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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献卓越中乐 追求至高境界
——香港中乐团建团四十周年感言

2018-02-28乔建中

人民音乐 2018年2期
关键词:演奏家乐团作曲家

■乔建中

嘉宾与乐团团员合影(中乐团供稿)

岁月荏苒……

时至2017年10月14日,香港中乐团将告别它的“不惑”之年,迎接未来新的征程——第41、42乃至更多的“乐季”。值此,海内外中乐团体、个人纷纷致以真诚的祝贺!

回头看,四十年间,香港中乐团业绩煌煌、果实累累,在中乐界竖起一块意义不凡的碑石,令所有关注她成长的业内同行欣慰、惊羡不已。

本人与中乐团交好二十余年,印象深刻的大事很多,诸如几度有关大型民族管弦乐的学术研讨会、2009年国家大剧院两场精彩演出、近日为庆祝香港回归20周年所举行的内地六大城市巡演、国际作曲比赛、多种类型的艺术节、连续三届的“国际中乐指挥大赛”、环保系列胡琴研发制作以及深获香港市民拥戴的多方面社区服务等等,深得人心、影响至远。而与这一切直接相关,也常常触动心绪并引发我思考的,却是自2001年起悬挂在中乐团排练大厅的那面由老团员谭宝硕先生书写的“中乐团使命宣言”匾额:“香港中乐团齐心致力于奉献卓越的中乐艺术,紧贴时代脉搏,发挥专业精神,追求音乐至高境界,成为香港人引以为荣的世界级乐团。”每次进入大厅,我都要默默读上一遍,细细玩味其中的含义。特别是“奉献卓越中乐”“发挥专业精神”和“追求至高境界”这三句话,绝不是我们以往在内地司空见惯了的那种空泛口号,而是注入中乐团全体艺术家与行政成员心灵中的一种行为准则、一段从业警语和一个神圣目标,更是撑起香港中乐团四十年来良性运行的三大精神支柱。

何以这样理解?窃以为,将“奉献卓越中乐”作为乐团的第一使命,就意味着他们下决心要把源自中国传统文化、成长于20世纪的这种新型的民族器乐艺术努力做到尽善、尽美、精致而又优异出众,以满足广大社会听众的审美需求。为此,数十年来,乐团始终把激励创作,通过委约、委创、委编制度、增加新作库存量和精湛演绎每一部作品作为体现“卓越中乐艺术”的“立团”之本。据悉,四十年来,香港中乐团的“曲库”收藏已达2300首,演出曲目达3500首。进入“曲库”作品的年代,跨越了20世纪20年至今的将近一百年,从现代民族管弦乐的开山之作《春江花月夜》(柳尧章、郑觐文初编,秦鹏章、罗忠镕改编),到今年九月刚刚演出的委约新作——大型组曲《周·秦·汉·唐——唐响》,涵盖了不同历史阶段、不同风格个性的许多优秀之作,全面反映了中国现代民族管弦乐的历史进程和个性风貌。尤其是经由古曲经典加以编创的《春江花月夜》(同上)《月儿高》《流水操》(彭修文)《十面埋伏》(刘文金、赵咏山)《流水》(陈培勲);经由民间乐种经典曲目改编的如《将军令》(彭修文)《大得胜》(山西民间乐曲,张式业编)《社庆》(潮州大锣鼓);当代内地名家创作的如《秦·兵马俑》《乱云飞》(彭修文)《丰收锣鼓》(彭修文、蔡惠泉曲)《黔岭素描》(朱践耳,中乐版)《拉萨行》(关迺忠)《滇西土风三章》(郭文景)、《西北组曲》(谭盾)《云南回忆》(刘星)《古槐寻根》《和平颂》《庄周梦》(赵季平)《成吉思汗》(唐建平,中乐版)《黄河畅想》(程大兆)《水之声》(阎惠昌)《花木兰》(顾冠仁)《唤凤》(秦文琛);港台作曲家的《秋决》《昆虫世界》(林乐培)《缘》(吴大江)《梦蝶》(陈能济)《千章扫》(罗永晖)《精·气·神》(陈明志)《蓬瀛狂想》(王乙聿,台湾)等等,不仅是中乐团长演不衰的保留作品,也成为深受香港听众既喜爱、又熟悉的中乐经典。多年以来,乐团先后与内地数百位、几代作曲家、演奏家,以及中国台湾、新加坡以至欧美作曲家、演奏家精诚合作、广泛交流,由此结成一个以中乐团为核心的无形联盟,这也成为他们“奉献卓越中乐艺术”的前提。同时,乐团艺术家们面对每一部作品,无论是演奏了几十年、无数遍的老曲目,还是作曲家刚刚完成的新作,均以敬重创作、尊重作曲家的严谨态度进行再度创造,让每一次演奏都充满了新意。在前后担任艺术总监的吴大江、关迺忠、石信之,特别是近二十年来在阎惠昌总监的引领下,乐团的演奏技艺、合作意识、演绎水准,都以某种历史性的提升而向着世界级乐团迈进。近年,又提出“中乐无疆界”的新理念,努力挖掘“中乐”乐队蕴藏的表现潜力和许多难以预料的可能性,尊重各种现代性语汇创作的尝试,鼓励多元演奏风格、语言、技艺的新作,特别是某些带有探索性试验性的现代曲目,乐团从不拒绝。正是因为有如此开阔的艺术视野和如此包容的文化雅量,才保证了“奉献卓越中乐艺术”这一庄严承诺的实现。

