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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O预期任期、独立性与研发投资

2018-03-01杨瑞平

统计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任期独立性预期

杨瑞平,常 淼

(山西财经大学会计学院,山西太原030006)

一、引言

近年来,国家发布了一系列鼓励科技创新的政策,且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也被写入了政府工作报告。企业作为创新的主体,要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以推进经济增长由资源要素和投资驱动向科技进步和创新驱动转变,这是此时期经济发展的重点。因此,对企业研发投资活动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备受学者关注。

现有文献从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对研发投资的影响因素展开了研究,并取得一定成果。一方面,从宏观角度出发,包括财政补贴(谢梦、庞守林,2017;武咸云、陈艳,2016)、税收政策(江希和、王水娟,2015;吴祖光、万迪昉,2013)、融资约束(郑妍妍、戴晓慧,2017;李冬生、张玲红,2016)、地区发展差异(陈丽萍、张欣欣,2012;成力为、戴小勇,2012)、市场环境(杨风,2016;陈凌、吴炳德,2014)、产业因素(戴魁早、刘友金,2015;Scott,1984)等企业外部因素;另一方面,从微观角度出发,不仅关注了股权结构(杨风、李卿云,2016;Barker and Mueller,2002)、企业规模(张西征等,2012;于君博、舒志彪,2007)、盈利水平(王任飞,2005)、产权性质(罗正英、陆韫龙,2014;陈琪,2013)、客户集中度(徐虹、林钟高,2016)等企业特征的影响,而且随着高层梯队理论的迅速发展,高管团队特征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也受到了学术界的关注。研究表明,高管的年龄(郭葆春、刘艳,2015)、性别(陶建宏等,2013)、任期(Finkelste,1995)、受教育水平(由丽萍等,2013)、职业背景(詹雷、刘进进 ,2016;Barker,2002)、持股比例(翟淑萍、毕晓方,2016;马富萍、李太,2011)、薪酬激励(韩亚欣、文芳,2017;陈修德、梁彤缨,2015)、过度自信(毕晓方、李海英,2016;邬晓婧、郭淑娟,2016)等特征都会对企业研发投入产生一定影响。

目前,大部分研究集中在CEO既有任期对研发投资的影响,忽视了预期任期的影响。已有研究表明,当CEO预计未来的任职期限较短时,会采取一些短视行为(江伟、姚文韬,2015)[1]。因此,本文主要研究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影响路径,完善了CEO任期影响研发投资理论的相关研究。

近年来,随着上市公司股权的日益集中,股东与经理人之间的第一类代理问题得到缓解,控股股东与中小股东的第二类代理问题成为公司治理的主要方面(王超恩,张瑞君,2015)[2],意味着大股东与CEO在相当大程度上共同掌控公司管理。因此,第二类代理问题以及CEO与大股东的独立性对公司研发和创新可能存在比较重要的影响。已有对研发投资的研究很少考虑CEO独立性的影响,因此本文以CEO独立性为调节变量,考察其在预期任期与研发投资关系中所起的调节作用。

基于分析,本文采用我国2011—2015年A股上市公司的相关数据,实证分析不同类型CEO预期任期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另外,在两权分离的企业制度中,所有权性质不同的公司在代理问题和治理机制等方面存在差异,这些都可能对公司的研发投入和创新产生重要影响(左晶晶等,2013)[3],因此本文还将从企业的产权性质角度进行研究。

本文的创新之处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完善现有文献对任期影响研发投资理论的相关研究,有助于完善人才提拔机制,充分发挥预期任期在研发投入中的隐性激励作用。第二,在集中型所有权结构中,现有研究将公司控制权与大股东联系起来,并假定经理具有同质性,忽视了经理与股东的冲突和代理问题。本文从CEO与大股东的独立性角度,考察不同类型CEO在研发投资决策中所起的作用,有助于优化上市公司CEO的产生路径。第三,结合我国制度背景,考虑公司的产权性质进行研究,对进一步深化我国企业产权改革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一)CEO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影响

CEO任期包括已履职年限的既有任期,也包括其对未来任职年限的估计,即预期任期。虽然预期任期具有不确定性,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CEO的经营阅历、认知水平、风险倾向、思维方式和工作态度等管理素质(Miller and Shamsie,2001)[4],从而影响其研发投资决策。职业生涯关注理论认为,经理人在职业生涯即将结束时会表现出明显的短视投资倾向,当CEO的预期任期较短时,由于研发投资回收期较长且风险较大,短期内难以享有投资收益,因此CEO会为了当前利益而选择其他短期投资来提升业绩。从理性经济人假设出发,CEO为完成自身考核等目的,有动机追求短期利润最大化,且由于离任后不再享受在职消费等带来的益处,因而通过削减研发支出来追求短期利润最大化的动机会更加强烈。相反,当CEO的预期任期较长时,一方面,由于在任期内很有可能会享受到研发投资带来的好处,因而会加大研发投入;另一方面,CEO预期任期越长,职业生涯关注的隐性激励作用就越大,越能够激励管理者为自身的良好声誉而努力工作。此时,CEO会更加注重自身职业发展和公司可持续发展,从而加大研发投资(文芳,2008)[5]。基于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

