhang等[32]用绿茶提取物中的茶多素EGCG处理肝癌细胞HCCLM6,结果显示FUBP1表达较对照组明显下降,从而抑制细胞增殖和肿瘤转移,为原发性肝癌的治疗开辟了一个新视角。但目前尚未见茶多素EGCG调控FUBP1表达,进而抑制肿瘤细胞增殖相关机制的研究。
三、总结与展望
总之,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FUBP1作为一个原癌基因在肿瘤中扮演重要角色,可作为某些癌症的潜在生物标记物和治疗靶标。FUBP1与消化道肿瘤的相关研究越来越多,已证实FUBP1在食管癌、胃癌、结直肠癌和肝癌中的表达增高,可通过激活原癌基因c-Myc转录,增强肿瘤细胞增殖的能力,发挥促癌作用。但多数研究仍局限于浅层的相关性研究,关于调控机制研究以及FUBP1在癌前病变、肿瘤早期中作用的研究甚少见。随着近年代谢组学、肠道微生态研究的逐渐发展,可探究FUBP1在炎癌通路中的调控机制以及FUBP1对代谢产物和肠道菌群的影响,为FUBP1抑制剂早日在临床相关疾病的治疗应用打下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