香港中乐团成立40周年音乐会于10月13日在香港大会堂音乐厅举行,特区行政长官林郑月娥等出席

“专业精神”是中乐团确立的第二使命。从香港社会历史的大局而言,没有“专业精神”,就没有今天香港社会经济的繁荣昌盛。我每次到香港的一个最强烈的感受,就是无论你从事哪种职业,无论你在社会的哪个阶层,香港公民都会把“专业精神”贯注于自己从事的具体岗位,由此反映了他们立足于社会的道德观念、价值追求、社会责任乃至职业精神。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才是香港人的基本素质。我想,中乐团所以提出以“专业精神”为己任,一方面与它所处的社会环境有关,另一方面则与前述的“奉献卓越中乐”有着紧密联系。对乐队艺术家而言,只要是属于自己岗位上的排练、演出,他们都十分尽心尽力,一丝不苟,无任何怨言。例如,在第一届国际中乐指挥大赛复赛时,同样一首曲目,都要由十几位进入复赛的选手指挥一遍(我记得是十五遍),但乐队演奏家在一整天的重复演奏中,没有一个人有倦怠或怨烦。又如,2016年2月28日至3月1日举行的“中乐无疆界”国际中乐创作研讨会,前后三天六个单元,全体乐队队员都要在现场,与各位作曲家的发言同步进行:一方面由作曲家介绍分析自己代表作的某些片段,同时由乐队队员作现场演奏,用以体现作曲家的创作理念、思维和技术语汇的运用。其间,还包括头一天晚上的音乐会、第三天下午“向大师致敬”环节演奏《十面埋伏》和《月儿高》,演奏家们几乎没有一点休息的空隙,但他们每个人都精神饱满、精力集中,十分紧密地配合每位作曲家的要求。更为感人的是,到了会议的最后阶段,乐团总监让每个声部的演奏家分别提出为乐队配器“哪些不能够写?”“哪些能够写?”的时候,出乎与会者的意料,他们在这个问题上,都以高度的热情和负责任的态度以及长期演奏实践中积累下的丰富经验,各自提出一系列十分中肯和具有实用价值的建议,如此专注、敬职的专业精神,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位代表。再如,《春江花月夜》《月儿高》这类传统经典,乐团不知演奏了多少遍,连我自己20年来都在音乐会上听赏过许多次,但每次演奏,演奏家都能够做到聚精会神,别出新意。乐队演奏家如此,行政成员的“专业精神”同样让人难忘。虽然,他们不在舞台上表演,但为了保障舞台演出和日常排练、学术会议、比赛事项的顺利进行,他们不放过任何细节,所有环节都要保证“零”失误。在他们那里,专业精神化为一种敬业、敬人、严谨、精细的岗位作风,让所有与乐团有过交往的人都油然生出一种信任、亲切、回到自家的感念之情。

香港特首林郑月娥(左)与香港中乐团行政总监钱敏华出席纪念音乐会

中乐团艺术总监兼终身指挥阎惠昌

乔建中(左)和陈澄雄

中乐团乐器研究改革主任阮仕春

说到“追求至高境界”,我的理解是要让前两个“使命”获得一种精神层面的升华。晚清民初大学者王国维说得好:“有境界,则自成高格。”但依照他的看法,“境界”还要分作三层,只有到第三层即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才可以称为文学、艺术、学术的“至高境界”。可以说,这正好与香港中乐团所追求的中乐艺术“至高境界”高度契合。王国维用的是辛弃疾的词句,他的深意却是说,做学问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你对学问的顿悟和整体把握,面对无数的文献资料,你必须通过自己的悟性,去掉芜杂,留住精华,追求那些最本质最核心的东西。学术研究如此,艺术创造也一样,无论是一度创作和二度创造,都必须借助作曲家和演奏家的悟性,抓住音乐和作品的本质,再给予其精致而又精彩的演绎,方可完成“奉献卓越的中乐艺术”的崇高使命。