H1:CEO预期任期与研发投资正相关。

(二)CEO独立性在预期任期与研发投资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两权分离以来,为了降低股东与经理人之间的代理成本,企业的股权日益集中,外部股东与内部经理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也得到了改善,公司投资效率不断提高。但是,这也直接导致出现了控股股东与中小股东之间的第二类代理问题。在股权集中度较高的现代企业制度中,大股东控制权更多呈现出“掠夺”而非“监督”效应(Shleifer and Vishny,1997)[6]。当法律对外部投资者的保护较弱时,这种掠夺更加严重。我国正处于经济转轨期,上市公司具有典型的“一股独大”问题,而且缺乏保护中小股东利益和约束大股东行为的法律和相关机制,使得大股东会利用自身优势对上市公司进行掏空(熊婷等,2016)[7]。为了获取控制权私有收益,大股东倾向于进行风险较低的实物和资本投资,以及通过复杂的关联交易转移公司资源,导致创新资源的配置受到抑制(Chin et al,2009)[8]。然而,由于不直接参与企业的经营管理,大股东的意志需要与CEO合谋来实现。CEO作为公司治理结构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按其产生路径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一体型、依附型和独立型。不同路径的CEO与大股东的利益诉求不一致,在与大股东的配合方面会有较大差异,从而影响其研发投资行为。

一体型 CEO本身就是大股东或者代表大股东的利益,为了获取控制权私有收益,会对公司进行掏空,在任期内利用研发投资的高回报来提高声誉和报酬的动机将减弱,因此倾向于削减研发投入,转而投资构建控制性资源(郝颖、刘星,2010)[9]。从依附型CEO到独立型CEO,其独立程度提高,市场对 CEO声誉的评级直接决定其未来职业发展,因此声誉的隐性激励作用更强。为避免声誉受损,CEO会严格遵守职业道德,最大程度提升公司业绩,保证决策的准确性。大股东通过构建控制性资源而进行的掠夺掏空行为间接降低了CEO的未来收益,背离其价值最大化目标,此时CEO不会与大股东形成合谋。随着任期的延长,CEO可能更愿意将资源配置于研发创新项目来抑制其掏空行为,利用研发投资的高回报来提高公司的长期业绩和自身人力资本价值。基于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

H2: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CEO独立性强化了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影响。

(三)区分产权性质后CEO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影响

我国资本市场存在国有和民营两类产权性质不同的公司,在新兴加转轨的中国市场,二者在公司治理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李春涛、宋敏,2010)[10]。一方面,国有公司实际委托人缺位,大股东权利通常由中央和地方政府国资委代为行使,相比民营控股公司,国有控股公司的大股东行为更具有“监督”效应而非“掠夺”效应(刘星、刘伟,2007)[11],他们更愿意增加创新资源配置来提高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另一方面,国有上市公司在研发创新项目上能够获得政府更多的支持,享受获取贷款的便利性和税收优惠,不受研发投资外部融资约束的影响。当CEO预期任期较长时,能以相对非国有公司更低的研发成本获得投资收益,因此出于对预期任期内声誉和业绩的考量会倾向于加大研发投资。基于分析,本文提出假设3:

H3:相比非国有公司,国有上市公司的CEO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影响更显著。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

本文选取2011—2015年我国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并剔除ST和PT公司、金融保险类上市公司,以及在研究区间内变量指标不完整或缺失的公司。最终,本文获得了3 886个有效观测值。为克服异常值的影响,本文对主要连续变量进行了 Winsorize处理。本文数据来自万得资讯金融(wind)数据库,经理人任期、类型以及研发投入水平通过手工查询上市公司年报整理得到。

(二)变量设计

1.研发投资。为避免绝对值测度可能导致的异方差问题,多数文献采用相对值来衡量研发投资水平。刘运国和刘雯(2007)[12]认为,我国资本市场尚不完善,以总资产或营业收入作为研发投资相对水平的测度指标较为合适,因此本文选择研发投资与营业收入的相对比例来度量研发投资水平,并选用研发投资的绝对值和相对值(研发支出/营业收入)进行稳健性检验。

2.CEO 预期任期。借鉴 Antia等(2010)[13]的做法,本文采用公式(1)对预期任期进行衡量:

其中,Gtenurei,t表示 i公司 CEO 截止 t年时的任职年限;Gtenureindustry,t表示i公司所属行业的所有管理者截止t年时的平均任职年限;Gtenureindustry,t与Gtenurei,t之差表示在任期维度上管理者的任职预期;Agei,t表示i公司管理者截止t年时的年龄;Ageindustry,t表示i公司所属行业的所有管理者截止t年时的平均年龄;Ageindustry,t与 Agei,t之差表示在年龄维度上管理者的任职预期。任期维度和年龄维度的任职预期之和即为管理者预期任期。

