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访美国纽约洛克菲勒档案中心

文/甄 橙

远离美国纽约城市的喧哗，在Sleepy Hollow的小山上，静静地矗立着洛克菲勒档案中心（Rockefeller Archive Center）。远远望去，这座建筑与周围的建筑没有明显的区别，独立的院落，独立的圆形小环岛，独立的二层独栋小楼，非常安静地立于小山之巅。但是小楼内的藏书和各类档案资料，却让这里小有盛名，每年都会吸引许多世界各地的学者前来，寻找他们心中的宝藏。

三次造访的不同时间

2011年夏天，是我第一次赴美，主要是为了医学史的研究项目，也是我第一次带女儿走进位于纽约的洛克菲勒档案中心查阅资料。当时正值暑假，女儿刚刚初中毕业，还算个小孩子吧。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女儿被安排在一楼的休息室里自习，不得进入二楼阅览室打扰大人们的学习。还好女儿带着中国学生的暑期作业，完成功课之余，女儿会在档案中心的院子里四处“探宝”。后来女儿告诉我，她已经探明了这座小山，哪里有鸟窝，哪里有松鼠洞，哪里有苹果树。总之，我来不及观看的风景和情趣之处被她一览无余。时间对我来讲，分分秒秒都很珍贵，因为太多的英文资料，如果全部阅读完毕几乎不可能完成。我每天都是一早到达后，立即放下书包，安顿女儿，然后一头扎进阅览室，根本没有时间去欣赏小山的优美风光。

2012年，我随单位里的同事再次来档案中心。虽然时间短暂，但有幸以专业学者的身份进入档案中心的资料库，亲眼目睹一百多年前，这里收藏的大量的信件、电报、照片、书籍和杂志。看到这些百余年前的纸片和影像，不禁令人感慨：档案资料的收集整理和保存工作是多么重要！如果没有这些档案做见证，我们怎么能够与一百多年前的历史人物相遇？又将如何知晓一百多年前这些历史人物的行踪和言谈？很多人质疑历史学的研究意义在哪里？的确，历史很容易被证伪，却很难被证实，而档案材料是还原历史的最直接和最重要的证据。历史研究者需要秉笔直书、惩恶扬善，需要具备德配天地、道冠古今的高尚品德，但更重要的是拥有第一手的宝贵资料。洛克菲勒档案中心恰恰承载了这样的历史价值和责任。

2017年冬季，圣诞节前夕，为了一个新的慢病历史的研究项目，经历18小时的辗转飞行，我携女儿又一次来到洛克菲勒档案中心。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女儿不仅已面临大学毕业，而且即将赴英国攻读硕士学位。这次女儿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她以科研助理身份，被允许与我一起登上二楼的阅览室。女儿兴奋不已，因为这次远行终于满足了她6年前对二楼阅览室的好奇心。她终于可以像学者一样，安静地坐在阅览室中，查阅那些沉睡百年的历史档案。

三次造访的不同经历

2011年第一次赴美时，完全是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和陌生的城市，飞机降落后，一颗忐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时差的困扰让眼睛疲惫到不想睁开，困倦的大脑已不能清晰地思考任何问题，但是还要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历经曲折，终于从肯尼迪机场乘坐机场大巴，到达纽约Grand Central火车站，然后急急忙忙到售票窗口购买Hudson Line专线火车票。在繁华的Grand Central火车站寻找乘车站台并非易事，因为Grand Central是地处纽约的火车与地铁混乘的大型交通枢纽，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眼前涌现的永远是川流不息、行走匆匆的乘客。在穿梭的人流中，锁定目标站台后立即拖着行李狂奔，因为如果错过时间，火车不会等你，而接下来将是更麻烦的问询和购票。坐上火车，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然而眼睛又要开始繁忙地搜索，紧盯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站牌，唯恐错过车站。在Tarrytown火车站下车后，唯有乘坐出租车才能到达Tarrytown House酒店。第一次在美国打出租，就被当地司机“教训”了一次，本来6美元的车费，因为没有零钱，在掏出20美元之后，司机二话不说把20美元全部索为车费装入囊中。

2012年，我和同事从美国印第安纳大学转途来洛克菲勒档案中心，乘坐美国国内航空，又有多位老师在一起，因此心情很轻松。这次到访不是为了研究项目，而是专程参观这里的档案建设和收藏情况。

2017年因为新的研究工作，从北京赴美，当飞机徐徐降落在纽瓦克机场时，心情已经不再紧张，因为有前几次的经验，所以比较轻松地找到了机场大巴，然后买票，抬行李，上车找座位。大巴车第一站停靠点就是纽约的Grand Central火车站,虽然站名如此，但实际停靠地点却不在中央火车站。幸好同坐的美国乘客是位热心人，她与我们一同下车后，将我们送到中央火车站门口，然后转身离去。这时我才知道她是专门送我们到这里。再次身处Grand Central火车站，已经不再感到陌生，反而有了几分亲切。更主要的是女儿的英语水平早已超越了我，所以买票和问路已经不再是我的任务，精神上也轻松了许多。顺利登上北上的火车，因为冬季暮色降临较早，此时天已黑，“饥寒交迫”的感觉顿时袭来，但还是强打精神，眼睛一边紧盯着黑漆漆的窗外，一边不敢放过车厢里的任何信息提示。当熟悉的Tarrytown出现在眼前，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们平安抵达了最终的落脚地。

三次造访的不同感受

信息时代改变社会改变生活。2011年初到纽约，全球著名的肯尼迪机场都没有WIFI，酒店中也普遍是有线上网。6年后不仅中国发生巨变，世界也在不断变化，最大的改变是网络时代的来临。当搞不清方向、找不到地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不用担心，只要有网络存在，只要有办法与世界联网，那么一切都OK。6年后来纽约，不仅公共场所实现了WIFI覆盖，而且中国的ofo小黄车和摩拜单车也已登陆美国。我在感叹世界变化的同时，也由衷敬佩中国变得强大。

2017年来纽约，我们没有选择住宿酒店，而是在国内就通过Airbnb网站上找到一家交通便捷的住户，与美国房东一起居住，不但可以方便起居，更重要的是深入了解美国百姓的普通生活。房东是个活泼开朗的老奶奶，职业作家，已有两个小孙女，老奶奶把自己的日常生活安排得异常紧凑。充实忙碌、快乐时尚，唱歌、舞蹈、读诗、编织、头脑风暴、生日派对，花样翻新的每日生活。美国老年人要靠自己组建互助小组，一起谈心，说家事，摆困难，谈观点，她们以健康独立的原则安度晚年。

洛克菲勒档案中心的设施完备，后勤保障充分，水、茶、咖啡、饮料、小饼干随便自取，每周二提供免费午餐，目的是为在这里的所有研究者提供交流的机会，希望大家从彼此的研究中获得启迪。洛克菲勒档案中心地处风景区，四周公共交通不太便利，所以中心提供免费接送服务，方便学者们乘坐公共交通与大都市连接。中心的网速极快，下载各类文件，包括WORD文档、PDF文档，音频文件、视频文件都非常便捷。档案资料的版权虽然归属洛克菲勒档案中心，但像一百年前老洛克菲勒做慈善活动一样，这里的档案使用奉行分享原则，希望档案资源得到世界各地学者的广泛利用。不仅如此，洛克菲勒档案中心还提供经费，资助研究者进行研究。这也算是共享时代的一种共享体现吧。

每次到访洛克菲勒档案中心，都有不同的收获。社会进步，文明继续，如何利用人类的文化遗产，让不能张口说话的档案资料重新焕发历史的活力，是历史研究者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