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有两件事,一件是在2003年中乐团举办“探讨中国音乐在现代的生存环境及其发展”国际会议期间,曾将本届“会议论文集”、此前编印的《大型民族管弦乐作品赏析》(1—4册)以及公开出版的《中乐因你更动听》(香港三联书店)三种文献,同时赠发与会者。“文集”包括30多位作曲家、中乐指挥、演奏家和音乐学家的参会论文;“赏析”含“总论与历史”“作品赏析”“创作札记”以及“附录”;“动听”上册分“薪火相传”“魂系东方”“声罗万象”三大章和“香港中乐团委约∕委编作品一览表”(收于“一览表”的作品,当时约一千六百首)等四个“附录”,下册在“意蕴与意象”“地域与风土”“形象与造型”“技巧与探索”四个主题下介绍分析了49部不同时期不同作曲家的作品片段以及这些片段的录音。三种文献是在音乐总监阎惠昌和行政总监钱敏华策划主持下,由时任驻团作曲家陈明志主编、编著的。它们真实地记录了此前作曲家、演奏家、音乐学家对于中乐历史、作品、演奏艺术的认识、经验和感悟。这是利用一次研讨会展现了一个时代中乐同人对于这一艺术品类的整体顿悟、整体思考和整体经验。其背后,就是大家共同追求的“音乐至高境界”。

徐昌俊(左)和蔡乔中发言,阎惠昌、陈永华(右一)主持

第二件事,就是自2011年起由阎惠昌总监倡导、中乐团主办、西安音乐学院、台湾国乐团等先后协办的连续三届“国际中乐指挥大赛”,在中乐历史上,这同样是一个了不起的“创格”。作品、乐队、指挥本为现代中乐团的三足,“三足鼎立”“三足皆优”方可一路向前。但很长时间以来,作品、乐队水平迈步速度颇快,“指挥”队伍、水平却相对滞后或“不专业”,要么由演奏家担任,要么由西乐指挥家代替,这是中乐多少年间的一个普遍现象。由此,在中乐历史上才有了破天荒的国际指挥大赛。三届大赛,参加初赛者总数近一百五十名,升入复赛者45名,进入半决赛、决赛者共9名,像以往任何活动一样,主办者公布了严格、严密的比赛规程,国际评委执行了公平、公正的判分原则,比赛激烈而又有序,结果令人信服而大喜过望,圆满而又成功,但这仅仅是收获之一,更重要的是,伴随三届比赛而进行,并仍然由阎惠昌总监亲自指导的“中乐指挥大师班”“中乐指挥夏令营”等活动,却成为“国际中乐指挥大赛”的进一步延伸和扩展,甚至成为培养未来中乐指挥的一个摇篮。如果说第一届带有一定的试探摸底性质,那么,在第一届结束之后,就不是被动等待参赛者报名,而选择了主动培育的策略,这样的策略,在第二、第三届选手中产生了十分明显的效应,也就是说,赛前的“大师班”“夏令营”,为比赛整体水平的提高,起到重要的作用。

总之,中乐指挥大赛的举办,就是出于对中乐历史与现状的深刻分析和判断,而三届大赛的成功举办,则又使中乐团在“追求至高境界”的行旅中,再上层楼。

嘉宾与中乐团代表合影(中乐团供稿)

嘉宾左起:蔡乔中、乔建中、梁茂春、于庆新、陈明志(中乐团供稿)

鉴于以上所持之论,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说:香港中乐团自成立之日起,就发愿把中乐艺术当成自己的一个历史担当和崇高使命,为此,从作品积累到舞台演奏、从行政管理到社区服务,他们一项一项地开展,同时又力争把每一项做到精致无误;虽然事事不易,但他们让每件事都做得精彩优异,并最终让自身屹立于世界管弦乐表演艺术之林。特别自公司化以来,香港中乐团以一份“使命宣言”表达了一个乐队艺术家群体、一支敬业的行政管理队伍、一位艺术总监一位行政总监的庄重承诺。这个承诺充满了对中乐艺术的自信、自尊,更让他们迎来了中乐团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辉煌!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为于庆新摄)

乔建中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研究员,西安音乐学院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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