3.CEO独立性。借鉴刘少波和马超(2016)[14]的研究,本文按生成路径将CEO分为三种类型。一体型,CEO由大股东或其家庭成员来出任。依附型,CEO在国企中同时担任党委成员;CEO有政府、行业协会任职背景或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CEO在该上市公司多家子公司担任重要职务,然后随着公司的发展,逐步晋升为CEO。独立型,CEO由职业经理人担任。

4.控制变量。根据以往文献,本文选用资产负债率(Debt)、股权集中度(Cent)、公司规模(Size)、公司成长机会(Growth)、盈利水平(ROA)以及年度和行业等作为控制变量。具体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

(三)模型建立

为了验证假设1,考察CEO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影响,本文建立模型(2):

其中,β0是截距项;下标(i,t)表示第 i个公司第t期的相应指标;CV 表示控制变量;εi,t为随机干扰项,反映其他次要因素对研发投资的影响。

为了检验CEO独立性在预期任期影响研发投资中所起的调节作用,即验证假设2,本文建立模型(3)至(5):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为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从全样本看,2011—2015年上市公司的研发投资水平整体偏低,占营业收入之比的均值为3.5。从分样本看,不同类型CEO所在的样本公司研发投入水平不同。当CEO为一体型时,研发投入水平最低,占营业收入之比的均值为3;当CEO为独立型时,研发投资水平最高,占营业收入之比的均值为3.7。另外,国有样本公司的研发投入水平整体低于非国有公司。在预期任期方面,CEO总体预期任期偏低,其均值为1.109年,跨度比较大。按产权性质分类统计,国有公司管理者的预期任期显著低于非国有公司,这可能是由于国有公司会严格限制管理者的退休年龄。表中总资产、资产负债率等其他变量的统计结果说明,公司整体财务状况良好。在股权结构方面,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均值为36.226,最高为85.230,说明大股东对上市公司的控制能力较强。

表2 描述性统计

(续表 2)

(二)回归分析

表3为假设1至3的回归结果。其中,模型(2)的回归结果显示,EGtenure的回归系数为0.000 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CEO预期任期与研发投资呈显著正相关关系,验证了假设1。进一步区分产权性质后的回归结果显示,预期任期的系数在国有公司中显著,而在非国有公司中不显著,说明CEO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正向影响在国有公司中强于非国有公司,验证了假设3。这可能是因为,一方面,非国有公司的研发成本较高,研发投资外部融资压力大,研发投资动力不足,CEO在研发投资项目上获取的支持也较少;另一方面,非国有公司的大股东持股比例较高,股权制衡度较低,多数CEO与大股东关系密切,因此通过与大股东合谋“掠夺”公司资源来获取私有收益的动机较强,容易对公司的投资绩效产生消极影响(刘星、安灵,2010)[15],CEO预期任期的隐性激励作用也难以刺激其加大研发投资力度。

表3还考察了CEO独立性在预期任期与研发投资关系中的调节作用。按CEO的不同类型引入交叉项进行回归,EGtenure*integrated的回归系数为-0.000 2,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EGtenure*dependent的回归系数为-0.000 05,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EGtenure*independent的回归系数为0.000 15,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一体型和依附型的CEO负向调节预期任期与研发投资的关系,独立型CEO正向调节预期任期与研发投资的关系。而且,依附型CEO的系数小于一体型CEO,说明随着CEO独立性的提高,其负向调节作用减弱,即CEO独立性在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影响中起正向调节作用,验证了假设2。

表3 假设1至3的回归结果

(续表2)

五、稳健性检验

为验证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从两个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第一,由于均值易受极端值的影响,因此在计算CEO预期任期时,选取行业任期和年龄的中位数作为标准,重新衡量CEO预期任期,对模型重新进行回归分析;第二,考虑到营业收入可能被操纵,因此使用研发投入与总资产的比值重新衡量研发投资水平。通过稳健性测试,其回归结果与前文结果基本相同,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稳健性。

六、研究结论与启示

研发创新作为经济增长的源动力,受到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已有文献从既有任期角度研究了其与研发投资的相关关系,却较少结合经理人自身职业规划考虑预期任期的影响。本文运用2011—2015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研发投资数据,研究预期任期对研发投入的影响,并进一步考察经理人独立性的调节作用。研究结论表明,CEO预期任期作为职业生涯关注的一种隐性激励,会对其投资决策产生影响;CEO独立性会抑制大股东构建控制性资源的掏空行为,对提高创新资源的配置起积极作用;国有公司中 CEO预期任期对研发投资的作用更显著。

本文的政策含义有:第一,为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上市公司应尽量选择年轻人任用CEO,使其对任期形成长期稳定的预期,减少在研发投资中的短视行为;第二,减少政府部门对CEO任命的干预,加快上市公司经理人职业化建设,完善职业经理人的培养机制和声誉评价机制,提高上市公司CEO的独立性,有助于提高研发和创新投入;第三,加快上市公司高管任命的去行政化,并建立一套长效的激励与约束机制,提高研发投资的积极性;第四,加强外部股东制衡机制,鼓励其他大股东积极参与公司治理,发挥对大股东的制衡作用,防范大股东控制对研发、创新产生负面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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